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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宗敏戏谑陈圆圆,李岩骂晕范文寀

第十一回宗敏戏谑陈圆圆,李岩骂晕范文寀

大顺军师府(原明朝戎政衙门)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不以尧舜之心为君者,具君也;不以伊尹、周公之心为臣者,具臣也”道出了为人臣者的艰辛勤苦的真实写照。三更的鼓声已经消失在漫漫黑夜之中,北京城的灯火变得七零八落稀稀疏疏,唯独东城的大顺军师府依旧灯火通明,不知道这么晚谁还在议论何事?

军师府内今夜该来的不该来的大顺重臣都到了,除了皇帝李自成和还在东华门的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一群人都愣愣地围席而坐默不出声!

“呯嗙……”一声一个明宣德年间制作的青花茶杯碎裂于地……

“直娘贼的,都说说话,怎么办?大不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眼睛眨一下他娘的老子就不叫刘宗敏!”这还是刘宗敏成为汝候,李自成让他读文识字以后第一次爆粗口,而且是当着这么多重臣的面。

“捷轩,宽心……宽心坐下!”身为百官之首的左辅天佑阁大学士牛金星为了避免事态的演变只好发话道,“林泉平时你主意多,你想想办法!”

“捷轩,君上数日前将宫内宫女分赏各部,你也领了赏,怎么可这般行事?”林泉带着几分埋怨之意道。

“为兄耐不住性子,经不住诱惑,听了田宏玉(崇祯岳父)那个老倌儿的话儿,才犯下这般大错,林泉你就说该怎么办吧!”刘宗敏带着几分悔过之意道。

李岩拿着杯子喝了口茶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依大顺军令当处以磔刑(分裂肢体)!”

“磔刑就磔刑,我堂堂大顺朝提营前总将军还能怕了不成!”刘宗敏拍了拍胸脯干脆利落的回了话,然后下挠了挠头又思量了下道,“磔刑是怎么地个刑法?”

“哈哈……哈哈……”诸位大臣忍不住一齐大笑一番……

大顺军事宋献策和诸葛亮一般不分春夏秋冬摇着鹅毛翎羽扇笑道:“磔刑就是分裂手脚,和五马分尸比较近!”

“五马分尸……”提到五马分尸刘宗敏坐不住了,站起来跑到李岩身边好声好语地道,“林泉,为兄一事糊涂,念在为兄这几年的功劳能不能和君上通融通融!”

“哎……通融通融……我何尝不想通融啊!你这罪算轻的了,你若欺凌的是别家女子也好说,可你偏偏欺凌了吴三桂的小妾,你还把吴三桂的父亲吴襄严刑拷打,你糊涂啊你!”李岩不在戏言,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你只能自求多福,看吴三桂能否招降,若不能莫说我们求情,君上第一个斩了你!”

“林泉言过了,凭捷轩战绩可功过相抵,我等在君上面前一齐求情相信会从轻处置的!”李过甚是自信的说道。

李岩又何尝不知道刘宗敏和李自成的交情绝对不会被斩,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有所收敛,引以为戒罢了,而且曾经再三嘱托李过要看紧刘宗敏可却出了这种事情,李岩十分愤怒道:“补之,你想来做事慎重,我曾再三叮嘱协助捷轩,这事你也逃不了干系!”

“林泉,我……”李过还没说完,牛金星插上话道:“林泉勿怪,只怪吏政府事务繁忙,我又要全权办理君上登基一事,抽不过身别人又放不下心,只好让补之处理吏政府的事宜去了!还是消消气!”

刘宗敏听到李岩扯出李过高兴不已心想有人垫背,君上肯定会从轻处理,对处于烦恼中的李过笑了笑,便转身拉扯着李岩道:“林泉事已至此,还是多劳心想想办法!”

李岩被这一唱一和,一言一答顶的哑口无言,在细想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只好消了消气思量了一番道:“这件事还得世子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陪同捷轩和补之出面认错,然后众人一起求情,至于结果……哎……全凭君上决断吧!”

“诶……林泉好主意,君上最为器重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凡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所请无不准!”刘宗敏大笑开来,拍了拍李岩的肩膀,迈着大步走出军师府道,“我这就去找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这个混小子!”

“捷轩!莫急出行!”李岩起身制止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鲁莽的毛病,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按以往时间应该到了,可如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迟迟未到……”

刘宗敏如释重负地拍了李岩肩膀一下道:“人人都言林泉冷漠无情,为兄不见枉然,林泉早有帮为兄的心了,这番先行谢过!”说罢,刘宗敏抛却大顺朝提营前总将军汝候的身份正身对李岩作了深深一揖。

“捷轩,莫要如此折煞为弟也!”李岩迅速的将刘宗敏扶正说道,“捷轩日后若能改一改这些毛病,为弟这番操劳又算得了什么呢?”

“捷轩言的是,为兄定当改正恶习!”刘宗敏也情不自禁地臊红了脸……

“报……报……”正当这时,将军府门外护卫一声长报令传到……

“说曹操曹操到!”李岩离座起身准备迎接世子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

一名圆领衫护卫候在门外启禀道:“禀军师令,义候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一位随从正候在将军府偏厅!”

“速去请至正厅!”李岩几分疑虑义候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回约定如期而至,如今竟然只有一位随从,不知是凶是吉。

片刻之后,一位着蓝袍镶黑边直裰的青年男子欠身并手对众臣回言:“诸位大人,本家公子有事牵绊稍许到来,尚请诸位见谅海涵!”

“什?”刘宗敏几分不悦道,“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这小子越来越没有辈分之礼了,居然让我等叔辈久等他这一个侄儿辈分的,等见面我要好好的给他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李岩近身询问中年男子道。

“下臣不敢奢侈有名号之称,公子私下赐臣李姓下臣惶恐不已,若副军师不嫌弃下臣命贱可称呼下臣李三!”李三诚惶诚恐但惊愕之中仍然不乏稳健之意。

“李三!忠心不二,也是个好名字!”李岩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青年也情不自禁的赞扬了一番!

“多谢副军师夸奖!”李三回谢。

“你家公子向来赴约必准时到场不早到不晚至,从未有过今日迟行晚到之理,如今可是遇到什么大事?”李岩迈前一步逼问道。

“公子行事做下臣的不该询问,也不该知晓,更不当言明!还请副军师不要为难李三!”

“为难?哼……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的双影侍卫如影随形,可如今单单你一人赴约将军府回文,只因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之命你们不敢违背,然而另一人却不和你一同前来,只怕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此刻正遇危险之境,你们放心不下吧!”李岩字字带血,直戳要害地逼问道。

“副军师多虑了,公子之事下臣断不敢违抗,奉命而已还望副军师莫相逼李三!”

“李三,你可知你这是谋杀亲主之举,明知亲主有危险却隐瞒不报!我也不为难你,今晚若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有任何闪失你一人担当!”李岩挥袖转身决绝道,“好自为之!”

李三听闻急忙跪在地上应声回道:“副军师神机妙算,下臣罪该万死还望副军师能够佑护公子安危!”

“嗯?快说,你们中途遇到何事?”李岩早已料到李三必然会说转身急问道。

“公子如期赴约,岂料来时途中遇到上次争夺玉玺之人,下臣等本打算密报军师府,可公子与那女子……下臣不敢多言……”李三唯唯诺诺,藏藏掩掩地回道。

可李岩早已猜到个大致,知道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心中放不下那名叫东莪女子,此番定是去了那,现在人又众多不便继续追问,便马虎过去道:“那你可知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现在何处?”

“东华门天街尾段如家客栈方向!”李三也十分感谢李岩没继续追问,扒问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的隐私,直截了当的回答。

“诸位今日的事便这般吧!尚请早些回府歇息,明日再议!”李岩站在正厅中央拱手于重臣道。

“好,我等先行回府!”众人一番客套离去。

宋献策本不该插手此事,顾忌和李岩的情谊便留下道:“这些事也不必瞒着我了,为兄和你一同前去吧!”

“兄长挂念愚弟,愚弟岂不知晓?但这等江湖事还是江湖休的好!不多妨碍,愚兄还是早些休息吧!”李岩领情回道。

“即若如此万般小心!无论何事为兄定当支持你!”宋献策道。

“愚弟心领了,先行告辞!”李岩出了军师府,提了龙衣卫数十人随着李三直奔东华门天街而去……

东华门天街街尾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东华门天街刚刚上映的一幕爱情剧也要落幕了……

“张……张公子……”一只温顺的‘小猫’趴在一白衣少年的背上,用芊芊细手轻轻撑着他厚实的背膀,没了前刻钟时的发狂,用娇滴滴的贵族仕女的青涩口吻请求道:“张公子,便在此处放下东莪吧!”

“张公子……!”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一脸的严肃已经被满心的欢喜替换,却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头脑,心中知道东莪出于女子的面子有求于他,越是这样反而越不能应允她,若此番应允了那今生今世恐怕就再也没机会在她心上留下烙印了,于是便带着几分戏谑语气道:“你今晚便住在这个天街上?真实只可怜的流浪猫,不如随本公子回府,本公子收养你!”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背着东莪转身离开……

东莪立马恢复野猫的本质,原有的淑女范儿消失的一干二净,破口道:“月什么来着,本姑娘给你脸别不要脸,快点放下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噢?难能姑娘知道有恩必报,还送我果子吃,在下感激不尽,不若随在下回府漫漫细品吧!”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根本不吃这一套,心里偷着乐……

“啊……”

东莪露出两排皓洁的獠牙狠狠地咬在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的脖颈之上,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只是背着突入起来的疼痛惊出了叫声,然而继续迈着步伐向反方向走去,再未言一句,也没有任何反应……

一颗颗獠牙如同吸血鬼的尖齿,吮吸着新鲜热血,白皙的脖颈随着獠牙的破皮而入缓缓流出,从东莪樱红色的唇角漫漫浸出……

东莪见这般撕咬也不起效果,女孩子淑女的潜质被激发出来,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粉红若桃的脸颊滴在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脖颈的伤口上,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狠狠地压着牙齿忍受着浸入泪水盐分的新伤口所带来的痛苦,静若湖水……

东莪收回了那两排印着血迹的獠牙,涂上新鲜血液倍显温润的唇轻启发出银铃般勾魂的娇息声:“你……你欺负……我,欺……负……我……”勾魂的银铃声加上女子独有的让人怜惜的娇滴滴哭泣声,任谁也无法抗拒……

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被钩住了心,也被钩停了步伐,亲声说道:“东莪姑娘莫哭,都是在下的错,在下将你放到天街街尾便是,姑娘回如家客栈的路上可要小心,莫再次伤了脚……”

“嗯……嗯……这便对了,将本姑娘放在街尾便罢,本姑娘自己回客栈!”东莪变脸比变脸大师还快,立马停了眼泪,换了红嘟嘟的笑脸,高兴地手舞足蹈……殊不知自己被猜中了住处,而且说漏了嘴亲口证实了张鼐(字月燚)的猜测……

刚才自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东莪停了半响才发觉,“你……你怎知晓如家客栈,哼!”女孩子气的东莪气狠狠地问道。

“噢,如家客栈那是姑娘方才亲口告诉在下的,‘帮人帮到底送服送到西’,说送姑娘回客栈在下决不食言……”张鼐(字月燚)十分坚定的回道。

“你……你怎么这般狡猾,诓骗东莪……亏东莪还当你是朋友知己,除了阿玛、师傅、阿哥东莪从没这么信过别人……你……”东莪没了计谋只有直言直语没有任何顾忌。

“承蒙东莪姑娘抬爱,在此更不敢将你一人留在此处,定送你至安全处方可放心……”张鼐停了脚步抬头看了眼北辰星空道,“天龙星、仙女星千年难得一聚,如此良辰美景终也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散,还望东莪姑娘能够铭记此辰此景……”

“这般美景东莪怎会忘记?”东莪应着张鼐话抬头看着那若即若离的天龙星和仙女星,莫名之间徒增了几分伤感,从未有过的伤感!

“那不知东莪姑娘会不会忘记张鼐、李双喜、月燚?”张鼐(即李双喜、字月燚)顺势而问……

“我……东莪……我不知道……东莪不知道……”东莪一时间口语无措,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记得一个人容易忘记一个人难,若想极尽全力地忘记某个人,反而会一辈子都将此人铭记于心……东莪姑娘可曾明白?若张鼐于东莪姑娘而言真是人生过客,那请莫多言莫多想此番便是最后一面;若东莪姑娘心有余悸终有明了之日,那时我张鼐仍会向你敞开心扉……”张鼐心知把握眼前便是把握未来,若错过此时那今生今世终难以相近,成为真正的过客……

东莪粉嫩的脸通红通红、娇弱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皓白的牙齿紧咬着温润若樱花瓣的唇张合闭合不知言语什么……唯唯诺诺沉默之余扬起柳眉,清澈若湖的眸映着天龙星和仙女星的影子逐渐消失在北辰天穹之中……平静的湖眸慢慢地泛起几层涟漪,渗出几滴清泪……

“东莪姑娘,如家客栈到了!在下不便出现,便在此处看着你回去……”张鼐微微偏了头,轻声言道。

“嗯……多谢!张公子!莪儿感激不尽……”东莪眨了眨眼睛试图收回泛出的涟漪,随着张鼐的蹲下东莪那柔荑春葱玉指扶住张鼐的肩膀,轻扭了那笔描刀削纤细满搦的宫腰,笔直修长的芊芊左足撑起整个可人儿,若仙鹤独立那般美得不可一世……

东华门天街街尾

“啾……”一尾银晃晃的柳叶双刃飞刀刺破黑幕发出锐利的刺耳苍鸣声……衬着星辰之光随黑云遮布之际显得分外耀眼,若天际流火朝着那可人儿飞去……

一闪刺眼的光芒划破黑夜,耀得人无法睁眼……随即而来“锵……”的一声,飞舞的柳叶双刃飞刀散成两半,紧紧地擦着天蓝白襦裙碧玉年华的少女的垂鬟分肖髻,削断了两侧下的几缕清秀披发远远飞去……

黑夜沉寂被打破,耀眼之光经久不息,苍啷之鸣持续不断,天蓝白襦裙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之余,紧紧依偎在白衣少年怀中,过了片刻缓过神的她,如同刚出生的牛犊慢慢地睁开朦胧的眼,依稀间看见身前一柄晶莹剔透如白玉无瑕的“剑”稳稳地竖立在前方,通体的晶莹之光将自己笼罩在内,她知道她也见过这是,“十大名剑之一‘蛟分承影,雁落忘归’的承影剑,有影无形……”

如今她也许是当今世上第二个看见承影剑体的人,情不自禁之余她伸出纤纤细手触碰……可剑中有手,手中有剑,到底谁是谁?

“这承影剑当真奇妙,如影随形,见得其身,竟摸不得其体!”东莪不似惊弓之鸟,玉指若蝶舞轻和着承影之光,微举‘明珠生红晕、美玉泛莹光’的粉脸,如润在泉水中黑宝石的眼眸映着白衣少年……

“剑如人,人似剑,人剑合一。剑中有汝,我心有汝。如同汝这眸,映着我的眸,两相互映。汝的心中若没有我,又怎么可能摸到这承影剑的实体!”张鼐握着东莪的手,一双手如同心形呈现在承影剑体之中……

那一字一句深邃的话语早已将这稚嫩垂发未及弱冠的男子推向少年老成之列,让任何一位怀春之龄少女都会深迷其中……

东莪任由陌生男子紧握着那纤纤玉指,抱着那描刀削纤细满搦的宫腰。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这么清晰的“欣赏”一个异性之人,一个异族之人,原来男人还可以帅得这般朴实,帅得这般深沉,帅的这般令人沉迷……呆呆地看着他……他那如雕似砌的五官在承影之光的凸显下格外分明俊美,墨黑色的两弯剑眉睡在古铜色眼睑之上,勾魂中夹杂几分忧伤的眸被古铜色的眼睑紧紧包裹着,高挺的鼻梁悬挂在清雅而质朴又包含沧桑的的脸上,上厚下薄的清唇却没有涂丹唇的妖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扑通……”不远处如家客栈云檐上一黑色物体从空而下狠狠地落下……

只见如家客栈云檐之上一身披白色狐皮斗篷的深衣男子负手而立向下传音道:“东莪,汝没事吧!”

似若被催眠的东莪如梦初醒,听到这声音神志无比清晰,躲开张鼐的目光,急迫地抽出被紧握的小手,推开张鼐试图脱离这个陌生男子的怀抱……她早已忘记右脚踝的扭伤,疼痛也在那一瞬间由右脚踝蔓延至整个脑神经中枢,促使她身体不得不再次前倾,东莪双手提起以备支撑,同时她边袖中珍藏的姻系东青宝刀掉落……

张鼐幻影般前行再次抱住右手东莪左手接住宝刀……

“啾……”又一尾银晃晃的三星叶飞镖刺破黑幕发出锐利的刺耳苍鸣声……

只是这一次没有承影剑阻挡,而是直直插入张鼐的右肩……

钻心之痛深入骨髓,右手随之而松,东莪没了牵扯如同摇摇而坠的樱花,张鼐忍着痛气沉丹田,如不倒翁般垫在东莪下方……

东莪感觉如同压着床席棉被上一般,未觉得丝毫疼痛,如同小熊耷拉在树木之上,东莪红着脸贴在张鼐胸膛之上,东莪玉指轻撑着张鼐的胸膛,努了努身躯羞涩言道:“汝……汝……没事吧!”

张鼐将煞白色的脸扭曲成苦笑,紧锁的眉头恢复剑眉之貌,狠狠咬着牙齿微微松开道:“劳烦……姑娘挂念,张……鼐……没事……”

云檐之上身披白色狐皮斗篷的深衣男子已然落地到张鼐身旁,提起新制的檀木剑指向张鼐……

东莪急忙起身阻挡道:“阿哥,这位张鼐公子是好心人,还请阿哥不要为难他……”

“噢?好心人?”那拉?雄库鲁并指提手一枚飞刀直奔天街街尾一房屋角落而去,只见剑光一闪,传出“咣”的一声,一身着着蓝袍镶黑边直裰的青年男子执剑腾空跃起将张鼐护在身后……那拉?雄库鲁也在此同时一把将东莪护在身后道:“东莪可看到?此人可试图以柳叶双刃飞刀击杀汝。他这番苦肉无非是想将我等一网打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早离去……”

青年男子拔出并指三星叶飞镖提指快速封住张鼐右肩的肩井、肩髃、臑会、臂臑,云门、天宗六处大穴防止出血,道:“公子此飞镖有毒!”

张鼐狠狠地踢开双影侍卫言道:“混账!谁给汝擅自行事的命令?我的话也不听了?”

那双影侍卫本以大局为重将其一网打尽放出柳叶双刃飞刀试图引出满清鹰影,此刻知道自己公子张鼐违逆行事便跪于地上不做辩解……

张鼐不理不睬迎着那拉?雄库鲁的檀木剑毫无畏惧迈步向前,左手递出那把姻系东青宝刀道:“东莪姑娘汝的宝刀……”

“小子再上前一步小心要了汝的命!”那拉?雄库鲁道。

东莪细看张鼐右手滴着黑红色血液,微微侧过身避开那拉?雄库鲁道:“汝……汝受伤了?”又看见地上的三星叶飞镖,知道那是鹰影独制的飞镖上面涂着剧毒只有影首才解药,而那拉?雄库鲁便是影首之一,东莪拉着那拉?雄库鲁道:“阿哥,张公子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好人,汝别误会了,还请把解药给他吧!”

“好人?汝到现在还以为他们是好人?”那拉?雄库鲁(字烨华)大笑道:“既然来了诸位也不必躲藏了吧!”

东华门天街街尾一群人影逐渐映现,如家客栈内一些普通装扮的冠帽商贾和店客也提剑靠拢……

“哈哈……双峰驿站一别诸位别来无恙,今日恐怕就是诸位的葬身之日,诸位鞑靼能够死在胜朝旧都燕京也算是结局完美。”一束墨黑网巾素衣素袍的中年男子道。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李副军师又见面了!”一位花甲老者捋着胡须道。

“这怕这将会是最后一面,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李岩回以基本礼节道。

“无名之辈,范文寀(范文程之兄)字光岳。”范文寀言道。

“噢?阁下汉人?何以华夏汉人之身反助夷狄,悖逆‘夷夏之辩’千古之宗训,行此番无父无君无天无地之事,真乃奇耻之辱!”深受儒家思想汉文明教育的李岩对通夷之事简直是咬牙切齿之恨。

“哈哈……哈哈……吾确乃汉人,然则大丈夫立身于天地之间,当何以为重?滚滚历史洪流谁可阻挡?一转眼弹指一瞬间一命呜呼,谁能记得汝是谁?大丈夫当以载入史册为荣耀,若不能流芳百世必定遗臭万年,史书铭记留宗氏于卷案,此吾必生之念!奈何大明不予吾光耀之门,大清于吾之,吾定当不负所望极尽所能,想那洪亨九(洪承畴,字彦演,号亨九)便是听了吾之言大彻大悟,归于大清!这番话语汝可看透,汝可理解?”范文寀历经世事老谋深算,不以为然毫不生气心平气和的回复道。

“汝见识确实常于别人,然皆乃狡辩之词。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汝这番剃发易服又当何解?史书若真铭记汝,汝之宗氏将遭后人千古唾骂,汝之宗族先辈也要承受骂名,汝可曾想过他们愿意与否?”李岩虽然很惊愕于这番言论和这等思想,但脑中的汉家思想仍促使着他不得不狠厉辩解,“人若行之先生这番,当真便是一个词可以概括‘私欲弥天’,一切均为自己着想,不曾顾忌他人感受,真是自私自利人无父无君无天无地之绝人,又有何面目独存于人世间?又有何面目去见汝列祖列宗?我李岩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汝……汝……竖子耳……”年过花甲的范文寀身体本就不好这番驳斥他也是没有想到,被气得捂住胸口使劲咳嗽……

“汝……竖子耳……汝等夷狄走狗岂配使用汉字?今竟堂而皇之以夷狄为荣,今苍天有眼拙林泉替天行道,灭尔等汉之巨奸,思汝辈先烈恐九泉之下定朝吾李氏叩拜谢恩矣!”

“汝……竖……子……”范文寀脸色苍白,双手不住的抖动,早已站不稳了脚,范文寀扶住那拉?雄库鲁身子渐渐缓了下去……

李岩思道古有诸葛亮骂王朗,今日吾当效仿之,趁机而言:“古谏议大夫、参司空军事王朗者,逆天篡汉助曹贼,此等不忠之人尚可有曹魏为之歌功颂德,观汝气急败坏身后之人,何人真心愿助汝一把?此等绝天下之人,不配享天地任何之物!”

“汝……”

“师傅……”东莪急忙扶住范文寀……

“先生……”那拉?雄库鲁也连忙托着范文寀,帮他顺气……

“哈哈……汝范文寀本属辽东沈阳书香世家、豪门望族,历代历辈皆受大明皇恩,与汝弟范文程屡次进京科举屡次不中,逢挫折而屈服,遇激流而退缩,竟于万历四十六年兄弟(范文寀和范文程1618年于抚顺主动投靠努尔哈赤)二人主动投于北虏。然不思大明臣民之身,怀胜朝滴水之恩,竟恩将仇报以泄私欲,推圈地之策,投充之法,剃发易服之变,更甚至随北虏烧杀抢掠所到之处草木不留,民声哀怨。汝之先祖若见此状恨不得再世以行阉割之举,报效大明皇室之恩以赎罪焉……汝有何颜面苟活于世?独汝子羞八辈先人矣……吾若汝恨不得以熊熊烈火化朽身成灰,散尽天地之间以滋万物,独求赎罪耳……”

“哇……呜……”范文寀脸色苍白气急败坏之下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师傅……”

“先生……”那拉?雄库鲁见状急忙提指依次封住璇玑、华盖、紫高、玉堂、灵墟、天溪、胸乡等几处肺脏大穴……

“林泉……退下……”张鼐左手拿着姻系东青宝刀摁住右肩伤口,一步步走向前去,对东莪道,“东莪姑娘,你师傅只是昏厥莫过担心……”

“你……你走开……”东莪自幼便师从范文寀,阿玛多尔衮本就没有多少闲暇时间来教授她知识,从认字读书都是范文寀一手教导的,师恩若父恩这更是范文寀教授的……

“林泉,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还望给予薄面放了他们一众……”张鼐不顾伤痛作揖于李岩道。

“世子,成大事者当杀伐决断,不应拘泥于此等儿女情长之事……双峰驿站之时我便承了你这薄面,今日无论如何我也不再行于大顺不利之事,还望世子三思而后行,莫辜负君上一片苦心啊……世子……”

“林泉,莫逼我以世子身份命令你……”张鼐紧握姻系东青宝刀字字珠玑道。

“世子也莫怪林泉抗命,若世子所求有利大顺,林泉莫不从之,而今之举,林泉恕难从命,还望世子三思!”李岩再三拒绝道。

“副军师李岩听命,吾以世子身份令你放行!”张鼐俨然一君王风范挥袖负手而立道。

李岩不动声色静若枉然地站立在张鼐身后,轻轻地对张鼐说道:“恕难从命,我李岩任大顺军师府副军师直属君上,不归属世子管辖,况乎你我品级皆同不存在隶属关系。而这一行龙衣卫也直属大顺天子亲兵,不属世子管辖。”说完后又怕张鼐生气,便直言道:“林泉早知这番事态,已有对策望世子以大局为重,莫顾忌儿女私情坏了大事……”

“李岩听命!”张鼐从腰间取出一块金色令牌道:“大顺金劵见之若见君上,拙李岩等人开路放行!”李岩和其身后的一行人跪地接令……

“臣斗胆违命之!”李岩抗命道。

“你敢抗命!”张鼐回过身狠厉的眼神瞪着李岩道。

“臣不敢,只是这大顺金劵乃臣监制,大顺金劵又称免死金劵仅有三面,每劵仅可使用一次,限免一人,臣故此不敢遵命。”李岩不愧为官场老手处处皆有防备,“世子可翻过仔细查看金劵背面……”

张鼐翻过背面只见:“限次一,限免一……”

李岩见张鼐已经看过金劵便道:“不知世子当免在列的何人?”

张鼐提步上前道:“烨华兄,你我虽未共事一主,但本无恩怨,今这番事态本不是我所愿,还请……”

那拉?雄库鲁(字烨华)轻轻放下范文寀起身道,“我烨华平生少有敬重之人,你倒算一个。”然后从长袖中取出一白瓷小瓶丢向张鼐道,“此番出行我深受重托护东莪和先生安危,拼死也当完成。你今日执金劵虽只能放一人,但你之命可抵一人也……”

张鼐接过白瓷小瓶背着身对李岩摇了摇道:“林泉,吾之命可值在列中一人之命?”

“世子之躯甚之远矣!”李岩回道。

张鼐紧接道:“即若远甚之,那拙你放东莪、范文寀以及其护卫一人!”

“可!”李岩豪爽的回道,心知张鼐一定会放东莪,而东莪牵挂范文寀和那拉?雄库鲁,然张鼐也不可放那拉?雄库鲁,若放他北去也过不了李岩这关……

“好,多谢月燚成全!”那拉?雄库鲁直言道,也知道这是折中的最佳选择。

“阿哥,东莪不要走,要走也和你一起走……”

“东莪乖,你在此处不会武艺,而先生昏厥已成累赘,若你二人先行,阿哥定当追上……”那拉?雄库鲁安慰东莪道。

“东莪姑娘,执此金劵燕京之地莫人敢阻……”张鼐(字月燚)左手将金劵和姻系东青宝刀递于东莪道,“这姻系东青宝刀也物归原主!”

东莪接过金劵一本正经言道:“那姻系东青宝刀就当此物的抵押,日后我定当亲自取回……”

“好,他日若有机会我也定当奉还此物……”张鼐紧握姻系东青宝刀道,“此去沈阳路途遥远多多保重!”

东莪和一名护卫扶着范文寀,东莪只是呆呆地看着张鼐不知道说些什么……

“备车马放行!”李岩大声道。

东莪和张鼐擦肩而过,不经意间二人同时回首互看,一对清眸你中存我我中存你,正如张鼐所言“剑如人,人似剑,人剑合一。剑中有汝,我心有汝。如同汝这眸,映着我的眸,两相互映。”张鼐情不自禁言道:“这便是承影剑的实体……”东莪也在那一霎那间知晓,直言道:“后会……有期……”可他们二人心里明白“虽然他们互相笑着说‘后会有期,再见’,但都心知肚明:分离极可能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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