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转让证明,文字上倒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可以说是对象明确,文从字顺,表意清楚。
然而,却是以彭家辉的个人名义落的款,签的是他的名字,盖的是他的私章。
这可不行!
如此,这转让证明就不具有永久的权威性!
彭家辉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按住了脑袋似的,缓缓的回坐下去,微张的嘴巴里还粘着几个小碎片,猪脸憋得通红,不解的问道:
“少侠……有什么不妥么?请你……请您直言……”
梁笑尘看刚才自己砸了他脸之后,这房间并没出现任何外援迹象,先前的警戒状态稍稍有所放松。
他不接话,站起身来,拿起茶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将温度稍微调高了些,毕竟自己正打着赤膊。
然后,走到大班台上,自个儿拿起烟盒和打火机,燃了一根中华香烟。
他深吸了两口,摇晃着脑袋,喷扫出一个扇形的烟雾区,再慢慢踱步过去,围着彭家辉默默的转了一圈,才在他面前站定,竖起的右手夹着香烟,肘部被左手掌托着,面带讥诮的笑意,问道:
“彭厂长,论年龄,我不一定比你小,但你做事怎么像三岁小孩一样,这样有意思吗?你糊弄谁呢?糊弄你自己吗?”
彭家辉被问得一头雾水,傻愣愣的抬头,看着面前这高个儿妖孽:
“怎么……少侠?”
梁笑尘看他这副摸样,忍俊不禁,暗自腹诽着:
尼玛,还真能装!
估计这沟日的很可能是看自己年纪小阅历浅,有意要糊弄自己。
如果这份转让证明不具有权威性,那么就算你有上千亩面积的地契到手,也难保这土地就归你所有了。这招玩的还特么真有点釜底抽薪的意味呢,用这份无效的转让证明,从而使你手中的地契不攻自破!
卧槽,老子差点让这奸人给坑了!
尼玛,好险啊!
沟日的,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小看了老子呢!老子稍一留心就看穿了你的奸计,而你这沟日的到现在,还表现出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你算了吧,快收起来,免得弄巧成拙!
梁笑尘不想再跟这奸人多磨唧,掏出口袋里的地契,指着下面几个部门的批文及公章,对他说:
“老子不跟你废话,简而言之,转让证明的文字下方,必须要加盖像这地契上的同样部门的公章,这证明才算办妥了!你个人的签名和印章,啥都不是,顶多算个屁!”
这下子,彭家辉自己也觉得再演不下去了,就像一个魔术师在舞台上表演,下面有个了得的观众,当众准确无误的戳穿了他的每一个表演动作,让自己成了在聚光灯下,光着屁股跳舞的小丑了。
他低下了头,老实多了,嗫嚅道:
“那样,有点麻烦……”
梁笑尘凑过去,俩手扶着他的双肩,迷人的问了一句:
“会比到邮局寄一份邮件更麻烦么?”
彭家辉闻言,像触了电一般,身子微微一震,抬头望着梁笑尘,急切的说:
“少侠!再给我五天时间,一定按您的要求……把事情办妥!”
梁笑尘松开双手,笑了笑,猛然又晴转阴,虎着脸,盯着他,双目如炬,说:
“彭厂长,你觉得现在的情况,还是你给时间表的时候么?”
彭家辉听他这么一反问,脑袋微微一沉,无言以对了。
梁笑尘对着他的猪头,吹出了一串烟圈,并弹了弹烟灰,说道:
“三天!从明天算起,不超过大后天下午五点钟,我要看到东西!”
彭家辉片刻木然后,无力的点了点头。
梁笑尘走近他的大班台,将烟头抵着烟灰缸碾熄了,从裤兜里掏出自家户口薄和自己身份证的复印件,放在桌面上,然后转身对彭家辉说:
“彭厂长,你桌子上放了一些资料,估计会用得上!”
彭家辉看梁笑尘要告辞了,站起身来,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肥脸,强作欢颜的说:
“哎呀,梁少侠,您真是天下难得的良才啊……怪我老彭办事疏忽!您放心,剩下的事……我保证出色的完成!”
说完,凑近要跟梁笑尘握手。
梁笑尘跨出一步,有意回避了,而将空调遥控器拿在手里,对着柜式机,按下了关闭键,淡然的说:
“哪怕是热天,这冷气开大了,我担心彭厂长还会患感冒啊!”
说完,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
回到家,刚坐了没一会儿的工夫,吴婶跑来说开屏又来电话了。
晕,刘易斯这崽子,又来了!
忙乎了一阵子,笑尘本想坐下歇会儿,不去接这个电话的,但念及这小家伙漂亮的大学妈妈,还是勉强跟着吴婶去了。
拿起话筒,笑尘就故作萌态,扮着小孩的腔调,笑嘻嘻的说:
“嗨,开屏市第一球星,你好啊!”
哪知道,电话那端先是片刻的沉默,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笑尘!是我啊,老鲍!”
尼玛,鲍秀祥!
“我靠,是老鲍啊!想我了是吧?”梁笑尘立马贫起嘴来。
那头的鲍秀祥也笑着说:
“倒还真有点想你了,不过有个人更想你!”
“谁啊?”梁笑尘有点纳闷,但马上排除了是叶莹霞的可能,他鲍秀祥哪知道自己的这一腿呢!
那鲍秀祥也不再兜圈子了,直接告诉了他的想念对象:
“是人民币上的毛爷爷呢!”
梁笑尘看出这家伙是在吊自己的胃口,估计是家教中心这段时间有些资金支出,非要知会自己这位财务大臣了,就打趣的说:
“咋啦?你们仨干粮都吃光了,又管人要奶喝了不是?”
“哈哈,你别逗了,我们这段时间水草肥美,滋润着呢,成天乐呵呵的!我今天特地告诉你,也好让你高兴高兴,这十多天来,我们中心可谓是财源滚滚进啊!我们账户里已增加了九千多块钱了!”
呵,不是要钱,敢情是报喜来着!
有道是祸不单行,看来这福可双至呢,刚刚地契进兜,这会儿又资金入账,今儿个天气真不错啊!
想中心在放假的前两天,汪建军都已经招揽了十多个有家教意愿的学生,这放假后,需求陡增,人数见长,自在预料中,每份家教收取一百元的中介费,入账的金额达到这个数额,也该差不离了。
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儿,但这段时间,家里日子过得实在是太紧了,成天烦心事儿却不见少,闻此喜讯,梁笑尘心里还是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快乐,他对鲍秀祥说:
“好!好啊,兄弟!这可是好事啊!”
显然,那头的鲍秀祥更开心,他说:
“可不是嘛,笑尘!这几天,我们仨可乐坏了,长这么大还没挣这么多钱呢!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家里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赶紧搞定,我们指望你来开屏,一起好好庆祝庆祝,祝贺我们旗开得胜,哈哈!”
笑尘听了,心底倏然浮起一个念头,但随即又打消了。
他很想开口叫鲍秀祥先汇一笔钱来以接济家用,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一放假就回来了,一直是他们在中心打理着,这赚钱了,自己反倒首先提出要钱,甚有不妥;何况自己还是中心的财务管理,越发不能开这个口!
所以,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说:
“好的,老鲍,我力争这几天把家里的事处理完,然后来开屏跟你们会合,再好好爽爽!”
放下电话,笑尘跟吴婶道了声谢谢,却敏锐的察觉到她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不悦。
笑尘马上意识到,自从自己上大学后,跟家里联系没少用她家的电话,尤其昨天到今天,她顶着炎炎烈日往家里跑了两趟,喊自己接电话,看来她心里有点生烦了。
要说,她这种小情绪,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但是,这么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看来,等手里有钱了,得尽快给家里装部电话才是。
笑尘又多说了几句感谢的好话,就回去了。
在家里喝了两壶水,闲坐了一会儿,差不多到了五点半钟,笑尘就在院子里,利用自己鼓捣的健身设备,完成了当天的基础性体能训练。
等待的日子,总显得特别难捱,好歹等到了跟彭家辉限定的第三个日子,一大早完成晨跑的梁笑尘,就站在院子里想起了这货:
下午下班前,如果沟日的还没把事办妥,休怪老子使杀招!
没想到,还不用等到下午五点钟,刚吃完早饭,轴承厂的厂办主任就来家,通知梁笑尘这就去彭厂长的办公室!
鉴于上次这货并没有出乎意料的采取什么威胁性的手段,自己紧紧踩住了他的痛脚,而且把地契都已经拿到手了,想他神经只要是正常的,就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所以,这趟就没必要带匕首,夏天衣服穿得单薄,将这玩意儿揣在兜里没派上用场不说,却增加了对自己蛋蛋造成威胁的风险。
不过,这次他倒是穿了件T恤,还背了那个挎包。
进入彭家辉的办公室,这货似乎永远都是满面堆笑的样子,极其热情的对梁笑尘说:
“哎呀,都怪我彭某人考虑问题不够周全,让少侠上次受气了,这回包您满意!”
说着就从大班台上拿过一份文件,递给梁笑尘:
“笑尘少侠,您再过目一下吧!”
梁笑尘还是坐在原来那个位置的椅子上,接过文件,仔细审阅了一遍。
妥了!
这次转让证明上的文字跟上次的没什么变化,最重要的--几个部门的批字及公章,跟到手的地契上的完全吻合,一应俱全,权威性不用说了,绝对杠杠的!
这,才是梁笑尘要的东西!
他用手背在文件上一掸,略带笑意,对彭家辉点点头说:
“彭厂长,这次倒差不多!”
语毕,随即将文件塞进了自己的挎包,心里止不住的暗爽着:
尼玛,总算搞定了!
为这事儿,前前后后没少让老子操心,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且看老子如何藉此平地起高楼、大发横财!
彭家辉看到总算得到了这妖孽的认可,心里的一块巨石也算是落地了,但又提高嗓门儿,故作锦上添花的意思,说着:
“那是!我彭某人也不至于笨到一错再错吧,不然,可真要让少侠瞧不起了!不过,您别急,上次提到的那笔班子会上通过的抚恤金,我已经在批条作了最终签字,我打个电话,少侠这就可以直接到财务处去领了,呵呵!”
梁笑尘又略微一笑。
彭家辉说完,到大班台那边拨了一个电话,是给财务处的。
然后,拿着抚恤金的批条,满面春风的过来,交给梁笑尘后,伸出右手,偏着脑袋,颇有邀功的意味,笑着说:
“笑尘少侠,我彭某人这事办得还不错吧,我可没少操心啰,也算对得起小老弟了,您现在就去领钱吧,我跟他们刚招呼过的。”
梁笑尘淡淡的笑了一下,用三根指尖,略微碰了碰他的肥猪爪。
梁笑尘拿着批条,大步流星的向一楼东头的财务处奔去,很快就到了。
梁笑尘刚要进入财务处办公室,在转身进门的瞬间,用余光瞥见了身后的彭家辉,脸上写着心事,盯着自己的后背,正一步一步的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