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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章11 乱局

邵主台启,

鄙积三生之厚,得吾主亲爱。故凡三十年,为君效力,由衷所愿,唯恐怠慢;但望鄙绵薄之力,无负吾主所托。

自旧主感遇,得蒙重托,迄今已有三十年,凡此年间,府中亲信如朝暮之更替,旧人去而新人不息。然圣人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去彼痛极之事十年有八,今照鬼重回,悲剧再现,谁人之过邪?此类种种,实非巧合,其中必有谋划。然一人之力,何至鬼神之造化?

鄙深知吾主仁慈,不敢妄言妄念,唯留此绝笔。彼曾为阿照,今为照鬼,此乃鄙之过也,由今难奢宽恕。

茗扬处,初逢时,一去朝花暮。

罪者刘宪敬书。

邵阳不是那种会受只言片语影响的人,他很有理智,棕猴的话也让他对刘宪有些隐晦的怀疑。他眼中谁是什么样的人,几乎是不会变,然而要是产生动摇,他就会极其敏锐。

刘宪留书的概意就是让他整顿府内亲信,以防有照鬼的人隐匿其中。但此类事一旦大张旗鼓,必定引起众怒,到时反而可能会暴乱,便也难以顾及照鬼之事。

何况泉襄城被邻城觊觎已久,如果内乱爆发,必会导致战争,如此一来内外皆顾,难说泉襄城会变成何种模样。

而且照鬼曾经是刘宪在茗扬山处收留的孩子,十八年前,照鬼仅仅束发之年,还未及冠。如今他回来,却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如果有转世一说,那照鬼应该在当年那事之后不久就已经死掉。即使他们不愿承认,当年他们心底无法无视的愧疚,让照鬼无事脱身。

邵阳印象里最初的照鬼名为刘照,那时他们还叫他阿照哥。刘照比他们大,但并不差几岁,却沉默寡言的多。你不搭理他,他就在那里自己捣鼓药材,你同他说话,他会微笑着耐心听,从不厌烦。

还没离开泉襄城的时候,刘照与城主府里一大帮孩子都不一样,他年龄最大,却常受欺负。那时还是城主的邵无言时常护着他,却让其他人觉得刘照得了优待,在邵无言顾不上的时候,就欺负得更凶。

然而刘照从未与旁人提及被欺负的事,那些年他也没超过十岁,性子却温的像碗水。有人搭理他,他就笑着,甚至别人戏弄他,他也是笑着。

当年邵阳也很沉默,却沉默得非常有气势。他不是城主府里那帮孩子的头儿,可就连那头儿,也不敢去同他搭话。

孩子都爱闹腾,所以邵阳偏偏总盯着那个软柿子般的刘照。

那声阿照哥,是邵阳第一个开口叫。从那之后,便没有人再敢欺负他。

但是邵阳叫刘照阿照哥,却是因为刘照一贯的神情。

盯刘照的时间久了,邵阳总觉得刘照的眼睛里空荡荡的,纯澈得什么都没染上,可是那眼神也空的什么都装不进。

邵阳开始以为,刘照不在乎受欺负,或许只是因为看不上,看不上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感。而刘照那微微笑着的姿态,在他眼中就更像是一种嘲讽。

他那时觉得,刘照是或许就是七重阁之子。整个人都空荡荡,装不下悲欢。

然而当他叫刘照阿照哥的时候,他看到刘照眼中分明的喜悦。那一瞬间的刘照,就像是一个得到了认可的孩子。

盯着刘照那骄阳般的笑,先前邵阳脑海中的那个臆想彻底粉碎,同时某种微妙的情绪涌上。

像是、同情?

——啊,这个人。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沉默如斯?倍受欺辱也好,百般孤立也好,这个人,就像个旁观者,看着别人,也看着自己。仿佛这么大的世界,都容不下这么小的他。

——怎么会有这么蠢、这么卑微的人?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从那之后他这称呼就没有改过,而曾经闹过刘照的人也这么跟着。

那些日子回想起来,似乎也没有当初想的那么难熬,甚至是、此后再难拥有的幸福。

邵阳看着刘照那双空茫茫的眼中一寸寸积累起的喜悦,看着他,突然在某一天、消失不见……

过了好些年,刘照又突然回来,带着照鬼的名声,合着一帮子同他出生如死过的兄弟,改头换面变成逆鬼杀进了泉襄城。

那年十五岁的刘照,却已经是屠城万人的照鬼。

但是那段灰色时期,泉襄城没有死过一个人。

刘照只是把他们绑起,困在山里,让他的手下看管着。可他自己却对外宣称,那些人都被他杀死了,他还说,第一天杀死一个人,第二天十个人,第三天二十,第四天……直到城中所有人全部死掉。

在第四天里,看着满城人心惶惶,邵无言问他,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刘照是想报复当年受到的欺辱。

可刘照说,他要刘宪的命。

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刘照要杀了收养了他,对他关怀备至的老爹。

当天,刘宪主动请缨,遭拒。次日清晨,刘宪离去,仅余一纸留书。

当年场景与现在几乎一致,却又有些错乱,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过去还是现在。往事如一把生锈的锁链,把他们扣死在各自的囚笼里。不得生,不得死。

十八年前,邵无言下了绝杀令:见即杀之。

不过邵无言亲手抓到照鬼的时候,却留了他一条命。他看着锁于铁架上奄奄一息的刘宪,毫不留情的给刘照定下判决:“你父亲所受的苦,我会让你千百倍还回。”

那时候跟在一旁的邵阳盯着照鬼的眼,那双眼里一片死寂,没有了初见时的纯粹,却比初见时更加空洞。

像是、早就料想到了结局。

他记得,他们刚进来这里,照鬼就静坐在刘宪的对面,看样子应该早就结束了行刑。只是他不明白,照鬼分明说的是想要刘宪的命。

那样垂头高坐,姿态孤寂却高贵,像极了一个死去的王者。

没有反抗,这让邵无言他们先前指定的精密计划全部作废。照鬼听到声音只是沉默的站起,走到他们面前。他身上沾了血,面色死寂染着煞气,让所有人不自觉握紧了武器。可他却只问了句:“跟着我的那些人呢?”

“全都死了。”

或许是没有想到,照鬼的气势突然凌厉,可那眼神很快又沉下去。他跟他们走,没有反抗地选择承受邵无言所说的,千百倍的惩罚。这时候的照鬼,邵阳是真的看不懂。

还是那七十二道酷刑。照鬼一声不吭挨了十道。

谁都看得出,照鬼的生命流失得很快,要不是刘宪求情给他吊着命,在第七道刑具还没上身前,他就该死了。

不过到了第十道花凉续过后,照鬼醒来,终于说了一句话:“等着吧,我会出去的,到那时,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

正好,邵阳支开了刑徒,进了刑室。

花凉续名字好听,但作为酷刑,手段也弥足残忍。其实花凉续是所有刑罚中最简单的一个,只要喂下一种药,便什么事都不用再做。可这一味药,就足以让一个人的心智彻底崩溃。

这味药致幻,极容易勾起人心底最恐惧或最悲伤的事,然后无限的放大,无尽的循环。

大抵是往事太过残酷,邵阳看见照鬼的时候,注意到的不是满身嶙峋伤痕,而是眼眶里溢出的血泪。

要说人流血泪也是奇怪,一个人悲伤到什么程度,眼里流出的才不是咸涩的泪而是血。直到亲眼见到,邵阳才相信,血泪是存在的。

可是就连邵阳走到照鬼面前,照鬼都没看向他,直到邵阳喊出那声久违的“阿照哥”,照鬼才转过眼来。邵阳这才看清,那双已经不流血的眼,黑色处逐渐变白,白到透明。

“好久不见,邵阳。”照鬼嗓音里有缺水的沙哑,和几年前的清澈很不一样。

邵阳盯着那双完全变白的眼,鬼使神差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回来?”

一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了楞,眉头微微隆起,嘴也抿得很深。

他原本不想问,因为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些。可或许是受了那血泪的感染,邵阳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化不开的悲,甚至生出了想要了解的念头。

可他又想要了解什么呢?

意料之中没有回答。

“不说这个,”邵阳急急撇开话题,“我想知道你的价值,值不值得我放你走。”

照鬼的眼珠似乎动了动。他问:“你想做什么?”

“杀了邵无言。”邵无言待他极好,自小便失去双亲的邵阳一直都是哥哥照顾。或许本就心存愧疚,邵无言对邵阳自然就多了份纵容。

“为什么?”照鬼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问。

“我以为你能够理解我……”邵阳眼中带着讥笑,“你又为什么要杀了刘老先生?”

“我们不一样,”照鬼闭眼,话里有微微的叹息,“你只是闹小孩子脾气。你不会杀了邵无言,或者说,如果杀了他,你一定会后悔。”

邵阳顿时变成一个发怒的小狮子:“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照鬼沉默了很久,最终却说:“我只是一个坏掉的人偶。”

即使照鬼兴致缺缺,邵阳也不放弃。他忍不住问:“这几年,你究竟是做了什么,会变得这么强?”

“杀人。”照鬼语调平平,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甚至为了恐吓一下邵阳,他重复道,“日复一日的杀人,杀到刀变钝,双手脱力,数不清杀了多少人,看不见染了多少血,听不到魔音灌耳般的惨叫……还得继续。”

邵阳毕竟只是个十岁多点的孩子,无论怎么样也没有听说过那样惨烈的场景。他浑身一抖,却还是说:“你是这样过来的,可你身边那群人,好像不够血性。他们染的血,大抵没你多,却居然有本事和我们十几倍人拼命。”

闷了很久的锁链突然晃动,照鬼抬起苍白的脸,总觉得有几分不一样的情绪。

“他们没有逃?”照鬼的声音更加沙哑,听来都让人难受。

“没有……”邵阳一顿,“一个都没有。”

这么说之后,照鬼就始终沉默,像是根本听不到邵阳的声音。最终他俩还是不欢而散,邵阳没有放走照鬼,却把最开始照鬼那句复仇的话,告诉了他一向敬重的刘宪。

而刘宪只是摸着他的头,说:“这是我的错,他罪不至此。”

当年他没有得到答案,后来误杀邵无言,也没有心思继续深究。可是现在他似乎有些苗头,所有事情都在指向一个人,没有过多牵扯却又始终没有置身事外的,总是一副舍己为人好心肠面孔的刘宪。

这个人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说。

既然刘宪留下来这样一封书信,他的意思也一清二楚,那就让他看到如他所想的局面。

说实在的,要说有人安插了人在他的亲信里,他还是更相信这个人是刘宪。

三十载,足够让他渗透进城主府的各个角落。

邵阳将屈指可数的几个他的确能够相信的人留在城主府,其余人用钱散了。那笔钱的确很丰厚,用钱开个铺子好好打理,日子还是过的下去,但比以往在城主府里的舒闲要差了许多。

就算不论这些,这事太过突然,一时间他们无处可去,吃穿住行都成了问题。一两人还好,城主府中千百人同时赶出去,就犯了众怒。

同时泉襄城的城内兵也都换了头,官大些的将领全都换掉,提拔了几个还是小士兵的当将军。这说出去不仅是一桩闹剧还是一出笑话。

可邵阳谁的话都不听,他的确要搅乱这泉襄城的安宁。不知为何他想起十八年前自己跟随邵无言,杀了所有逆鬼后,却发现那被“杀”的六十一人安然无恙的心情。照鬼这个人,越空就越看不透。

泉襄城总是被城主守护着,看着强大实则脆弱,几乎百年间,城主即泉襄城支柱,城主一倒,泉襄城必乱。

他先前其实很害怕在自己的统治时期泉襄城陷入混乱,然而现在却变了想法,他想让泉襄城变为一真正独立坚强的城市,只有这样泉襄城才能有长远的发展。

然而他想差了,光凭一个人是无法控制所有的局面。

那些转瞬间从将领变成布衣的人,带领着城主府遣散出去的人,攻入了几乎空掉的城主府。何况这里面,龙蛇混杂,这场暴乱又不知有多少有心之人推波助澜。

在这之前,邵阳叫来了刚走的棕猴。

“全是刘宪做的对不对!”他质问。

棕猴表情浅淡,看着这越变越奇怪的邵阳,又瞟了眼围坐着的幕僚,挑明说:“你指什么?”

“阿照哥的离开以及回归,还有哥的误杀……”

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棕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面容焦急,却极其认真。棕猴不由也认真起来,却肯定一半否定一半:“照鬼的离开和归来,都是因为刘宪。但是邵哥的误杀,呵,你真说的出口,误杀?总之邵哥的死是因为照鬼,邵哥死前跟我说了,就算你没有捅下那一刀,他也会死。照鬼早就给邵哥投了毒,你还真以为他会把机会全赌在你身上?”

“你怎么知道,照鬼投了毒?”邵阳也没顾着棕猴话里的嘲讽,对刘照的称呼也换了回来,却还是精准的抓住细节。的确,每一样都不能漏,他们犯下的错,终究是要偿还。

一件一件来,错了的要偿还,失去的同样要讨回。

倒是棕猴一愣,呆呆回答:“邵哥临死前,临死前告诉我的。”

“或许前城主只是希望你不要怨恨城主。”突然有一幕僚说道,这人名叫李文御,善于演算,有点通天之力,不过这还是次要的。李文御年方三十,却有张良之谋算,表面看着不过一文弱书生,可实际一肚子黑水。泉襄城开的地下黑市,也是这李文御的手笔。

以李文御之才,本不该屈于一城府幕僚。不过当年他妻离子散潦倒落魄的时候,邵阳实中他的才华,带他到泉襄城中安居,并承诺助其找回离散妻子,只可惜十年来也毫无音讯。没有邵阳,或许李文御还待在他那小乡县中做一“离经叛道”的书生。故而为答谢邵阳伯乐知遇之恩,李文御便留在了这泉襄城,终身不悔,只是他始终念想他的妻子,至今再未婚配。

棕猴睁大眼睛,快速反驳:“不可能!邵哥手上有黑纹,那肯定是中了毒!”

“也有可能只是墨迹。”李文御顿了顿,问道,“前城主是否两手皆可提笔?”

“是又怎样!”棕猴有些激动,“嘴唇发青也不算吗?”

“那哥怎么知道,下毒的人就是照鬼?”邵阳问,“那个时候,除了照鬼,我们这些有罪的都在泉襄城,或许照鬼只是个替罪羊。你知道哥那样的人,什么都想稳住。”

棕猴面色难看,盯着邵阳说:“你在袒护照鬼?”

邵阳却沉默,没有话说。

“你们说,刘宪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文御突然问。

“我印象中,为人处世极有手段的一个人。”邵阳垂眸,“表面功夫做的很厉害。”

棕猴神色有些深,指尖微微蜷起:“照鬼还没离开泉襄城前,曾有段时间逐渐变得开朗,就差不多那时候,我听到刘宪对照鬼说的一些话……”

“是什么?”

“茗扬山,阿妈曾在那住过一段时间。刘宪带回照鬼的时候,同时带回了阿妈的死讯,你还记得吗?”最后一个问句,棕猴说的有些刻意,不过邵阳没在乎这个,到还是脸色一变。

“什么意思?”

“那有座小屋,靠近阿妈的老家,自从阿妈得了阴亏之后,便常去那儿休养。而那一回,的确是有些久了……”棕猴接着讲,“在那一年里,收养了照鬼的其实是阿妈。”

“阿妈那样温柔的人,肯定对他很好,至少照鬼对阿妈产生了依恋。可是突然某天来了群极其凶恶的逆鬼,杀了阿妈。阿妈把照鬼藏在隔板缝里,那场屠杀之后,就只有照鬼活了下来。后来照鬼自己钻了出来,被前来接回阿妈的刘宪发现,带了回来。这些事差不多你都知道,但是世上是没有巧合的,没这么巧的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厉害的逆鬼,因为刘宪就是这些逆鬼的头,曾经叱咤风云的宪鬼!”

“我母亲她……居然是被他杀的?而我居然信任了他这么多年!”邵阳扣住棕猴的肩膀,“树棕,你早就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说?他杀了你阿妈,他难道不该死?”

“当然是你越痛苦,我越痛快……”棕猴扬起一抹苦笑,心中却没有半分痛快。为何报复这种事,反倒是做了之后,就让人好没兴致,甚至惶惶不安?

邵阳险些就想打他,却被李文御一句话制止:“我看城主您的性格,只要认定了基本不会动摇,树棕先生或许曾有告诉您的意图,却被您驳回。我记得这么多年,您从未见过树棕先生。”

邵阳脸一白,抬起的拳无力放下。这么多年,他谁都恨,唯独忘了刘宪,还敬他为尊。他恨照鬼的步步谋划,恨树棕当年的咄咄逼人,恨邵无言的一命相护,恨自己最后那刻,竟不想停下那只匕首。匕首落下的那一瞬间,那个念头就那么一闪,让他晃了神,匕首刺偏了些,下手却依旧很重。

——就这么穿下去、让两个人都死掉吧……

可匕首就那么短,穿透了邵无言的胸腔,却没伤到树棕分毫。

邵阳痛苦的闭眼,随后睁开,牵起嘴角,说:“如你所愿,树棕,我的确活该。”

棕猴撇开眼不愿去看他,他一点都不快乐,甚至心底闷生生的疼。

“难怪当年阿照哥说他是一个坏掉的人偶……那时我完全不明白,现在才知道,继阿照哥之后,我是那个宪鬼的人偶,任其摆弄!”邵阳自嘲,苦痛被深埋于眼底。

大多幕僚都静静听着,无话可说,只有李文御叹了口气,安慰两人:“事已至此,悔之晚矣。当下之局,实为我等尽心尽力之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邵阳很快调整过来,问道:“我此番动作,先生如何看?”

“很不妥当!”李文御说的直接,“城主您这样做会引起大暴乱,原本就有蠢蠢欲动之人,此刻更是挑到了好时机。”

邵阳皱眉:“我知道。然而没办法,不仅城主府需要整治,整个泉襄城都需要清洗一番。”

“城主,我知您忧虑什么,然而这样做太过激进,况且也并不急于这一时。”李文御依旧不赞同。

邵阳却直接丢出了那封留书,说道:“他想这样做,我便做给他看。”

李文御看的很快,但看完后眉头皱得更紧,手指敲着座椅的扶手,半响才说道:“不管怎么样,首先要稳住城内的暴乱,尤其要守住城主府。这事……便交由你去做。”

李文御指着棕猴,却头也不抬,态度极其果决冷静。

“我?”棕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疑惑道。

“对,就是你。”李文御突然抬眼,“你做元帅,统帅全军。”

复而看向一边坐得拘谨的原元帅王袁,声音中含着愧疚,说:“王袁将军,请由您辅佐树棕元帅,您精通军法,但现在士兵调配来不及,只能使用树棕的马良之术,点石成兵,您可教其阵法排列。待士兵集齐,您再担任元帅一职,由树棕辅佐。王袁将军,抱歉,降了您的职,您不会怪罪吧。”

王袁慌忙摇头,表情肃穆:“哪里,我还怕这里用不着我呢!”

“城主,现在只能解眼下之急,您莫忘了,泉襄城里还鸷伏着照鬼这匹狼,指不定什么时候咬我们一口!”李文御把手里的信放下,眉间是化不去的烦闷。

邵阳听下,微微点头,却保持着冷静:“树棕,王袁,城主府就交给你们了。”这语气实在有些沉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棕猴闷哼一声,算是应了。而王袁则大吼一声,气势庞然,的确有大帅之风。

“魏迁,你主财务,现下去清点府库,然后立刻转移到安全的位置。赵平辉,赵平耀,你们俩跟随护送。这城主府暂时不能久呆,过些时候定要转移。”邵阳有条不紊的吩咐,面色凝重却奇异的安抚人心。

邵阳深呼一口气,安慰道:“虽说这里要空置一段时间,却不能有损,我们还是会回来的。”顺便还难得调笑下棕猴,拍着他的肩说:“这重任你卸不掉了,任重而道远!”

可此刻谁也没有谈笑的心情,邵阳很快转过头,继续吩咐:“孙式之,张其,泉襄城出了内乱,必有流民,城中之事流传出去已经无可避免。你们分东、北两路混入流民,控制流言的真实度,给外城半真半假的消息,拖住外城的入侵。至于具体是什么流言,要怎么去做,我想你们不用我教。”

泉襄城西襄隰县,南靠路柯山脉,茗扬山也属路柯山脉,而东临岳明城,北接九辅州,一城一州都对泉襄城虎视眈眈,觊觎已久。

这下所有人都分配好了任务,所有人都应了一遍,邵阳活动了一番手脚,那声音嘎吱嘎吱有些恐怖:“至于照鬼,他由我一人负责。”

“先生,若有什么突发之事,您一人全权负责,不必知会我。”邵阳环视这围着的这八人,深呼吸一口,最终说道,“散了!”

就这样,眨眼变没了人影。

“城主,您一定要多加小心。”临行前李文御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把所有担忧都藏起,好好做好分内之事。他所跟随的这人,没有矫揉造作的虚假情意,却明辨利弊,是真正的霸主。

“莫怕。”邵阳只留下这两字,便出了城主府。

城主府外实在有些乱,那些刚拾掇完包袱离开的人,现在又几乎全聚到城主府大门处,只是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敢做那只出头鸟。邵阳换了张脸扎堆于人群,谁也看不出来,正打算挤出人群,却听到那边有新的动静。

这只出头鸟,倒真出现了。

那人对着府门大喊:“城主,我等毫无过错,却被无情赶出,事出突然,我等难以安顿。千百号人露宿街头,这便是城主您所说的大同吗?我等今日在此讨个说法,否则就砸碎了这府门,将城主府搅个天翻地覆!”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道,但也十分蛮横。邵阳撇了眼那出头鸟,心中暗道:“你城主我在这呢,还往里边儿瞎嚷嚷。”

这一个念头过去,邵阳也差不多挤出了人海,刚到大街上,便听到一道凄厉的哭声。

“大夫,求您救救我儿吧,我儿一向身强体壮,怎突然倒了就起不来了啊!”邵阳靠过去瞧,看到的是一个苍颜白发的老媪,怀里搂着躺在床上的壮年男子。

“姥姥儿,不是我不救,是没法儿救你儿子啊,你儿子呼吸已停,脉搏已停,心跳已停,死的够干净了!”大夫无奈解释。

老媪嚎了一声:“我的儿啊,你这么就走了,撇下你老母亲和妻子,我们三人要怎么活啊!”

邵阳心中一怵,照鬼果然是已经开始杀人了吗?铃琅只是一个警告,接下来还会有十个,二十个,三十个……

他不会收手……“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就连无辜也要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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