他灭了烟，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答应了简辰，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往学校里走，我没有再回头，路灯悠悠的校园里，寒气袭人，我在心底不断地说着，算了吧，算了吧。宇文叙追上来，扳过我的身体，俯身亲吻我，我用力地咬了他的嘴唇，他还是没有放开我，这个吻，吻了好久好久，那时的我真的觉得好甜，甜地发了苦，我们唇齿相依，我们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可是，宇文叙，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晚太晚了吗？
我推开宇文叙，头也不回地跑远了，这一次，他没有再追上来。
这个晚上真的很冷，冷地让我在很久以后想起来还会觉得那天我真的做错了决定。
兵荒马乱的期末考试之后，就开始进入寒假了，父亲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催我回家，说母亲过几天就会从香港来接我去过寒假，无奈之下我只好打包了行李回了上海。
寒假的第四天，母亲许佩宜来了，虽然已经四十有余，但看上去还是依旧那么年轻，她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长款的羽绒服，边打电话边走进父亲的家里，后母很不情愿地给她倒了杯茶，她打完电话，说了声“thankyou”。后母勉强地笑笑，父亲示意她离开一会儿。
母亲用很浓厚的港台腔对我说道：“曦曦，你们寒假放多久？”
“一个月多十天。”
“噢……”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日期，又问道，“跟妈妈去香港想住到什么时候？”
“我没说要去香港。”
她“嚯”地起身，她的个子很高挑，居高临下地对我说道：“对妈妈说话怎么可以这样的态度？”转而又对父亲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你看看像什么样子？你看她这头发，像是一个大学生吗？我把女儿交给你就希望你能好好教，我工作太忙，不然我必不会把曦曦留在上海的。”
父亲也生气，“对，是我不会教！你不要说得好听，当初是你把曦曦推给我的，你说你先生无法接受曦曦，根本不是什么工作忙的借口！我说我来就我来，现在你又不满意，你到底想怎样？我妻子雪梅也委屈，难道她就愿意当后母，对着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的孩子吗？你在香港条件那么好，福利也好，你都没为曦曦想过，就把她送到上海来！上海限制条件这么多，曦曦上高中我都托了不少人，我为曦曦做的，你有没有做过？你现在怪我！”
“王志强！我最讨厌看见你这个样子，做错了事情还不肯承认，还理直气壮，还觉得自己委屈！”母亲的声音更加提高了一倍。
“许佩宜，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别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大小姐，你从小被你爸和哥哥姐姐们宠坏了，只知道要别人听你的！我告诉你，以前我是看在你爸爸的份上，若不是你家有钱，我也不想遭罪娶了你！”
“你说什么？”母亲的脸上似乎有些受伤的神情。
“我说，若不是你家有钱，我也不想遭罪娶了你！你听清楚了没有？”父亲又重复了一遍，我看到母亲脸上愤怒的表情，马上拉住她，对父亲道：“行了，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我去香港就是了。”
母亲拉过我，“那快去整理行李，这个破房子我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我转身进房的时候，明明有看见母亲眼角淡淡的泪。
坐在上海回香港的飞机上，母亲优雅地喝着咖啡看着财经杂志，我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是我的母亲，我和她的差距太大了，她一直是强势的，坚强的，而我却是这般软弱。
她合上杂志，叫我：“曦曦。”
“嗯？”我也放下手里的橙汁，叫了声“妈妈”。
“曦曦谈恋爱了吗？”母亲突然问道，我一愣，只好诚实地点了点头。
“男孩子哪里人？”
“是我高中同学，他叫简辰，是上海人，不过在澳大利亚读书。”我只能这么说。
“噢……”她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妈妈和你爸爸认识的时候，当时妈妈只有十八岁，他那天来你外公的办公室面试，我就坐在旁边，我看到他，觉得他和其他男生不一样，他很沉稳，穿着棉衬衫，很普通，可是我却觉得他很帅。后来他被录取了，我在他资料里找到了他的电话，我打给他叫他一起吃饭，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老总的小女儿在追王志强，他不爱说话的，我追了他好久，送了很多礼物给他，可是他还是没有答应，有一天晚上我喝醉了，他送我回公寓，我哭着求他，他却说他在上海乡下已经有了未婚妻，他不可以做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我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一个每个女人都喜欢问的问题，‘你爱我吗？’，他点头说‘爱’，后来就有了你，他抛弃了在上海乡下的未婚妻，和我结了婚，但是我们总是吵架，总是吵，吵的我心力交瘁……”说到这里，母亲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曦曦……其实我们彼此还是有感情的，我们约定过，以后各自的孩子取名字都要带‘日’字偏旁，所以妈妈的儿子叫许晟，你爸爸的儿子叫王旻，都是为了不忘记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共同的你，子曦，就是沐浴着晨曦降临的孩子。”
听到这里，我心里前所未有的触动，原来我并不是没有父母的疼爱，只不过他们爱的太辛苦，所以对孩子的关爱疏忽了。他们是一类人，性格都很差，又互不相让。
母亲接着说道：“曦曦，你知道你爸爸在上海乡下那个未婚妻是谁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
“就是你后母黎雪梅，她本应该是你爸爸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妈妈想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不然当初绝不会送你回你爸爸身边。黎雪梅肯定对你不好，所以妈妈想接你回香港，和我一起生活。”
去香港？不可能，我有太多太多的牵挂还在这里。我拿起橙汁喝了一口，却觉得有点苦，才发现拿错了，杯里的是咖啡。我摇了摇头，硬声道：“妈妈，阿姨对我还可以，我不想去香港，我已经习惯了上海的生活，香港话我听不懂，再学起来太吃力了。”
母亲看了看飞机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叹了口气，“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思。”
下了飞机，来接机的人是继父许臻和他的儿子许晟，他长高了，穿着灰色的卫衣，耳朵里还塞着耳机，看见我依旧是不屑的眼神。
“叔叔。”我故作礼貌地叫了一声，他应了一声，神情很冷漠，母亲有些尴尬，她走到许晟面前，把他的耳机拆掉，“叫姐姐啊。”
许晟看了我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继父许臻开车接我们回去，一路上，他和母亲都在用粤语说些什么，我是一句也听不懂，而我和许晟坐在车后座，他依旧在听音乐，一脸的满不在乎。
“曦曦喜欢吃什么？”母亲突然问我。
“我很随意的，只要不是很辣就可以。”
许晟突然摘了耳机，用带有港台腔的普通话说：“不行，我喜欢吃辣的。”
母亲瞪了他一眼，他却仍傲慢地说道：“阿姨，你女儿来了你就偏心了啊。”
继父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到了路边上，车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我完全不明白许晟为什么会叫母亲阿姨，他不是母亲的孩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