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山路坍塌
拉弟抱起了新月:“宝贝,做噩梦了,是不是?啊!怎么,想姥姥了,是不是想姥姥了?”
新月睁着眼睛想了半天,才明白刚才是梦到姥姥了,姥姥那么真切地出现在她的梦里,那么真切,她多么希望真的是姥姥呢!
“宝贝,是不是想姥姥了?”拉弟抱紧了新月。
“噢,妈妈,我梦到姥姥了。”
“宝贝,胧月是谁呢?你嘴里攘攘着胧月呢!”
“是吗?我可不记得。妈妈几点了,我饿了。”新月摸着肚子,肚子的确在咕咕响。
“下午三点了,宝贝当然饿了,来,妈妈抱宝贝下床,咱们去吃饭。”
“哦啊!”新月挣脱了拉弟,在床上跳了起来,她太饿了,但也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梦话里露出了什么。
转眼已到五月,一场绵绵春雨下好几天,地里的玉米已经长得老高,青青翠翠,非常喜人,谷子也快没了人们的脚踝。山坡上的果树被雨润泽得嫩绿嫩绿,每一个绿叶片都挺直了开来,好像是被春雨泡大了似地,一下子就长开了。那白色的小花,迫不及待地把积蓄了多日的花苞,在雨后放晴后暖暖的太阳的抚摸下,争相绽开了密密簇簇的花朵,迎接着即将来临的火热的夏天。
这一片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带给了全村人满满的希望,满满的期待……
闰田家今年种了十五亩谷子,丘村的谷子产量并不是很高,按正常的年份,如果没有太大的水旱灾害,一般每亩就是七八百斤左右,十五亩就是一万多斤,如果一斤能买到一块钱,那就是一万多块钱,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李明亮已经和丘村签订了口头协议,秋后收购,最低一块钱,但不能使用化肥,保证小米的口感。
这天,闰田和翠兰带着新月到谷子地里去间苗。
雨后的天气很清爽很清爽,空气混合着青苗的清香和泥土拙朴的味道,闻着很好。全家人一人把住了一垄,开始间苗,新月也把了一垄。她手里拿着一个小锄头,每隔一两寸留一棵苗,慢慢地间着苗,捎带着把田里的杂草除掉。
全家人并不着急,每一个人都蹲在地里,一点一点地间着苗。雨后间苗,土地很疏松,很好间。脚踩在地里的感觉也很好,软软的,酥酥的,新月索性脱了鞋,只穿着袜子蹲在田里间苗。
翠兰回头看新月的小脚几乎没在了泥土里,就喊:“宝贝,地上还凉,穿上鞋吧!”
“没事,奶奶,可舒服呢!不信,你也脱了。”
翠兰摇摇头,继续往前,手不停地动作着。
不一会儿,几个人就分出了前后,闰田最先,翠兰随后,最后是新月。新月的两边,一边是奶奶,一边是爷爷,他们两个在间自己这一垄的时候,还不是地帮助间新月的这一垄,所以,新月才不至于拉得太后。
当翠兰才间到一多半的时候,闰田已经回过头来,开始间另一垄了。
新月对着闰田大喊:“爷爷,爷爷,真能干!”
闰田笑笑:“宝贝,你也很能干。”
突然,不知去哪里疯玩的大黄小黄跑了过来,冲着几个人就叫,叫得很急促,很惶恐,大黄跑到闰田的跟前,叼起闰田衣服前襟,拉着闰田就走,小黄则是跑到了新月的面前,轻轻咬住新月的胳膊,拽着新月就走。
“爷爷,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咱们跟着大黄小黄走吧!”
闰田心里已经沉了下来了,看大黄小黄焦急不安的神情,已经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几个人跟着大黄小黄的后面跑着。大黄小黄一路狂奔,朝村口跑去。
刚到村口,就见十几个村民慌里慌张地准备往村外跑,手里拿着铁锹头什么的,一见闰田,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齐齐地向闰田跑来。
“闰田,山路塌了。”
“闰田大叔,塌了,里面埋了人了。”
闰田停住脚步:“说说,怎么回事?”
说埋了人的那个年轻人说:“我准备出村,开着我的三轮车,走着走着,就听见山上有声音。咱这山上经常滚石子儿,下土,还塌方。我就停了车,想看看再走。我刚刚下了车,就见对面远远地来了一辆摩托车。我赶紧就喊:‘停下!停下!’可那个人听不见,还一直走,我又是喊,又是招手,那辆摩托车慢下来了。这个时候,山上已经往下滚石子了,那人一抬头,那个一溜石头就砸住他了,接着,那个山上的土,‘轰’的一声,就把那个人埋了。”
闰田还没听完,就又往山路上跑去:“我就知道,这条路,一定要出事。这下了几天雨,怕是把山石泡开了。这个鬼路,这个要人命的路,******!”
闰田等十几个人,跑到坍塌的山路上,发现塌下来的泥土混着石头,已经把本来不宽的山路全堵住了,而且,好多泥土和石头还滑到了山沟里。
这时,闰田见大黄和小黄爬在泥土堆里东嗅嗅,西嗅嗅,就对众人说:“咱们准备好,只要大黄小黄一找见人,咱们就挖。”
这时大黄和小黄都齐齐地叫了起来,还用前爪快速地扒着泥土,闰田:“上!”
十几个村民,拿着家伙就上去了,在大黄小黄示意有人的地方就挖。闰田手里没有得力的工具,只有一把小锄头,但也是奋力地挖着,边挖还边指挥:“看着见了人,就要仔细,看伤了人。”
十几分钟后,有人喊:“挖出来了,挖出来了。”
大家一看,像是摩托车出来了,就又换了手挖,摩托车抬起来了,地下压着一个人,大家小心地将那个人抬出来,把那人脸上的泥土擦去,看着这个人不动弹,脸上都是血,脑袋上有一个血窟窿。有人就掐人中,掐虎口,有人撕下衣襟包住了那人的头。闰田一看,这人面熟,仔细看看,这不是县里农科所的王老师吗?
“王老师,你醒醒,你醒醒。”闰田摇着王老师使劲地喊。
一个人探了探王老师的鼻子:“闰田,不行了,没气了。”
“不行,来,我们轮流背着王老师去乡里卫生院。来,走,赶紧走!”闰田带着哭腔喊着,然后背起王老师就往乡里的方向跑。
众人跟在闰田后面,轮换着背着,抬着,半个小时以后才到了乡卫生院。
卫生院的医生听了听王老师的心脏,翻了翻王老师的眼皮看看,就对大家说:“人早就不行了,你们准备后事吧!”
闰田“嗷”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他爬在地上,两个手捶着头,“嗷嗷”地哭着。大家也泄了气,都蹲在地上或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顿时,乡卫生院哭声一片。医生给王老师盖上了一块白布单,两个护士要把王老师拉走。
闰田一把拽住了床:“王老师啊!我们丘村对不起你啊!你一趟一趟地跑,我们果树也剪好了,蘑菇也挣钱了,你还是不放心,说这几天再来看一看,您来了,可就回不去了。王老师啊!是我们丘村对不起你啊!你救了我们丘村全村人,可是搭上了您的性命啊!您的命多金贵啊!我们全村人的性命都没有您的命值钱啊!王老师啊!我们那个破路啊!那要命的路啊!我们真的对不住您啊!……”
众人本就伤心,见闰田这一撕心裂肺的哭嚎,就更控制不住自己了,大家放开嗓子就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念叨着王老师平日里的好处,念叨着王老师怎么手把手地教他们剪枝,念叨着王老师怎么样教他们照顾蘑菇,一会儿又有人骂老天爷,你怎么好人和坏人不分,王老师怎么好的人,怎么你就收了去呢!
众人边哭边说边骂,听得周围的医生和护士都掉了泪,几个护士打来几盆热水,给王老师擦干净身子,擦干净脸和手。
那个医生对闰田说:“大哥,人死不能复生,还得赶紧通知这位老师的家人,还有,趁身子还没硬,赶紧想着给穿什么衣裳吧!”
医生的一句话提醒了,闰田忍住眼泪,从兜里就掏钱。他知道乡里又一家卖殡葬用品的商店,平时,纸钱什么的都是从这个商店买,他知道这个商店有一套最贵的殡衣,是绸子做的,八百多块呢!
闰田掏出钱,数一数,才一百来块,赶紧让大家凑钱,大家掏光了各自的兜,也只凑了五百多块钱,医生见状,就和几个护士凑了三百块钱,交给了闰田:“大哥,赶紧去买,给这个老师穿上吧!看着,是个好人。”
闰田给医生鞠了一躬:“这位大夫,这个钱我过后一定还你。”
闰田小跑着抱回了殡衣,几个护士给王老师穿上。这套殡衣是紫红色的,上面带着黄色丝线的团花和祥云,是中式样式,一顶同样绸子的帽子,镶着金色的边,还有一双同样绸子的鞋子,鞋里子和鞋底子都是金黄色的绸子做的。
闰田看着王老师穿上了殡衣,摸着王老师的手念叨着:“王老师,你穿上这套衣裳可排场呢!可贵气呢!可好看呢!……”闰田说不下去了。
“来,咱们给王老师跪下,磕个头。”闰田带头跪了下来。
丘村的十几个村民,“唰”地跪了下来,“叭叭叭”地给王老师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