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不期而遇
葛尚云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头撞在方向盘上，晕乎乎的。
“你撞了人了，还不下来！”一声怒吼，葛尚云清醒一些了。
他软着腿，下来查看，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葛尚云摸摸胸口，松了一口气。
“姑娘，我送你去医院吧！”葛尚云上去扶着姑娘，小心地说。
“没事，没事，不怨你，是我自己摔倒的。”小姑娘摆摆手。
“采薇，咱们还是去一下医院吧！”旁边一个大眼睛的姑娘说，葛尚云感觉，刚才那一嗓子吼，肯定是这姑娘。
“没事，好好的，去什么医院。你走吧！看，你的头磕破了。”采薇指了指葛尚云的头。
葛尚云心里一热，这孩子，太善良。就拿出钱包，掏出五百块钱要塞给采薇。
“叔叔，这算什么，是我自己摔倒的，你又没有撞到我，我还要你的钱，这也太不像话了吧！你看，好好的，没事！”采薇走了几步。
葛尚云见姑娘没事，这才开车走了，一路上，再没有说一句话。
葛尚云今天再见到采薇，见这姑娘右脚踝打着石膏，心里就很内疚：“小姑娘，对不起，我该带你去医院的，嗨，真是的。”他转身对姑娘的奶奶说：“老人家，不好意思，医药费我全掏。”
婆婆笑了：“采薇说了，是他自己摔倒的，没有你的事。掏什么医药费呢！”
“不行，不行，必须掏。”葛尚云把钱包里的所有钱一把拿了出来，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不要，不要，没花那么多。”婆婆拿起钱又塞给葛尚云。
“奶奶，要不留下三百块吧！你看叔叔那么诚心，就不要再推了。”
“不行！不行！”葛尚云又往回推。
“嗨！别推了，要不留下六百块吧！取个吉利。”葛建虎在一旁打圆场。
大家看他说得有理，葛尚云终于留下了六百块钱，大家都笑了。
“姑娘，你叫采薇，好听，真是个好名字。”
“是我妈妈给我取的。”采薇自豪地说，然后回头对婆婆说，“奶奶，你去给客人烧点水吧！”
婆婆走后，采薇从床边桌子的第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相框给葛尚云看；“这就是我妈妈。”
葛尚云拿起相框，手就在微微地颤抖了，葛建虎看着蹊跷，凑过去一看，就马上把那个相框夺了下来，因为葛尚云紧紧地捏着，一时不放手。
相框里有一张照片，上面有一个女人抱着采薇，那个女人是胧月。这张照片是给采薇照完艺术照，摄像师让妈妈和女儿合照一张，算是赠送的，这张照片成了采薇手里唯一的一张妈妈的照片。
采薇听着外屋有动静，就把相框从葛建虎手里拿下，快速地放到了抽屉里。葛建虎惊异地张大了嘴。
“采薇奶奶不让说她的妈妈。”悦悦低声地给葛建虎解释，还向外屋努了努嘴。
婆婆进来了：“你们两个到客厅坐吧！喝点水！”
葛建虎赶忙说：“不坐了，我们还有急事呢！得赶时间呢！”说完，就拖着木木的葛尚云走了。
葛建虎慢慢地开着车，从后视镜里偷偷地观察着葛尚云，见他闭着眼，头靠在座椅上，一副少气无力的样子，建虎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专心开着车。
过了好长时间，葛尚云说话了：“建虎，你看清楚了吧！是她吧！”
“哦！”建虎不能说什么。
“唉！”葛尚云长叹一声。心里难受极了。和胧月相处的一年多时间内，胧月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自己家里的情况，看她家里简陋寒碜的状况，看她的婆婆四年以后对她那样的态度，葛尚云大致明白了什么。这一切，胧月都没有跟他提过，胧月从来没有跟他要求过什么，他本来可以为胧月做得更多一些的，但他不知道胧月活得如此艰辛，他爱着胧月，但真的还没有走到胧月的心底，但胧月却隐忍着自己的痛苦，无私而用心地爱着自己，除了付出还是付出。
葛尚云，你就是一个自私的人，极度自私的人。那天，胧月一直联系自己，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一定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些安慰，仅仅也是安慰而已，但葛尚云，你却为了你自己的面子，为了名声，自始至终，连一个字，一句话都没有和她说，“我恨你！”这句话，葛尚云笃信一定是胧月最后留给自己的一句话，而胧月是带着多么深重的委屈和怨恨冲下山坡的。
想到这里，葛尚云心里又一阵绞痛，他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弯下身子。
葛尚云，如果你不能给她幸福，不能为她负责，你为什么要招惹她呢？是你害了她！是你害了她！
泪，流着，流着，湿了他的衣，湿了他的裤……
葛建虎把车停在了路边，自己坐在路沿上抽烟，一根，又一根……
再一次去采薇家的时候，葛尚云是和侯跃进一起去的。
葛尚云和侯跃进的认识，也是因为胧月。
当年老支书侯跃进当了中阳一中分管后勤的副校长，第一个大动作就是想把学校的后门也就是南门重修一下。一中的正门是前几年刚刚重修过，还能说得过去，但后门却真的有些不像话了，门很窄，学生多，上学下学的时候，就很堵，而且那个铁门锈的已经不成样子了，拿油漆漆上一遍，没几天就又锈迹斑斑了。门两旁的水泥柱子已经有些歪斜，随时都要倒下来似地。一中后门的那条街叫建新街，经过改建，已经很像回事了，有些繁华的样貌了，一中的后门无疑就是建新街的一块不好看的膏药，该揭去了。
学校向财政局打了报告，一个多月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老支书这才想起了胧月在财政局，为什么不找一找胧月给帮帮忙呢！
没想到事情很顺利，胧月带着侯跃进见了一次葛尚云，事情就解决了，侯跃进在一中面子可就大了，以后一中有什么要钱的事情，老校长就推给侯跃进。这样，侯跃进和葛尚云打交道就多了起来，两人居然成了朋友。
葛尚云和侯跃进，出身一个工，一个农，都是草根出身，也都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地奋斗到了死之前可以给自己一个交待的地步，因此也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和感受。两人虽然在官场混迹多年，但其实都保留了自己出身的痕迹，葛尚云身上还有工人的豪爽和干脆，侯跃进也有农民的憨厚和朴实，两个人心底都很善良，所以，两个人虽然还没有到无话不说的交情，但也几乎是毫无芥蒂地相处，经常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舒缓一下压力。有时候，也可以互通人脉，拉拉关系，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
此外，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的话题，李胧月。其实，通过相处，葛尚云和侯跃进彼此都清楚了对方对胧月的感觉。尤其是侯跃进见葛尚云和胧月眉目之间和一般的上下级不一般，已经隐隐觉察出两人关系可能不一般，但也只是到猜测这一步而已。葛尚云见侯跃进说起胧月也是神色之中有些神往，也知道侯跃进其实是爱慕胧月的，但葛尚云没有说透，两个人在对胧月上，都是心照不宣。是啊！有些事情还是朦朦胧胧地好，这样看着美丽，还可以有想象的余地，也是很惬意的事情。
两个人到采薇家看了采薇，心里都有些黯然。两个人在采薇面前都没有表露身份。葛尚云介绍侯跃进，也是说是自己的一个朋友，在一中当校长，想去一中上学可以找他帮忙。采薇笑了，说自己现在在职业中学很好，而且，采薇的目标是国内一本综合大学的艺术系，按现在的成绩，基本上没有问题，让两位放心。
两人见采薇性格和胧月倒是大不一样，但面貌、神情却和胧月有几分神似，心里不觉有些安慰。两人正和采薇说着话，突然一个脆生生、嫩生生的童音想起：“采薇，采薇，我来看你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