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娃自己都记不清了,木隶是第几次被自己击倒。
而木隶总在大家以为他就此倒下再出站不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地挣扎着站立起来,然后嘴角弯弯地说:“呵,呵呵……再,再来。”
然后毫无意外地再次击倒、再挣起来。
银娃也开始喘着粗气。
他不可思议地凝视着面前的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汉人。他已经饿得面色发青、颧骨突出;他的半边脸也被他的拳头落实,像团发面一样地浮肿起来;这样奇怪的组合给他带来何等有冲击力和震憾的观感!
他的身体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起,在自己的拳掌末端轻飘飘地逸开、仿佛丝毫也不着力;但他总能再站起来。这人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算了,就让他赢一次吧,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给他个痛快!”
银娃痛苦地闭上双眼、虚应故事地出掌。他决定放弃这一次到手的胜利了。
木隶顺势抓住银娃的手,一缠、一扭,原本可以借势一个背摔,但是以他现在的体力做不到了!接下来,只要银娃随意反腕就可脱出束缚,自己将在他的后招中再次倒地、或者毙命。木隶无力地叹息。
然而银娃同样也显得乏力之极,也没有后续动作。
“你终于肯让我了么!”木隶轻笑。他顺势揽住银娃的腰,用尽残力一绊!——慢动作一般、两个人合身倒下,木隶压住了银娃。
“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了。”银娃轻轻地说。
“是吗?那你岂不在侮辱我!既然如此,这最后一次,就让我来锁定胜利吧!”
于是就在银娃眼中,木隶似乎仍在笑、却已露出森森白牙,面孔狰狞、果决无匹地朝他的颈动脉咬来!
“啊——!我认输我认输我认输了啊!”银娃涕泪交加,连声惨叫、哀求木隶口下留情。
“那,那你还,还比不比了?”木隶尽可能大声地问道。他的气息随着说话声,一阵一阵拂过银娃的脖颈,令银娃发寒发麻!
“我不比了,不比了,天啊!”银娃嚎哭起来。
毫无意外,木隶赢了,虽然胜之不武、但也赢得太过艰难!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情绪复杂地注视着木隶心安理得地拿了他的彩头、蹒跚而归。这真是天价的粮食:一粒一滴汗、一把一捧血!
赌斗终于被取消了。公主和大巫经过商议,决定稍作让步:公主让银娃通知木隶,不定期犒劳改为五天一次加餐;平时仍然不变。仍然只是不易保存的熟食,绝不提供生食,防止木隶等人借机存粮。
“木大哥你真狠,太狠了!”银娃在传达完公主的指示以后,心有余悸地对木隶说。
木隶却平静地望他,眼晴如溪泉,一望见底。
“我知道你是吓我的,对不对?”
“不要心存侥幸!”木隶一字一顿地告诫银娃说,“当时如果你不服输,会怎样?我会喝你的血、会拿你来当食物!因为我实在是饿极了。”
银娃不禁脸色发青。他的恐惧感一直延续着,每次一见木隶,总是把东西一塞,马上匆匆离去,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眼看着银娃在木隶跟前的窘状,雷大雷在空间中笑得打跌!在他这个杀过人、放过火的老兵油子眼中,木隶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色厉内荏、用来吓唬银娃这类愣头青的小儿科。“呵呵,吓唬谁呢!还真就给唬住了!”
可是满五比划着表示不同意见。
“满五你的意思是,老大会来真的?可那孩子多么质朴单纯,不至于吧?”
满五却摇头,做了个掷骰子比大小的动作,又指了指木隶。
“赌博?赌什么?赌、命?!倒也是哦,这可是老大的看家本领!”
满五继续比划。
“还有,什么?地震?逃跑?不对?杀人、爬树?”
“这什么跟什么嘛!满五我现在和你交流真累!”
满五也比划得颇不奈烦,索性取笔写道:“震慑,杀鸡骇猴,都给吓住了!”
说话间木隶已经回到空间,凑过来一看,笑了:“满五聪明。”
“老大你付出的代价不小!没事吧?”
“还行。”木隶平静地说。
“说真的,能象你这般对自己狠的,我从没见过!和你一比我算是白活了!”雷大雷苦恼地说。
“为什么非得和我比?处在我的角度,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好在蛮女和大巫一干人都未真正经历过战阵血火,否则我的这些作态是吓不住他们的。”
“可你这一段时间也太苦了!”
“其实真没什么的!这些事由我来做了,你和满五就可以集中精力按计划行事。那么苦也值得!再说,再辛苦,总比不上心苦;大雷你要多关心满五、对他多点理解。”
雷大雷低声应了。
先前由于存粮不多,三人遂决定了向蛮人骗吃骗喝的策略;但是偷偷摸摸的办法也不是稳妥和长久的,因为随时可能被蛮人发现而果断终止他们的企图;那就只有光明正大地、让对方难以拒绝!
那么究竟要怎么操作才好呢?而正当木隶苦思无计之时,事情却有了转机。
最先是雷大雷在研究银娃等人赠送的衣物时有了新发现。他在一件旧外套的袖腕、前襟等部位发现了少量斑斑点的油迹。外套虽然洗过,油迹也不太明显,但还是给发现了。“难道此人吃饭时是个漏嘴巴?”
当然不是!雷大雷条件反射地凑近外套猛嗅不停,最后从自己的味感中初步判断:此衣应该是长时间与炉灶锅勺打交道的人所穿,换而言之,此人可能是个做饭菜的厨子。因为银娃当时说,是兄弟几个给合凑的衣物。
所以,此人应该就在银娃一伙人当中职司后勤。
当然,这需要进一步证实。
怎么证实?也就是每天花样翻新、让金娃兄弟为之抓狂的点菜行动了嘛!对方的后续反应很快、甚至导致蛮女改变食品供应决策,这就证明了两点:一是对方确实是个不错的厨子;二是对方应该就在大巫的亲随之中!
蛮女突然决定只提供不易保存熟食,这样除了及时吃掉或想法保存下来外,三人小组实在别无他法。木隶明白蛮女的目的,所以他当然要选择想法保存了。
木隶于是让满五和雷大雷翻遍卷轴空间里的书籍,寻找和搜集食品加工保存的相关资料,并加紧设计可以因地制宜的工艺技术;自己则着力于确保蛮人对自己三人的食品供应,文的武的都来、要脸不要脸的考虑倒在其次:一切都围绕着要粮存粮来进行,力争消耗敌人的、保存自己的。
雷大雷和满五的考虑倒是直接:食物的口味和营养搭配,就丢给那个厨子来做好了,自己不用那么麻烦的;空间有限,要有效保存熟食,最好的手段有两种:一是脱水干燥、二是隔绝空气即可。
雷大雷于是向木隶手一摊,诉苦说,工艺是有了,但是关键设备呢?总不可能伸手向蛮人要吧?然而他和满五都想不到,木隶已经想到办法、而且这个办法是如此的惊艳!
他在心里暗暗佩服木隶的天才构想:能够想到并可以制作出改进后的符阵贴膜,用来加工食品,恐怕也只有木隶才有这样的大手笔啊!另外,木隶竟敢把在战时用来作防护的卷轴空间稍加改进,当成食品加工车间,绝了!
于是,这才有了木隶的疯狂求粮和艰难抗争、以及下面的对话:
“对了,大雷,你和满五这段时间的成果怎么样?”
“嘿嘿,那还用说?老大你都在用命去拼,我们俩怎么忍心让你的心血白费!”
“味道呢?怎么样?”
“嘿嘿,对方那个厨子的手艺真是不错!你尝尝就知道了”
食物入口,奋力地咀嚼着,木隶不由得幸福地呻吟起来:“味道好、有营养,比咱们自己的压缩干粮强多了!那厨子要是知道还不得气死!只是太干了点。”
“老大你就知足吧!这世上哪有可以面面俱到完美无缺的好事?”
“这也倒是啊”木隶闭上眼继续回味着。“对了,对方有些松动了,改成固定五天一加餐。”
雷大雷兴奋地搓手:“那可太好了!有规律,咱们就不用怕准备不充分了、还可以把工艺搞得更完美一点!”
木隶又提醒雷大雷说:“还有一点,食物太干,眼下会影响满五的进食,我看能不能搞点水果,你除了大部分脱水干制外,再取出一部分来做果汁专门给满五留着吧。”
满五便着急地示意不必如此。
雷大雷横他一眼,不由分说地道:“按老大说的,就这么办!”
甚至在后来的日子里,三个人都偶有灵感迸发并都及时付诸实践。
对此,雷大雷曾经自豪地说:“土豆当然不会变鲜肉;奇迹在于:咱们把葡萄做成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