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艳琼上前一把抱起女儿，欢喜的说：“咱家小芳越来越懂事咯。”
赵晓芳趴在钱艳琼肩膀上，嘻嘻一笑，此时却突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女声：“你家小芳又不舒服啊，真是大城市里的孩子嫌山窝窝里穷，要我说，三弟你就该把你家小芳贱养，不娇气了，啥病也没了。”
光听这说话的调调，赵晓芳就是谁，因为钱艳琼抱着她，所以是背对着大门，她索性也不转过去，继续窝在钱艳琼的肩膀上，小声哀怨的嘀咕了一句：“妈妈，二姑妈是不是不喜欢小芳？”
听了女儿的话，钱艳琼顺势瞄了眼旁边的丈夫，赵晓芳是声音不大，但站在钱艳琼旁边的赵元军和赵鹏举都听到了。
对这个姐姐，赵元军很无奈，他们在家的日子少，所以对那些言语上的问题都选择忍让，反正也是不痛不痒，但现在关系到了小孩，赵元军就不大高兴了，板着脸道：“二姐，孩子虽然小，但是已经听得懂大人说的话了，小芳是我女儿，该怎么养，不劳烦二姐操心。”
“三弟，二姐可是在帮你，瞧艳琼把孩子带的一身毛病，每次回来都当小祖宗似的伺候着，看到人也不会叫。”二姑妈嗓门大，越说越来劲，还伸手指着钱艳琼，一副吵架的架势：“你说说……”
奶奶站在那儿早就不耐烦了，三寸金莲的小脚走到二姑娘跟前，‘啪’的打下她的手，责怪道：“哪儿都有你的事，到厨房干活去，成天在娘家白吃白喝。”
“妈~”二姑妈不依了：“我说的又没错……”
“你说你这些年怎么只长岁数不长脑子，大过年的咒自己侄女生病，还怪艳琼不会带孩子，你手伸的也够长的，人家家里的事你管得着吗！说起带孩子，也不瞧瞧你自己什么德行，小磊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儿了，前几天又和人打架了，你怎么不去管管啊。”老太太中气十足，一长串话说下来不带喘气的。
“妈，小磊是男孩子，这个年纪打架很正常，再说，是别人惹他，他才动手的，责任又不在我家小磊身上。”觉得自家老娘误解儿子，她抱怨的解释事实。
老太太瞄了眼这护犊子的二女儿：“你就可劲儿纵容着吧，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钱艳琼和赵元军对视了一眼，也都往门外走去，赵鹏举偷偷瞄了眼脸色不好的二姑妈，跟着爸妈身后走着。二姑妈看到赵鹏举，突地拉着赵鹏举笑着道：“鹏鹏啊，你小磊哥哥在家看电视呢，到家找你小磊哥哥玩去。”
看着前面的爸妈已经出去，赵鹏举有些浑身不自在的看着二姑妈：“我待会儿就去。”挣脱二姑妈的手，他道：“我去看看妹妹。”说完就跑了。
赵家的厨房在楼房旁边，与楼房相连的小平屋，钱艳琼抱着孩子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爷爷从里面走出来，他一见赵晓芳就笑笑了，伸手道：“孩子给我，你进去帮忙吧。”
农村的房子普遍隔音都不怎么样，刚才二姑妈的声音也大，爷爷和大伯母在厨房都听得一清二楚。
钱艳琼侧头看了眼赵晓芳，赵晓芳也适时的扑进爷爷怀里，喊了声：“爷爷。”爷爷身上有股烟草的味道，她并不排斥。她的记忆里，爷爷是个不怎么开怀大笑的男人，脸长的也略带严肃，但心眼很实诚。
爷爷看到钱艳琼身后的赵元军，打过招呼后父子俩就近在里厨房不远的地方坐下，谈起双方的近况。此时，赵鹏举过来对赵晓芳挤眉溜眼，赵晓芳也明白过来，从爷爷怀里下来，说要去和哥哥玩。赵家父子只是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和别跑远了后，继续聊了起来。
赵鹏举领着赵晓芳走远后，拉着赵晓芳的小手，安慰道：“妹妹，二姑妈的话你别听，她说话一直挺难听的，我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二姑妈对你说过什么难听的话？”赵晓芳一脸无辜的反问，心里却在闷笑。
‘额’赵鹏举也楞了，二姑妈好像确实没对她说过什么难听的话，每次见他都是又长高了，又长帅了，让他去找小磊哥玩……
赵晓芳‘噗’的笑出来，缓了会儿却很认真的说：“哥哥，谢谢你！”
赵鹏举还不太理解妹妹为什么一会儿平静一会儿笑，但听到妹妹说谢谢，他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我是你哥哥，咱们之间用不着谢来谢去。”
“好。”赵晓芳很欢快的点点头：“哥，咱们去哪儿玩。”
“去……”赵鹏举嘴刚张开，看到前面一个人影，立即转过妹妹的身子，往回走：“马上要吃完饭了，咱们先回去吧，你睡了那么久，一定饿了。”
赵鹏举一副急匆匆地的样子令赵晓芳疑惑不解，不等她开口问，后头的一道声音解开她的疑惑。
“赵鹏举，看到你哥过来还敢往回走。”王磊几个箭步的跑过来，冲到赵鹏举和赵晓芳跟前拦着，张狂的笑道：“你小子，一年不见长高了不少，这是小芳吧，真白。”说着，他伸手重重的扯了下赵晓芳的脸蛋，放开手时上面留下了两个红红的印子。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让赵晓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赵鹏举急眼了，一把推了下王磊，因为王磊措防不及，整个身子都往后倒去，跌坐在地上。
赵晓芳撕心裂肺的哭着，赵鹏举心里不好受，眼睛里泛着泪花，蹲下后搂着妹妹哄着：“小芳乖，不哭了。”轻轻的摸着妹妹明显红了的脸蛋，她有些不知所措：“很痛是不是，哥哥带你去找……”
被推了的王磊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一脚踹道赵鹏举肩膀上。屋里的人早听到赵晓芳的哭声后就赶了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赵鹏举搂着赵晓芳，两个人都摔倒在地上，赵晓芳更是趴在赵鹏举怀里抽泣着：“妈妈……妈妈……”
赵鹏举也恼了，迅速从地上起来后，将赵晓芳放到一边，好歹也是学了一学期的跆拳道，对付个小流氓还是绰绰有余，他刚准备上去凌空一脚时，二姑妈冲过来，拉了下他的衣裳，把他往后一扯，瞬间失了重的赵鹏举又跌坐在地上。
赵晓芳虽然很痛的哭着，但她也怕赵鹏举做出出格的事情，赶紧上去抱着哥哥，求安慰，求抚摸！
赵元军和钱艳琼也过来，一人看着一个孩子。小孩皮肤嫩，王磊又不知轻重，赵晓芳脸上那红痕又越来越严重的趋势，扑在爸爸怀里，赵晓芳又开始嚎哭着：“爸爸，痛痛。”
儿子女儿都被揍了，赵元军简直是火冒三丈，抱着女儿柔软的身子，赵元军压下怒火，柔声道：“小芳乖，让爸爸看看脸。”
赵晓芳乖巧的让赵元军查看她脸上的‘伤势’，身子还一抽一抽的。看着女儿整个眼眶都红红的，左脸上明显两个被掐过的印子，固然是再大的火，赵元军也先忍着，哄好女儿最要紧：“小芳不哭，爸爸带你去擦点药，擦药后就不痛了。”
钱艳琼也在一旁给儿子看着伤势，听到赵元军的话后，也揽着儿子跟着走，没好气的看了眼那边的二姐。
爷爷白了眼二姑妈和王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一来就闹得鸡犬不宁。”
不给女儿辩驳的余地，老爷子说完后就颠颠的离开，去看孙子和孙女了。
二姑妈冲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眉，又回头关心的问儿子：“小磊，刚才有没有伤到哪里？”
王磊一撇嘴，‘哼’了一声：“没有，妈妈，我打了弟弟，三叔会不会打我啊。”
“他敢！”二姑妈提高了音调：“我是他姐，他要是敢打我儿子，我跟他没完。小孩子打打闹闹挺正常，走，吃饭去，你一天没吃，肯定饿了，今天有不少好菜，待会儿多吃点。”
奶奶和大伯母没有跟过去，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抱着孩子回来，奶奶见赵晓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担心的问：“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赵元军和钱艳琼此刻哪有心思去解释，只是抱着孩子往里屋走，小姑也跟去了，噼里啪啦的把看到的事情说出，一点不带添油加醋，只是她最后指责道：“妈，小磊也太离谱了，怎么说鹏鹏和小芳都是他弟弟妹妹，哪有哥哥对着弟弟妹妹动手的，您看小芳的脸，看着都疼，更别提那么小个孩子。”
老太太重重的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哦！打别人家的孩子没完，现在还跑到家里来吆五喝六了。”
“你少说两句，赶紧去看看俩孩子伤势怎么了。”爷爷板着脸说，又看向最小的女儿：“你赶紧去老赵那儿拿点跌打损伤的药回来，小磊那一脚可踢得不轻。”
姑姑也没磨叽，转身就去村里的医务室了。老太太听了这话，也赶紧进了里屋，看孙子的伤势去了。
钱艳琼就近将孩子领进一楼老头老太太的房间，打开取暖器，关上房门，给赵鹏举脱着衣裳。老头老太太和大伯母进来后就在边上看着，赵晓芳已经不哭了，窝在赵元军怀里，小身子一抽一抽，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鹏举。
房间封闭，加上取暖器的热度也不断的在升高，房间还算暖和。赵鹏举的上身一下就被剥光了，肩膀上也有个淡淡的青色印子，想是时间短，伤的地方还没加重。
钱艳琼看着儿子身上的印子不禁落泪，两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他们做父母的都从来没舍得打过，现在只是回来过个年，就受到这样的欺负。二姐什么德行她也知道，自己受点罪不要紧，但她舍不得孩子平白无故的受罪。
老头老太太看钱艳琼哭，也不好说什么，大伯母上前拍着钱艳琼的肩膀：“别哭了，你一哭孩子也跟着难受，小妹已经去拿药了，待会儿把淤青的地方揉开马上就没事了。”
钱艳琼闻言擦着泪，赵鹏举也赶紧道：“妈妈，你别哭，我已经不疼了。”
看着赵鹏举身上那显眼的痕迹，赵晓芳心里暗暗道：“哥哥，这仇我一定给你报！”
爷爷看到那个伤后，又看了眼赵晓芳，开门就走了，奶奶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也跟着离开。姑姑此时带着村里的唯一的医生过来，大伯母跟老赵医生说了几句话后也离开了，厨房里还要炒菜呐，小姑听老赵医生说伤势没什么大碍后也出去准备给大嫂打下手去。
一进厨房，小姑便看到二姐拿了个碗给儿子夹菜，捡好的鸡腿啊虾啊什么的往碗里夹。自家大嫂在一边炒菜，一边还得看灶的火候，看不过眼，小姑冷飕飕的说了一句：“还真好意思吃，这都是三哥带回来的，把人孩子打了，还吃人东西，二姐，你有脸吗！”
这话一听，那火就腾腾的往上窜，二姑妈捏着筷子的手一顿，啪的将筷子拍在案板上：“四妹，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你不是听到了吗。”小姑一脸冷漠，接过大伯母手里的活开始往灶里塞柴火，大伯母抿了下唇，低声道：“你也少说两句。”说完就去前头炒菜去了。
“我是你姐，还反了你了，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她气冲冲的冲到灶台便，大声嚷嚷着。
小姑早不喜欢这二姐，丢下手里的柴火便道：“我说了怎么了，说一千遍一万遍那也是事实。还我姐，你有姐的样子吗？自己儿子刚打完人，不去赔礼道歉，还乐呵呵的在这儿吃独食，说你不要脸都是轻了。”
“你这个小短命鬼！”说话间，二姑妈咬牙切齿的扬起手，在空中时却被人抓住。
小姑见状冷笑了一声：“怎么，儿子刚打完弟弟妹妹，你这个老子也准备打妹妹啊，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二姑妈眼睛一瞪，往后看了一眼：“你给我放开，这儿有你什么事儿，你一个外人，别掺和我们赵家的事情。”
大伯母听了这话谁让心里憋闷，但还是好言劝道：“你们一人少说一句，二妹，小磊打了鹏鹏和小芳，你也确实应该去给三弟陪个不是。”
二姑妈用力甩开钳制住自己的手，转移了炮火：“这里有你什么事儿，炒你的菜去，生了个赔钱货，在我们赵家就没你说话的份儿。”
闻言，大伯母低下头，沉默着，走到灶台便机械式的炒着锅里的菜。
“二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跟疯狗一样，逮住谁咬谁啊。”小姑额角青筋直爆：“别一口一个赔钱货，如玉可比你家王磊听话百倍，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个姑娘，妈当初生你的时候就该把你掐死，免得祸害我们赵家。”
“我让你说，你个小贱人。”徒弟，二姑妈抬手就给了自己妹子一巴掌，‘啪’的一声无比清晰，在厨房回荡着。
见状，大伯母楞了楞后，闭了闭眼，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嫁给赵家老大可谓是幸福的，丈夫憨厚对她好，公婆很好，生了女儿也对她很好，唯独着二妹让人头疼，脑子里都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挨了一巴掌后，小姑恶狠狠的看着自家二姐，撒腿就跑出了厨房，进楼房大门时就看到自家爹妈，脸上的泪水无声落下，气冲冲的道：“爸妈，二姐是不是你在垃圾堆里捡的，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说完就往楼上自家房间走去。
老头老太太有点懵，小姑娘脸上那五指印可是清清楚楚，看了眼厨房，爷爷已经无话可说，拽过老婆子手里给孙子孙女买的零食和玩具后就往房里走去。
给赵鹏举看病的老赵已经离开，钱艳琼正给已经睡着了的赵鹏举小心翼翼的穿着衣裳，虽然骨头没错位，但还是淤青了一大快，刚才揉压后那块显得更红。
“没事儿吧，老赵怎么说的？”老爷子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
钱艳琼轻轻回道：“赵叔说只需要擦几天药膏就没事了，爸你也别太担心，小孩子复原能力强，不会有问题的。”
叹了口气，老爷子道：“艳琼，回头我就教训小磊，你也别气你二姐，她就那副德行，狗改不了吃屎，我和你妈骂过、说过，还是改不了。”
钱艳琼低着头，没说话，她怎么能不气，可公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是有怨言也没办法了。二姐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也能体会到公公和婆婆的心情，公公和婆婆老了，也只能骂一骂，可骂有什么用，二姐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这边沉默着，厨房那边又开战了，老太太上楼看了哭成泪人的小姑娘，又看了隔壁睡在爸爸怀里的孙女，气势汹汹的下了楼，一进厨房便看到二姑娘在吃三儿子带回来的海鲜，上前就是一巴掌，怒道：“你说，我怎么就生出你这缺心眼的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