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求你,下来,好吗?中心大厦虽这样叫,可这四层,如今,随时会有机会夺去我这一生最珍爱的人的性命。
可可,你别管我了。以后,好好照顾你爸爸。风吹乱她出门时梳理得整齐的头发,她低头俯视我心急如焚地脸,难过地哭出了声。
阿姨,你放心,可可现在也算是我半个妹妹,我会好好对她的。随后跟来的阮思茉笑盈盈地开口。
那倒谢谢你了。她我妈看着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想起自己二十多年的失败的婚姻生活,凄楚地笑了,也劳烦你妈妈好好照顾可可的爸爸。
妈,你先下来,下来再说,好吗?我跟爸只需要你,我现在就叫爸爸回来,我们好好吃顿饭,好吗?我掏出手机,马上按下快捷键报警。
还吃什么啊?阮思茉笑得刺耳,爸爸正在陪我妈呢。
你别嘴贱,我爸什么时候成你爸了?他是我爸,永远都只会是我爸。我直视着她脸上荡漾的笑,想到程诺为了眼前这个女人三番五次跟我闹翻,怒火翻江倒海。
妈,你,妈——我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从四楼急速坠下的身影,最后化为一个句点沉淀在这漫天的血色中。
周围的一切喧闹还有阮思茉不间歇地大笑声成了我妈死之时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听到的声音。
我失声痛哭,不敢意识到这个生我养我二十年的女人已经成了我生命中最遥远的记忆。
醒来的时候,是一片跟我世界颜色成反义词的白。程诺看着我,眼神从担忧转化为欣喜。
我对他削好的苹果梨子剥好的香蕉糖果表示为没胃口,垂下眼帘,你去帮我买城西那边的糖酥酸梅,我想吃。
他愣了会儿,放下水果刀,帮我掖好被子,交待好要注意休息之后,走出了病房。我目睹他消失的背影,失去他和妈妈自杀的残酷疼痛扑天盖地的向我涌来。
我没丝毫犹豫地拔掉手背上的输液管,向洗手间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来了,来了。我按响这座别墅的门铃时,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阮美苏,我是贝可。房门打开,眼前这个端庄华容的女人,让刺骨的恨意在我心之沸腾,凭什么?凭什么我妈要以死为代价,来让这个女人幸福?
我绝对不能接受她女儿得到了我的男人,再让这个女人夺去我的父亲。
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她摆出正室大方得体的微笑,让我请进。这座别墅是我爸送给你的吧?我冷冷盯着她。她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你真不害羞,死了丈夫又耐不住寂寞去勾引我爸,有意思吗你?
你说什么呢?她反感地看着我,可可,我跟你爸爸是真心相爱的。以后,我会将你当我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
少跟我来你女儿这一套!真做作。我忙甩掉她的手,似乎那里什么病毒感染体。
我知道了。她变得不再忍让,目光尖锐地射向我,你就是那个抢我女儿男朋友的女生?
听到这说法我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我啧啧两下,你女儿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程诺,是跟你谈过,这点我不否认。可是当初程诺是我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是你女儿横刀夺爱靠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来破坏我的感情,你也一样。
她颤抖着手指指向我,你骂我可以,但你少欺负我女儿。
怎么?你也知道心疼?你女儿在我妈自杀时放肆地说着刺激我妈话时,有没有想过我失去我妈的感受?那你勾引我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妈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家里每天等待着丈夫回来是什么感受?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就等于毁了一个家庭,毁了我的港湾?你怎么可以无情到这个地步?
我话刚留尾音,进门来的北皇平立即将阮美苏护到身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可可,你干什么呢?怎么可以朝你阮阿姨这么说话?人家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现在的妈妈。
我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妈妈?爸,刚刚说的不对吗?而且我的妈妈已经死了,你知道吗?这个曾让你我每天吃到可口饭菜生活在干净整洁环境中的女人已经远离了这个世界,远离了我们身边,你知道吗?
我接受不了的是,母亲的死和父亲的背叛,还有这个女人偏偏是阮思茉的母亲。这是会在我漫长生命中日夜滋长深刻绝望的东西。
可可,这我都知道。我帮你妈的后事办妥了,以后你回家就回这里,好好对你阮阿姨。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苦命?我真觉得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完全丧失了本来的面目,我妈不苦吗?不管我课业多繁忙,朋友的邀请有多少,我总会三天抽空回去看我妈,可你呢?我伟大的爸爸,你是有日理万机,可以一两个月对你在家里独自等你的妻子不闻不问?你辛苦的赚钱就为了在外面养恋人吗?
砰一股力量将我推出数步外,我额头狠狠撞向旁边的玻璃茶柜,感觉到鲜血的痕迹缓缓地流了下来,我抬头看着这个还举着手还未放下的男人,再看向旁边那个比阮思茉还要恶心的女人,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从我口中蔓延开来。
我忽然想起程诺以前讲了一个冷笑话给我听,他说,恶心妈妈哭得好伤心,为什么哭得好伤心呢?因为,恶心死了……
我渐渐笑了,爸,这一巴掌你终于还是打下来了。二十年来,在你的身上,我得到了多少父爱,你心里清。既然你铁了心要这个女人,我总不能杀了你吧。我一直以为为了妈,我什么都可以不顾。可我发现我不行,我做不到毁灭一切。因为,我心里还有情这个东西。
我走到了门口,没有回头看这个还僵着不动的男人,爸,以后你就只有阮思茉这个女儿了。好好照顾,这个你一直想要的家吧。
你醒啦?贝可,你把我魂差点都吓没了。见到米妍和邵蕊儿和这熟悉地场景,我就知道这又是医院。
我摸了摸被纱布包裹着的额头,是贝伯父把你送到医院来的,我打电话给程诺了,他说他马上过来。
不等他,你们两个陪我去找阮思茉。我掀开被子。
去找她干嘛?你先好好休息再说。邵蕊儿忙将我按回床上。
我跟她还有一笔账没有算。我说完这句话,看见窗外树上慢慢掉下秋天最后一片落叶。
阮思茉,我来这,就想打你一顿。我点了根烟,挥了挥手让米妍和邵蕊儿放开她,开门见山。
你凭什么打我?她高傲地看着我。
凭什么?我朝她吐了口烟雾,凭你耍了这么多技术优秀的手段;凭你妈妈阮美苏毁了我的家,害死了我妈,抢走了我爸;凭你不知死活地屡次激怒我。你不是在我面前说得好吗?要好好对我,那就让我这个做妹妹的先好好对姐姐一番,保证让姐姐满意。
她笑了,不怕死地向我挑衅,贝可,我让你尝到了爱人背叛的滋味,不久之后,也会让你尝到姐妹背叛的滋味。
我“啪啪”将两个耳光不客气地甩在了她细皮嫩肉的脸上,看着她嘴角渗出的血丝,冷笑,阮思茉,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不知死活。
我不知死活又怎样?还不是让你一点也没办法的就眼巴巴地失去了程诺,怎么样?他不爱你了,心痛吗?背叛的滋味,舒服吗?是你太相信爱情了,你活该。
我正要气愤地再给她点教训,手却被人拉住了,我转头看向米妍,别打了,看她这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你打了两耳光,脸色都白得冒汗了。再打下去……米妍欲言又止。
我冷哼了一声,放下了举起的手,阮思茉,以后,不要招惹我,我不会再顾及你是程诺爱着的女人,而有所手软。我把手中的烟头按灭放进她口袋中,转身就走,却和走进巷子里的程诺撞了个满怀。
你来这里干嘛?我撇了眼身后缩成一团的阮思茉。
我去医院的路上,经过这里,看到你将思茉带到这里来了。他紧绷着下巴,把手中的糖酥酸梅丢进我怀里,就一把推开我朝阮思茉走去。
程诺,放下她。我说,他抱着阮思茉的身影一顿。
他没有回头,贝可,你打了她我也就算了,但你不要一而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忍耐限度。
好,可以。我点了点头,程诺,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我叛逆,我任性、我野蛮,我死心塌地的爱你。
他不回答,用他抱着阮思茉坚定向前走的脚步告诉了我答案。
诺,我一个人去医院就好了,你真的不用陪我去。阮思茉从他的怀里抬起头。
又是这种把戏,你演得不烦,我们看着都烦了。邵蕊儿狠狠地将脚前的一个小石头一踢,换成她是贝可,对待这种虚伪到可以当饭吃的女人,管她身体好不好,先打个半死不活再说。
我这次出奇地安静了下来,在程诺紧迫地眼神之下,望着袋子中的可乐汽罐,拢紧了眉头。
回学校的路上,我看着窗外极速倒退的树木,听见广播里在放魏晨的《疯人愿》,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是一个疯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疯子。痛过,哭过、爱过、伤过,才知道,不是我的,真的就算以死为代价也不是我的。
当年说着永远陪在我身边的男人,终于在某天选择中途退票,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我梦中经常梦到的那个人,直到今天,还是没在我梦中走出,睡在我的枕边。
程诺,就算是我把你丢了,丢了曾经的朝朝暮暮,丢了以后的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