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酣畅淋漓
四个人一瓶五粮春下肚，心就完全敞开了。
刚开始的时候，几个人还有些客气，尤其是山子，边吃边喝还得边照顾几位哥哥，说话也还是有些拘谨，他年纪最小，每次出来喝酒，他都操着心，不能让几位老哥出任何问题。
这时，酒酣身热，大家都脱了大衣外套，撸起袖子就推杯换盏起来，也没有大小了，也不顾及什么了，想和谁喝就和谁喝，想怎么喝就怎么喝，而且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地大了起来，几个小菜一会儿就见底了。山子看这个状况，就又让加了一份猪头肉和一份油炸花生米。
葛尚云见山子又要了一份猪头肉和花生米，就拍拍山子的肩膀：“山子，好啊！山子是个好小伙子，是个好小伙，还是很了解咱们的心思的。你说我，当官当了不少年了，好饭赖饭都吃过，去年，还有人请我吃过什么998一份的佛跳墙，还有一次吃的据说是几万块一桌的饭，切！什么呀！不好吃！我心里呀！我心里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很怀念一些很普通、很普通的饭菜呢？”
“比如说，羊汤。”山子插了一句，他知道葛尚云好这口。
“对了，好山子，你的羊肉真的很好吃。各位，我记得当年，我那个时候还上高中。在我们钢铁厂的大门口，有一个修鞋的师傅，在那里修鞋可多年了。每天中午不回家。每到吃饭的时候，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有十几块猪头肉，有时候，就是一包油炸花生米。然后，从他的鞋箱子里拿出一瓶酒，就是那种一块二一斤的散白酒。这老头，拿出酒，就着猪头肉和花生米就吃起来。一口酒，一块猪头肉，一口酒，几个花生米。那个手啊！黑乎乎的，洗也不洗，那个老头，吃的那个香啊！我每次见他吃，馋得我直流涎水。那个时候就想，啧啧，我什么时候过上那样的日子就好了。几十年过去了，什么山珍海味也吃过了，怎么就喜欢这个猪头肉、花生米就酒的感觉呢？”
“是啊！尚云，你知道我喜欢怎么样的感觉吗？我这人从小穷惯了，也和鸡刨食一样，整天就是刨，就是刨，整天就是给别人做饭吃了，自己呢！经常上顿吃了顾不上吃下顿，因为不给别人做饭，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上饭。有一次，我路过一个民工食堂，那个时候，我不是干了一段房地产嘛！那些民工一溜，一溜蹲在食堂的墙根下吃饭，每人一个大碗，那个碗像个盆似地。那些民工，一人一大碗面，上面是菜，菜也不好，就是白菜、土豆，里面有几片大肥肉。那些民工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手里还拿着几瓣蒜，一个醋瓶子，大家轮流倒着醋。每个人闷着头，‘呼哧呼哧’地往嘴里扒拉饭，一大口面，就一口蒜，一大口面，就一口蒜，吃的那个香啊！现在想起来我还流口水，那种感觉真叫一个爽。尚云啊！也正像你说的，你说我就是一个开饭店的，吃的东西也不少，好东西也吃了不少，但为什么我心里就老想着吃那个大碗面的那种感觉呢？那种感觉真痛快！”
“那还不好说，一会儿咱们一人一大碗面，咱们也痛快一下。”山子笑了，眼睛眯缝着。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大学一共考了，我算算，77、78、79、80、81，我整整考了五年才考上大学。上高中，那个时候家里穷，我爸我妈那是咬碎了几颗牙才同意我上的高中。可是，学校一个月八块钱的伙食费我们家都掏不起，我就拿个小煤油炉子一个小锅，在学校宿舍做饭，得了个外号叫‘小锅饭’。吃的是什么？下把米，削个土豆，下几片菜市场捡来的菜帮子，倒点醋，放点盐，得，就是一顿饭。美其名曰叫伙子饭，说实话，还不如现在猪吃的好呢！就那样坚持了七年。高中三年，考大学又补习了四年，共考了五次大学。考得像个小老头了，当年我在我们县可有名呢！号称八年抗战考上大学，都成了青年人励志的榜样了。每天晚上饿醒的时候，我就发誓，等我有了钱，就买上十个夹肉饼，一顿全部吃了，把肚子吃得饱饱的，吃的憋憋的，吃得都不能走路得扶着墙走路。说实话，好容易上了大学，上了大学还是吃不饱，要不是有同学接济我，哥几个，我还得饿肚子。好不容易有工作了，还得寄钱给父母，还得给弟弟妹妹掏学费，好像永远就没有吃饱过。等到能好好吃了，突然就吃不动了，也不想吃了，今天回忆起来，那种饿醒了的感觉怎么那么好呢？”
“跃进，明亮，我们是不是老了。怎么这个时候经常就想起老早以前的事情来了。想起我们三个兄弟，每天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打筷子仗，你来我去，就为了抢那几块肉。可是现在想起来，那种光景怎么那么高兴呢！我父亲母亲每每也提起这事，说起来就笑，说起来就笑。老人现在生活也不错，吃喝不缺，但就是原先那样穷的日子提起来也开心。我也是，现在经常想起过去的日子，你们俩说说，我是不是老了，有些怀旧了。人们常说，人一旦怀旧了，人也就老了，看来，是真的！”葛尚云一口干完了小半杯酒。
“可不老了，我们都奔六了。尚云，跃进，你们没几年就退休了，我呢，再干几年也干不动了，以后的日子就是人家山子这些年轻人的日子了。我们真的是老了，真的快干不动了。”李明亮也大大地喝了一口。
“各位老哥哥，吃菜，吃菜。不要光喝酒。”山子给他们几个人的碟子里每人夹了一片猪头肉。
三个人把猪头肉放到嘴里，“吧嗒吧嗒”地大口嚼着，全然不顾什么形象了。
山子也有些醉了：“各位老哥哥，我可没有你们那样的经历。我呀！现在想的就是什么时候买一套大房子，让我爸爸妈妈、老婆孩子住的舒服点就行了。再就是把我的女儿养大，让她将来过上好日子。你们看，我是不是很俗啊！”
“俗！俗！俗得好！俗得妙！”葛尚云一叠声地说。
葛尚云平日里也是个比较讲究的人，这个时候，把毛衣袖子一橹撸到了胳膊肘上，嘴里“啪嗒啪嗒”地嚼着，抓起起酒瓶倒酒，一看，酒瓶空了。
“哎呀！这怎么还没有喝呢就又没了，怎么搞的？”
这个时候，还是山子最清醒，他没敢放开喝，就赶紧把自己酒杯里的酒给葛尚云到了一点：“老哥，再喝一点，咱们今天结束了。”
“结束？不行！我还没怎么喝呢？”葛尚云一指李明亮和侯跃进，“明亮，跃进，你们真不够意思，把酒都喝完了，我还没有喝呢！”
“喝酒？这还不好说，山子再拿一瓶。”李明亮酒量大，五粮春才45度，还没有什么酒劲呢！
山子给李明亮使眼色，意思是不能再喝了，侯跃进跟山子挤挤眼：“没事，再拿一瓶，大家喝个痛快吧！”
“对，喝个痛快！”葛尚云在一旁也手舞足蹈起来，几个人当中，数他的脸最红。
侯跃进早已经给葛建虎打了电话，让建虎九点在外面等着。现在，中阳对这个酒后驾驶也查得严了。李明亮和山子也是酒店的司机送他们过来的。
三瓶酒下肚后，四个人都是脸红耳赤，说话要不就多了，要不就不利索了。葛尚云已经有些步履不稳了，他是被山子扶出来的。
葛建虎见几个人出来，赶紧上去扶住了三叔，把葛尚云往车上扶。
葛尚云上了车还不忘秃着舌头招呼另外几个：“建虎，拉上他们，送他们。他们不能开车了。警察罚钱！”
建虎“噢”了一声，就招呼几个上车。
建虎先送李明亮，再送侯跃进，最后送的山子，每送一个人，葛尚云都要下车摇摇晃晃地和人握握手：“今天好，今天酣畅，咱再喝！”
送走山子，葛尚云坐上了车，靠在椅座上就歪着脑袋打起鼾来，嘴里还嘟囔着：“酣畅！酣畅！”
建虎给三叔拉紧了大衣，建虎心里清楚，这个三叔其实今天是太高兴了。
山子回了家，兰香赶紧给他冲了一碗蜂蜜水，山子喝了，四脚八叉地躺在床上：“哎呀！好舒服呀！”
“山子，就不能不喝怎么多酒？不喝不行吗？”兰香每次都很讨厌山子身上的酒气。
“咳！没有办法，身不由己嘛！”
“什么身不由己，我看你们是心甘情愿。”
“你说的也有道理，确实有些心甘情愿。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啧啧！”山子有些想睡了。
“你没接着国亮的电话吗？”
“国亮？没有啊。”山子拿出手机，看见自己的手机上有五个未接来电，是个陌生的号。
山子一下子有些清醒了，赶紧拨通了这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国亮：“山子，这是我的号，我们山上，移动装上信号接受塔了，信号可好呢！山子，你听听，好不好？”
山子松了一口气：“哎呀！国亮，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山子没有再说下去：“好的，国亮，信号很好，很清楚，我存上你的号，以后有事联系，啊！”
“好的，好的。”国亮挂了电话。
山子本来想睡觉，现在却清醒了：“兰香，宝贝呢！”
“睡了。”
“兰香，我看我们该去看看房子了。咱们这个地方这么窄，宝贝写作业也没有一个好的环境，你看，爸爸妈妈住在这里也不方便。两个老人家都不想来中阳。咱们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好。”
“说的是啊！可是我们的钱不够啊！现在中阳的房子，都是二千多一平米。我们要买怎么也得买个一百多的吧！三个卧室，咱俩一个，爸妈一个，宝贝一个。这得多少钱呢！唉！”
“先看看再说吧！不行，咱们贷点款也行。”
“好吧！看看再说。睡吧！明天再说！”
兰香睡了，做了一晚上看房子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