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痛,所以叫青春。
我是个叛逆的孩子,一个叛逆的罪无可赦的孩子。
2010年的冬天,我和我母亲搬到了上海这个繁华的城市。对于一个出生在单亲家庭的我,我一直都知道,母亲和我是相依为命的。
母亲托亲戚朋友帮我办理好离家较近的一所学校的入学手续,或许从一进入这个学校的大门开始,我的性格和观点就开始发生了潜质性变化。
穿着泛白的格子上衣牛仔裤和帆布鞋的我到了这里显然成了个稀奇动物。
走进教室,几十双眼睛刷刷地看向我,我站在台上,手足无措。老师清了清嗓子,让我做自我介绍,我红着脸结巴着开口,“大……大家……好,我……我叫……”话还没说完,下面便是一片哄堂大笑声,他们不屑轻视鄙夷嘲讽的目光尴尬的让我无地自容。
老师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指着后面角落里的一个靠近垃圾桶的位置让我坐着,我前面是一个穿得花俏的男生,看着我走过,面无表情,似乎我是一个透明人。
回到家中,一天的眼神探究已经让我招架得无所适从。
坐在床上看着在埋头搓衣服的母亲,再环顾四周,我“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妈,我要住宿。”“住宿?”她听到我的话,抬起头,眼神惊诧的看着我。
“家里离学校那么近,走路都可以到,干嘛浪费那个钱去住宿?”我话哽在了喉咙口,却在想起那些让我“坐立不安”的眼神时,坚定地开口。“我不管!我要住宿!还有,给些钱给我买衣服和鞋子。”她望着我决绝的脸庞欲言又止,我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
从小到大,我是出了名的乖乖女,她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衣服从来都是她给我买什么我就穿什么。如今忤逆她的意思,是那些看不起的眼神彻底激发了我强烈的自尊还有……虚荣。
当天。我穿着崭新的衣服鞋子在全班讶异的目光中交完了住宿费,听着他们窃窃私语的讨论,嘴角泛起得意的笑。
住宿的生活就这么过了两三天,结识了很多“志趣相投”的朋友。在进寝室的第一天,她们叽叽喳喳地问我第一天为什么穿的如此破旧,我默然不语。不是不想开口,是找不到理由,这个问题便不了了之。
“简洁,外面有人找。”班上一个特八卦的女生在外面叫唤着我,我轻声点头,往外面走去。
是母亲。
她一身洗得泛白的衣服,满是厚茧的手捧着一个食盒。见我出现,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我注意到旁边那些八卦女生出现再次让我厌恶的眼神,我立马扯着母亲的手走向楼梯尽头一个隐蔽的角落,“你来干嘛?”我皱起眉头,语气带着浓烈的抱怨。
她似是根本没在意,带着慈祥的笑将手中的食盒送到我眼前,“我几天没见你,也挺想你的。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在学校住,学校的饭菜吃的合不合你口味。我特地炒了几个蛋还有一些碎肉,你拿着,留着伴饭吃。”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我手上。
我深吸了口气,“我会吃的。妈,你以后别来了,每星期天我会回家一次的。”她听到我的话怔了一下,望着我的脸良久,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了一个字。
好。
回到教室,那个特八卦的女生扯开嗓子开始问我,“简洁,那个邋遢的女人是谁呀?你妈吗?”我呼吸一窒,为了那句“那个邋遢的女人”。
将食盒背到身后,我走向垃圾桶,“嘭”的一声丢了进去。背对着他们,我淡淡开口,“家里的佣人。”
走向座位,我置之不理那八卦女生的刨根问底,“简洁,你家佣人穿得真节俭……”
望着书本,我感受到食盒的余温还残留在我的指尖,那声叹息还萦绕在心间。
走到哪里,都似乎可以看到我后面跟着三三两两的女生,而我俨然成了她们之间的大姐大。
摸着法国梧桐树粗糙的树干,想起自己撒下的那个弥天大谎。我说我爸爸妈妈都是高级干部,还有自己如何如何富裕的生活。
那时脸上虚荣傲慢的表情让此时的自己感觉无比恶心。
可是,我爱上了这样的恶心。
明天周末,一些女生起哄着要去K歌,说着就都出教室往校门走去。一个女生扯着我的手臂拉着我一起走,她们打笑着,可我却急得像一团火。下意识的摸向左边的口袋,皱眉皱眉。
去K歌肯定要钱,作为父母都是高层干部的富家女,这点钱都没有?
走了不久,不远处参天大树下的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我心猛地一紧。
她正在卖红薯。
手心开始潮湿,我听到那个拉着我手的女生说,“咦?简洁,她不是你家佣人吗?”
我看着那个身影,沉默良久,然后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你认错人了,以我家的家境,一个佣人会如此吗?”语气冷淡的像在讨论一个陌生人。她看着笑道,“也是。不过,上次那个人穿得也不像符合你家家境啊?”我听到这话,瞟了她一眼,她干笑着闭嘴。
我转头,往前继续走。余光却瞥到坐在我前面那个花俏的男生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皱眉,知道他无意听到了我们对话。收回目光,我假装若无其事,脚速地想要追上前面那些女生。
可不知道在他眼中,是否成了落荒而逃。
或许我确实是如此。
在经过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我脚步没有丝毫停留的擦肩而过。
趁她们疯狂K歌划拳拼酒的空档,我打开房门轻声走了出去。闭上眼深吐了口气,我甩了甩被音响震的发疼的头。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双崭新的名牌运动鞋。
“杨力?”我惊讶出声,他就是那个坐在我前面穿着花俏衣服的男生。“你去借钱?”他打量着我,扬唇挑眉。我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借钱?这两个字怎么可能会发生在我身上?”“是吗?真的不可能吗?”他笑得很势在必得。我看着他平静的眸子,手慢慢收紧,知道他已经了然我的一切。我警觉地看向他,“你想怎样?”
“怎样?”他呵呵笑了两声,走到我身边将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只要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不但帮你解决当务之急,还可以保证你以后的一切物质来源,帮你圆谎。”
如此诱人的条件,我不可能错过。
在一分钟之后,我给了他答案。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我做他女朋友,没必要。
人家一个富二代,有钱有资本。
于是我的初恋开始了。
开始的悄无声息。
谈恋爱的过程是怎样?
泡网吧。进舞厅。把酒吧当家。
我想。我开始堕落了,便万劫不复。
我爱上了这种生活。即使腐败,但我喜欢这样无价值的活着,即使这种活着有时会让我生不如死。
这种感觉是在每次脑海里闪过我母亲各种形态的身影时。我知道,终有一天,她会恨不得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我知道,真的知道。
十一月的夜晚,很冷。讨厌你的冷风会报复性地钻进你衣服的每一个空隙,直到你抱紧双臂求绕。
“简妈,你女儿怎么变成这样啊?”看到我母亲收拾着摊子,邻居张妈连忙走了过来女坏蛋,真刺耳的三个字。
扶起墙壁,她费力地站了起来。奔波了大半夜已让她筋疲力尽,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她踉跄的身影与背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形成鲜明的对比。
头痛欲裂。
我睁开眼,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费力地支起身子。昨天下午喝多了,所以傍晚就回到宿舍早早睡了。
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星期六,上午八点过三分。“怎么了?”母亲不解的抬头问她,看见张妈厌恶的脸色。她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跑到她跟前,抓着她的手紧张的问,“洁儿她怎么了?”
“听我女儿说,她呀!在学校跟些不三不四的混混勾搭在一起,天天穿着那些不伦不类的衣服,泡网吧呀进那些未成年不宜进的场所,实则是个女坏蛋。”母亲的拉着张妈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不久,她立马不停地摇头,“你女儿肯定搞错了!你所说的不可能是我的女儿!不可能!”她不会相信她口中的那些话是描述她多年引以为傲的女儿的。
“你不相信!去网吧,歌舞厅找啊!也是,从小缺乏父爱的孩子能正经到哪儿去……”她絮絮叨叨地朝自己家走去。而母亲的脸色苍白如纸,就像血没有流入脸上一样。
她眼眶蓄满了泪水,转过身。望着那个逐渐远去地身影,抿紧唇,让心中所有的愤怒不甘消失在喉咙口。
这是上海,不是那个以前她们住的熟悉的小村庄了。
找遍了这周围所有的网吧歌舞厅酒吧。
在走出最后一家歌舞厅时,她顿时瘫软了下来。幸好。没有。
她怎么可以不相信女儿,她那么乖的孩子不可能成为“女坏蛋”。
下床,我开始洗漱。
将手机放在枕头下面,让它安静的呆着。
这部手机,是昨天杨立送给我的。
最新款。
家的味道,久违的。
“洁儿,”母亲夹着菜放入我碗中,“在学校每天都是怎么过的?”她状似随意的问我。“……每天上下午都上课,晚上就呆在寝室复习功课或者和室友聊天。”她点了点头,“要好好听话,努力读书,不要学坏样。”我的心突地停了一下,直觉地感觉母亲察觉到了什么。我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默默的吃饭。
在回来上着通往宿舍的楼梯时,班上一个比较有亲和力的女生看到我,疑惑地开口,“简洁,今天你的衣服怎么穿得这么……”话语消失在我身上那件褪色的格子衣服上。“哦。我刚刚帮学校附近的一个老奶奶搞卫生去了,所以就穿得破旧一点。”
“是这样啊!那你挺乐于助人的嘛。”她赞赏的语气让我无言以对。
关上宿舍的门,我轻轻呼了口气。幸好今天室友都早早出去了,要不然……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慢慢地泛起苦涩的笑意。
换掉衣服,化了一个淡妆,我提包出去。
杨立发信息来,老地方见。
老地方有很多,但这个时候,一般都只是网吧。
走进网吧,一些都在玩游戏的看到我立马站起来恭敬的问好,他们都是杨立的“狐朋狗友”。我微微点了点头,穿过他们往最里面走去。
杨立对我很好,对于物质方面。只要我开口,他都会给。就算他一时没钱,但最多几天时间,东西就会到达我手上。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就是好。
我坐在他旁边,开始陪他玩游戏。我不管他是不是在玩我,只要他可以给我想要的。
其余的,我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