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有心淡出
葛尚云这个时候顾不上接电话，这个年他过得比侯跃进还忙。
腊月初九，儿子就把媳妇送回来了，媳妇的预产期就在腊月二十四。
媳妇到了，葛尚云和刘芳芳看着很开心，因为这个时候，媳妇气色很好，养得很胖。媳妇怀孕二个月的时候，一直在家里住了一个半月，快四个月的时候才走了。走的时候，已经白白胖胖的，什么都能吃了。这次回来，老两口看着媳妇更高兴。这个时候，已经看不出媳妇刚结婚时候那么苗条的样子了，那个肚子大的，呀！都快走不动了。媳妇仍然很能吃，精神也好，气色也好。刘芳芳每天换着样儿给媳妇做好吃的，还每天上午和下午陪媳妇到院子里转转，活动活动，到时候好生一些。
媳妇虽然是南方人，但是不娇气，什么也能吃，老两口看着喜欢。
眼看着预产期到了，葛尚云就和刘芳芳商量：“哎！老刘，你不是准备请月嫂来着，怎么还不见动静。”
“请什么月嫂？媳妇的月子，我伺候了。”刘芳芳信心满满，一副大包大揽的豪壮样子。
“老刘，你可考虑好，这伺候月子可不是一般的活计，没明没日的，一天要做四五顿饭，要洗好多尿布，晚上也睡不好，那可不是闹着玩呢，很辛苦的。”
“辛苦怕什么，我的月子不就是我妈伺候出来的吗？就辛苦一个月，出了月子就好了。”
“老刘，你还是考虑考虑，请个月嫂吧！我怕你太累。”葛尚云担心地看着刘芳芳，脸上确是有些忧心。
刘芳芳心里一阵感动，这种神情原先确是很少见的，她拍拍葛尚云的手：“没事，老葛，辛苦也是为我们的孙子嘛！没事，你放心，我扛得住。”
“哎！我说，老刘，咱可不要为省那个几千块钱，自己辛苦，没必要。”葛尚云还想劝说刘芳芳。
刘芳芳把葛尚云拉到了卧室，卧室的墙角堆着一个大箱子：“老葛，你看，这是今天儿子给寄过来的，是尿不湿，是一个日本牌子，这里面十几袋子呢，有大有小，从出生一直能用到几个月大小，到时候再买。儿子也是怕他妈累着，说这个尿布贵是贵点，但质量不错，特别透气，孩子屁股一点也不红，他们的同事都用这个牌子。”
刘芳芳拿出一片给葛尚云看：“你看，老葛，多精致，看着就好用。”
葛尚云看看这个尿不湿，外面白色上有些粉色的暗花，里面雪白雪白的，摸上去绵绵的、软软的，的确很精致，不由地也赞叹：“这个小日本做东西做得细致，而且还好看。”
葛尚云拿起来闻闻，没有什么味道。
刘芳芳说：“你看人家这个就讲究，没有什么香味，其实这样才好，有香味肯定添加了什么东西，小孩子皮肤多嫩呀！最好是天然的。”
“好，好。”葛尚云连连说好，“这可减轻了你一大负担呢！剩下的就是给媳妇吃好了。到时候，我也可以帮你。”
刘芳芳笑笑：“你上你的班就行了，有我呢！”
葛尚云也笑笑，他们两个人至从儿子结婚后，尤其是媳妇回来住的时间内，刘芳芳也不叨叨了，两个人也不冷战了。就好像这个时候，有了共同的目标，摒弃前嫌，合作了起来，家里的气氛很是和谐了起来。
就像是现在，他们为了迎接这个小孙子的出生，开始一起运筹帷幄，一起出谋划策，一起分担责任，一起互相体贴。是儿子孙子把他们紧密地联系了起来，这种天然的血缘亲情，是不需要说出来，不需要点出来，就好像渗入到了每一个人的血液中，自然在全身中流淌起来，通过发肤、四肢、气味、眼神，天然地亲近，自然地融合。
葛尚云和没出生的小孙子，好像也有这种感觉。原先年轻一些的时候，每每听到年纪大一些的男人说起自己的孙子和外孙，整个人的那种喜悦和兴奋，从脸上绽着的笑意和说话时手舞足蹈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当时，葛尚云还不以为然，不就是个外孙嘛！不就是个孙子嘛！至于嘛！
但是，当葛尚云、刘芳芳和儿子等在医院的分娩室外的时候，心里不知怎么地，好像特别地有一种期待的感觉，他特别期待将那个小东西抱着怀里，去亲他、抚摸他、把自己的怀抱当成摇篮，去摇晃他。这种感觉，儿子出生的时候就有，但此时这个感觉比儿子出生的时候更为强烈，更为迫切。
当护士把孩子抱出来让家人看，说着：“是个千金，七斤二两。”葛尚云第一个抢上前去，抱过了孩子，孩子粉嫩粉嫩的小脸，眯着一条小缝的小眼睛，偶尔还抽一抽的小鼻子，红红的小嘴唇，黑黑的有些黏黏的头发，葛尚云看也看不够。他还正看着，刘芳芳抢了过去。葛尚云看着空空的手，眼泪湿湿的，想流泪。他咳了一声，忍住了眼泪。
这以后，葛尚云每天都要看看这个小丫头，抱抱这个小丫头，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丫头一天一个样子在变，他抱着她柔软的小身子，摩挲着她小小的嫩嫩的小手和小脚，他不知怎么就觉得这个小东西的小脚长得是如此周正，如此好看，他趁媳妇不注意的时候，亲着这双小脚丫子，心里柔柔的、软软的，他的心里不知怎么冉冉升起一种幸福和满足的感觉，非常惬意，非常愉悦，他有一次突然就给侯跃进拨通了电话，想和侯跃进这个最好的朋友说点什么，但又突然觉得，好像他还没有想好，还需要再想一想。
这天晚上，他近乎失眠，他一共睡了不足两个小时。这个晚上，他想好了，他心里有了一个决定。第二天天还没亮，刘芳芳起身准备去媳妇的房间去照顾母女俩，葛尚云拉住了她：“老刘，我和你说个事儿。”
“啊！一会儿，我去看看媳妇和孩子，回来再说。”
“不行，我得马上给你说，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我必须给你说，不然，我这个年也过不好。”
刘芳芳觉得葛尚云今天很异样，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葛尚云一向是很沉稳的。所以，刘芳芳诧异之后，觉得应该给葛尚云腾出几分钟。
“你说吧！快点，我的赶紧去看孩子。”
“很快，就一句话，老刘，我想调回到省厅，当个调研员。”
葛尚云说完，眼睛直直地盯着刘芳芳，就拍刘芳芳的嘴里说出那个“不”字。
刘芳芳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老葛，你想好了？”
“想好了。”
“真的？是深思熟虑的。”
“是。”葛尚云点点头。
“那行，你就办吧！”刘芳芳披上衣服准备出去。
“老刘，你不反对？”
“反对，我还巴不得呢！多好的事情啊！我们都什么年纪了，又有了小孙女，好好在一起过点平平静静的日子吧！多好啊！”
刘芳芳走后，葛尚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这个刘芳芳居然没有反对，居然没说什么，这在葛尚云意料之外，想一想，又在情理之中，这个老刘，至从儿子结婚以后，也变了，和自己一样，也变得想好好地当个奶奶了。
葛尚云这个年过得充实而快乐，累并快乐着。
他越发地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不是吗？父母现在还健在，自己还可以在身边尽孝，儿子媳妇有一份不错的挣钱还算可以的稳定工作，自己和刘芳芳身体还很好，能吃能喝能干活，小孙女健康漂亮，这个时候，还图什么呢？还想图什么呢？
葛尚云初七上班，到了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侯跃进和李明亮打电话，侯跃进说忙着，有个很重要的教研活动在中阳一中召开，十一以后联系他，葛尚云说不行，马上来见我。他放下电话，马上又给李明亮打电话，李明亮听出了葛尚云的迫切，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见他。
“明亮，我准备调回省厅，当调研员。”
“升了？”李明亮还以为他调到省厅当副厅级调研员，也为他高兴。
“什么呀！还是正处级调研员，不论哪个处，随便安排了就行了。”
“噢！知道了。挺好！”李明亮是了解葛尚云的，葛尚云做出这样的决定，李明亮一点都不惊奇。
这时侯跃进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听说葛尚云跟他说这个事，马上笑了：“呀！你还吓我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事情。”
“只是觉得有点可惜，你要是做调研员，凭你的资历，当个副厅级调研员可能还差不多，你可以跑一跑，行就行，不行就罢。”李明亮给他出主意。
“跑？费那事干嘛？今天晚上，咱们喝酒。跃进，咱可说好，你行也行，不行也得行，中阳一中离了你，人家还要塌了不是，再说，我已经当爷爷了，你们不是也得给我庆祝庆祝，怎么样？”
“好，喝酒，喝酒，当爷爷这个事情，是该庆祝庆祝，我晚上请假就是。我那儿还有两瓶衡水老白干，咱喝这个，怎么样？”
“好！好！”葛尚云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侯跃进一看葛尚云的架势，和李明亮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个人都明白，葛尚云这一喝，又得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