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打历史学社会学和生物遗传学等角度仔细分解过校花,结论是她妈肯定是根部队文工团的台柱子,而她爸是重要领导,并且铁定她爸每天从饭厅到厕所,一路走一路把“他姨!”两个字喷得满地满墙壁。校花就满嘴的“他姨!”她也学外语,那是因为她时刻准备着到百老汇看歌舞剧。
——大傻最管用的时候是,学院开运动会。他扛大旗,学院的大旗。大傻说他就喜欢扛大旗。瞧他撑着那面足有六平方米的大白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那个威风。他甚至能在没风的时候把旗上的六个大红字“白水师范学院”舞出花来。等我们站定时,院长特地走下了主席台,和大傻合了一张影。院长问大傻:“累吗?”大傻双臂往前一撑,把大旗撑得哗哗响,两脚“啪”,立正:“谢谢领导的信任!报告首长,大傻不累!!”那声音是气壮山河。我就站在大傻身后,笑得都晕了,结果,院长狠狠挖了我一眼。
第二年,校运会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取消,使大傻失去了再一次展现雄姿的机会。但,时间好歹是要到的,我们还是要各奔东西。
学大学物理对大多数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我们班就有好几个人读得走了肾,可还是挂了科。奇怪的是,大傻竟然一颗红灯也没有,连高数也及了格,而且,入了党,留了校。那年全院留校的就两个人,一个是外语系的,人家的胸部丰满得可以把衣服最上面的三个钮扣全撑开。可大傻呢?辅导员说,郑纪律同学政治表现突出。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了就好。我们大家早就习惯了。只是我们班有位同学给分配到了大山里,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否还在吃饭。那位同学的入学成绩比我还高,也就是全班第一,或者说本专业第一,同时也是全学院本专科新生的第一。因为分数最高,当然与众不同:他每晚都要读到熄灯,而且总是要开着窗户,大冬天的也要开着窗户。他就猫在窗口画习题,或者高声朗读《中国革命史》等等。他说,寒窗的效果就是,好。每天凌晨四点半,他都要跑到走廊的路灯下,对着空气干啼两声,然后开始大声用闽南腔背诵英语单词,害得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么多的英语单词,连我那英语专业毕业的老婆也吃惊不小,她说,你上学时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因为他吵得我们无法做春意盎然的梦,大家都是怒火中烧,一致推举我出去把他掐死。理由很简单:我是全校跑得最快,跳得最高的,而且据说力量也最大,下起手来肯定稳准狠,压强大,作用效果明显。我当时的确也有采取果断措施的强烈冲动,但想起了“同学友谊,万古长青”,只好咬咬牙:“一日夫妻百日恩 哪!”抓过一件外套,把脑瓜子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他的外号叫:“半夜鸡叫”。
公元1999年6月20日,我们毕业十周年大聚会,“半夜鸡叫”没来,还有一位到处找同学借钱但借了就不还的发廊老板兼思想品德教师也没来。再有一位,能写一手漂亮的行书,他在和他妻子也就是他原来的学生结婚后的第四天,就在学校的大门口让路过的龙岩运煤大卡车给挂走了,所以,他肯定也不能来。
但大傻来了,剩下的同学全到齐了。
大傻现在是某县检察院院长,那是个大县,大傻在那里锻炼,也就是说,过个三两年他就要到市里当领导。那天他穿一身特大号的制服,深蓝色,肚子有点鼓,把大铜钮扣顶得在大吊灯下直闪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