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知道,这一片看似望不到边的松林很可能对这廖廖沼泽来说不过是一处弹丸鸟栖之地。而这松林明面上清风徐徐,松涛阵阵,无物所扰,似给人恍若隔世之感,实则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莫名凶险。对自己来说,暂时的宁静只是给他一些****伤口的机会,而下一刻或将疾风骤雨,或将万劫不复也不知尔尔。冥冥中的威胁感使他警惕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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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深处,有一低矮草堂,周遭有一两间庐舍,庐舍外便是一排栅栏围绕。由此,组成了一个简陋的庭院。由于草堂矗立在松林之间,所以称之为“松堂”也没什么不可。
松堂外,芳草萋萋,碎花点缀,增添了些许莫名的宁静,与外界阵阵松涛之声相绝。
许久,松涛之声渐竭,只是偶尔清风徐过任有几声琐碎的簌簌声,倒也不曾使人厌烦,反倒有几分萧瑟。
蓦然,一声拂弦之声响起,并不显得突兀惊蛰,更无鸟雀振翅惊起。这琴声仿若一直缭绕不绝,只是先前被那轰隆的松涛之声所掩盖而不为人所察觉。
盏茶已过,弦声已落。
“姐姐,先前只因那松涛扰人,如此好的曲子倒是被埋没了。”
一俏皮的少女说道,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
“呵..风与林的纠缠,低吟的琴声焉能倾覆..”
身着绿色宫装的女子轻笑,若有所指。
“不过,最后那一段真的很好听。”
“真的?”
宫装女子不察觉地皱了下眉头。
旋即嘴角泛着苦意。
“那又能如何呢?”
女子的喃喃声在一旁的少女听得清切。
“姐姐,我说的是真的,真的很好听。”少女连道,透过对方的神色,她知道眼前的女子定是有什么心事,却也并非她能猜度。无邪的她蹦跳着坐了下来,大眼睛扑眨扑眨地看着身旁仍坐在古琴旁边的女子。
宫装女子微微浅笑。
“小友为何叫我‘姐姐’?”
“当然是因为姐姐年轻漂亮..”说着,少女仰头望向拂身而起的女子,只见宫装女子云鬓髙挽,玉篦束发,容颜绝美。
跟着,少女也站了起来。
“想我与你云岚也是有些纠葛,念其辈分,我与你师也算同辈,大你不知几何。”宫装女子拾琴回身进屋。
“姐姐..唔..前辈知道我是古岚弟子。”少女有些惊讶。
“我观你来时身法,想必你师承苍云子门下罢。”女子淡淡道,人已进了屋舍。
“苍云与我家主人情深,当年颇对我家主人有所庇护..你进来吧。”
少女甫一进屋,眼前的绿色身影便转过身来,只是怀中的琴仍没有搁置下。
“唉,我不愿与你古岚再有半分瓜葛,与古岚如此,与她也是如此,你如何唤我便依你意吧。”说着,女子便扭头看向侧面墙壁上的一幅残画。
之所以说是残画,只见那画只有略显长长的半边,边角处有焚烧的痕迹,试想画的另一边定是被火焚了去。
画面有些泛黄,不知是因为年代的久远所致,亦或是焚毁时被烟所熏。
少女循着对方目光看去,微微诧异。
画中人不正是眼前的这位吗?
画中的女子,一袭白衣胜雪,束带当风,秀骨冰肌,持剑而舞。
完整的人像并没有被焚毁。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女子默自的喃喃声不由使少女惊异。
“我是她,她不是我,那一半残画仍旧不是我的,这所有的一切与我又有半分干系..”
女子有些失神,不觉在说着什么。随即眼中灼灼,看向少女:“我是她吗?”
她所指的她是画中女子亦或是另有其人……
见到女子惨白面色,少女不禁微微后退。
“哧啦..”
女子手不觉垂下,弦音乍起。
宫装女子惊醒,眼神随即暗淡下来了。
她终究不是她。
..
“你当然不会是她。”
一道声音传来。
女子眼中恢复清明,侧身朝外看去,目光无悲无喜,划破虚空。
“师叔。”少女闻声也是朝外看去,但所见并无一人。
隔空传音,逼音成线。来者距之数十里开外,竟是将草堂中宫装女子的呢喃声听得清切,更是隔数十里传音。当然这也是因为刚才宫装女子失神刹那没有防备,故才被人窥听到。
“终是寻来了吗?也对..”说着,目光落向一旁的少女。
旋即目光转寒。
“你介意我杀了她吗?”女子嘴角玩味。
少女此时话语如鲠在喉,先前气氛陡然沉凝下来令她不适。眼前这女子说要杀了伊千珑,她自然不愿,当即摇头便欲阻下。
先前听闻这好看女子与他师尊一辈有些关联,现而对于自己的师叔又欲拔剑相向,不知这女子与古岚宗到底有怎样的恩怨,竟是要见面就杀。少女不知其间种种,故才语塞,心下无措。
少女还未待出言回答,宫装女子便横琴于身前,玉指拨动间,九道真气已是骤射而出。
九道真气瞬间划破虚空。
“九针决!”
只是伊千珑还未待说什么,隐隐一股气机便笼罩而下,自身便被隔绝开去,已再难进半步。就是声音也是难以传进眼前的松林之中。
“贵宗玉鸾峰首座造访,蔽舍恐怕容不下尊驾。”宫装女子声音清脆,不喜不怒,看不出什么。
声音传出,伊千珑自是听得清切,旋即蹙眉。眼前九针决幻变的阵法倒是阻不得她,只是这松林中的故人已是表了态不愿见她。既是自己破了阵也未必能见到这位故人。
“九针决本是攻伐之道,倒是被你幻变成有天罗困阵之效,你与你主果然都是不凡之辈。呵,今日我便瞧瞧,你这阵法到底演变到何等层次。”
说罢,伊千珑手中便蓦然而现一长剑,旋即一剑朝前刺去。她知道她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这位故人,因为她心中已是隐隐猜测到了什么,更何况师尊悭阳子的下落还未待打听,试想她这位故人定是知道些什么。尽管彼此间的恩怨已是葬送多年,心底不愿再有什么纠葛。
“咻!”
伴着一声剑啸,隐隐中的气机便颓然不见,阵法也是就此支离殆尽。
伊千珑微微惊愕,没想到这阵法竟是如此好破。
“雨娑,你既然不愿见我,又何故虚设此阵。”
“你我这般,前尘过往,皆是可怜人。”
伊千珑嘴角轻挽,不知想着什么,只是眼中依稀可见一丝淡淡的哀色。一声轻叹,人已翩然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