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折花听了好心同学的秘密谈话之后,心里原来那份美妙的兴奋,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出于女人的天性,她开始猜忌万波平。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万波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他们的第一见面,和万波平跟金琳走向山林的事来,她由此想到万波平很可能是个“花花公子”。而且,就目前所知道的事实,他就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她以前在看电视剧的时候,特别痛恨“花花公子”,这回竟然让自己遇到了。还差点入了他的圈套,她开始痛恨自己。
金折花觉得把他看作是“花花公子”,有点太抬举他了。公子哥们,应该是很有钱,或者有权势的那种,正如电视剧看来的那样。那么,万波平算什么?金折花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花心大萝卜”这个词。她觉得太贴切了,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看起来白得很纯洁,实际上,里面是千千万万的花心布筋。她竟然暗暗地诅咒:你这根“花心大萝卜”,最好早点烂掉。
她为自己的这些心理活动,感到有点惊讶,真想不到自己也会这么恶毒。难怪有句话说“最毒妇人心”,想想,还真有点道理。有了这个理由,金折花心里好过点了,尽管她还是为万波平感到非常生气。
恰在这个关头,万波平的信来了。万波平说他要中止给她写信,借口非常冠冕堂皇:为了她,为了他们的未来。金折花觉得他纯粹是在扯蛋,她认为万波平一定是与那个谁,谈得正欢,要把自己撇到一边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问同学,那个女生叫什么了,她只记得同学说过那女生好像还是以前初中时的校花。
她就在心里给那个女生起了个名字,就叫狐狸精。她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狐狸精,真是个狐狸精。狐狸精,我才不跟你争,有失我风度。让给你,花心贼,我才不要呢。给你,给你,狐狸精……
她觉得有必要给万波平写封回信,以往她总是习惯了收信,读信,满足于心里那种淡淡的悸动和感动,还有那种莫名其妙的喜悦。今天,她觉得很愤怒,不吐不快。不过,她知道她不能直接说他什么,因为,那样的话,就等于承认自己在乎他。她才不要呢,她想。
金折花的信,是这样回的。她说她早就想跟他说清楚了,她一点也不想收到他的信,所以她一直不回信。她说她那天约他到山上去,本来是要说清楚的,只是,觉得彼此做个普通朋友,没什么不好的。况且,那天,与他,的确只是聊了好久好久的闲话,只字未提有关爱情的话题。她说她一点不稀罕他写给她的诗歌,东拼西凑,零零碎碎,根本就没什么文采。她说她甚至很讨厌,他写给她的那些强装情意绵绵,实际上十足口水味的假话套话。她说她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抄来的那些句子和词语,她希望他不要拿那些东西耽误自己的时间,更不要拿它们来玷污她的眼睛。她甚至说,希望他不要自以为自己是重点班的尖子生,就可以到处沾花惹草,她不吃他那一套,希望他收敛点,否则把他的信给送到学校政教处去。
收到这样的信,万波平简直想立即把手中的信纸给撕成粉碎,但他只是暗暗一用劲,将信纸给捏成一团。不过,他很快又用手抚平,一字一句地再读了几遍。他心中的气愤渐渐平息了,他开始反思自己,他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万波平越来越不相信金折花在信里说的那些话,因为他深深地记得那天在山上,金折花是那么的平淡,一点也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而且,他更加清晰得记得,那天,金折花特意扎了一朵红绸子在头上,非常美丽,非常清纯,一个十足天真而无邪的小女孩。之前,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她那样打扮过。那明显是特意打扮过的,不是很明确地向他表示好感的意思吗?
然而,白纸黑字,字字都清楚明白。万波平想着,自己曾挖空心思,写下了他自以为还写得不错的诗歌,还有那些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为什么就被金折花看成是抄袭拼凑呢?他来不及为自己鸣不平,一种巨大的伤痛深深地扎入他的骨髓,让他呼吸都变得艰难。他欲哭无泪,他想要发泄却碍于坐在教室课桌前不得胡来。
万波平从气愤,转而进入绝望。他觉得这个世界,怎么老跟他过不去。给他送来一个带给他无限痛苦的贾静怡,让他伤尽了自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给他希望的金折花,却是这样一种自讨没趣,甚至是自取其辱。他想,他已经把要求放得那么低了,还要怎样啊?金折花竟然会这样看待他,看待他的一往情深,看待他的用心良苦。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尊严问题了,而是到底要如何看待情感的问题。
万波平在心里暗暗呐喊: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一片真心,却换来她的不屑一顾,还讨来一番欺负。有谁能听到,心底里那无言的痛苦吗?谁能来帮助自己,谁又能解救自己于这种痛苦?
万波平的痛苦还没好一点,贾静怡的信来了。这回,她的信没有写太长,只有几句话:亲爱的波平,你好过些了吗?我知道你为这次考试伤透了脑筋,真是对不起。明天中午放学后,去镇政府房间吧。我等你,不见不散。对了,我会为你买好饭盒,你先不要吃中饭了。爱你的,静怡。
万波平看着信,想哭又想笑。他觉得人生,真是一出闹剧。难道,这也算是,西方不亮东方亮吗?或者说,它是东边日出西边雨?贾静怡爱着自己,自己却爱着金折花。金折花拒绝了自己,自己要拒绝贾静怡吗?既然,没有拒绝贾静怡,那么自己到底是爱她呢,还是不爱?假如不爱,那么为什么还要继续跟她这般不清不白地缠下去?最严重的问题是,自己收到她的邀请时,竟然还有点兴奋,好像很想去应约似的。
万波平想到这里,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好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想弄清楚,到底自己想不想去贾静怡那里,到底自己对贾静怡是个什么态度。
结果颇令他理智失望,他发现自己那蠢蠢欲动的身体,是非常渴望去房间里会见贾静怡的。他很对自己生气的是,在这样的痛苦纠结的时候,他在想到贾静怡那房间和贾静怡身体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挺立起来。他在心里,悄悄地责骂着自己的小二:你真是色鬼,你倒是想要舒坦,可把我给害苦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纠结,有多么挣扎吗?
为此,他又不得不思考,到底自己是爱贾静怡呢,还是只想要她的身体?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如果说他有点不爱她,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将“分手”两个字说出口?又为什么一步一步地往她的身体里陷进去?
如果说他爱她,他又为什么想,要和金折花有个全新的开始?莫非,他真的只是越不过那道坎,他就那么在乎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严格意义上说,那件事,真的就关乎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吗?
万波平突然发现,那件事,不一定跟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有关。难道爱一个有过故事的女人,就是没志气的男人?难道非要娶一个处才能证明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这好像根本就是一种牵强的逻辑,是毫无道理的,是自己强加给自己思想的负担。
如此看来,问题在于自己的思想。如果自己能看开,如果自己能不把那根本没有什么逻辑关系的问题纠结在一起,自己或许会好过得多。而且,按照某某人说的,多想她的好,或许就会发现,原来,贾静怡是那么的美好,那么地漂亮而精明,那么地好相处。
可是,要命的是,自己真的能放得下吗?总感觉,就这样,跟贾静怡在一起一辈子,是不是对自己太不公平了?贾静怡都是一朵开过的花,自己只不过捡了人家不要的残花。怎么想,都想不开……
那些问题,一直折磨万波平到回寝室后睡在床上,弄得他久久无法入眠。
第二天中午,是放月假的时候。万波平一直在犹豫,他背着包,在街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进了镇政府大门。
万波平来到贾静怡的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他这想起,贾静怡说要去买盒饭的,应该没那么快就回来。
万波平在门口踌躇了几分钟,心想,不如回家去算了,还是不要等静怡了。跟贾静怡在这里,除了干那事,还能有啥?莫非,爱情,就是干那事?这也太俗气了,爱情应该是美妙的,应该是心与心的契合,应该是灵魂与灵魂的交融。
想着,万波平就抬起脚步,往大门走去。不料才走了几步,那边有了脚步声,他心里一惊。要是遇到别人,遇到住这里的人,人家问自己来这里干什么,自己该如何回答?
还好,脚步声是贾静怡的。正在万波平心惊肉跳的时候,贾静怡背着包提着塑料袋,往这边走来了。她看到万波平,脸上立即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看得出,她是多么惊喜,多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