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夜里,蛮女终于又再次入睡。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这么沉、这么长的时间了。沉睡的当中,她似乎还曾经小心地睁开眼晴、看了一下。接着她还不由得惊恐地挣扎了一下、并小心地把自己藏了藏;最后,她皱着眉,首先看到一张脸、一对大而明亮的美丽的眼晴;她们互相注视着。
这令她感到安心。
“我是谁?这又是哪里?”她在心里问自己。又仿佛幼儿时一般,她用她的小脑瓜开始思考有生以来的第一个问题,又是一模一样的情形。
蛮女然后醒来。奇妙的是她尚未睁开眼睛,却依然感觉得到那令她拥有安全感的外壳的存在、以及一双大而温暖的手掌。
她用力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囚在空间里面。她不由得轻叹一声,不想睁开眼晴。蛮女于是便又沉入静静的夜色之海,直到最深处。
……
不知什么时候,天幕大开:天空,流云,飞鸟,太阳;山,树,道路,湖泊,河流,绿草,各种各样的动物;城墙,房屋,飘扬的旗帜,街市,行人,车马,货物,喧闹,扬尘……
当然,还有眼前纹饰古朴的柱子!
在这世界里存在着的每一件物体都在发散着耀眼夺目的光彩,让人看不过来、不敢看、却又不肯将目光再次移开。
广阔无尽的世界,太大了、大得仿佛触摸不到边际。似梦似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先是木隶、满五、然后是雷大雷,他们依次醒来,便都看到这一幕,然后张口结舌,惊慌失措!木隶更是来不及避嫌,推开门便冲进蛮女的房间里去,还好!蛮女还在!睡得又香又甜!这才放下心来!
“蛮女,醒醒,醒醒……”木隶伸手轻摇、然后再用力推了蛮女一下。
“别吵……我困……死……啦……”
满五从蛮女卧房方向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微笑。
不多时,木隶悄然来到两人身边。“原来这就是王城啊?真大!”满五惊叹。
“赶紧看、好好看,看个够!特么的,劳子这一趟就算是死,也闭得上眼了!”雷大雷喃喃地说。
木隶沉默,也贪婪地看了半天。木隶嘴角弯弯:“蛮女醒后,不发蛮才怪……”
“那你怎么不叫醒她?”“蛮女太累,先让她好好休息。”
……
又流连踟蹰了半天,雷大雷忽然兴味索然,有些懊恼地说:“算了,我得回去躺一躺。”
“你这就看够了、想闭眼啦?”满五打趣他道。
“闭啥闭?大好人生,劳子远远没有活够呢!只是蛮人这地盘,山太多、太高,这房屋又修成山一般又高又密,看得眼累头晕……”雷大雷说罢,便径自转身朝自己的房间里去。
“大雷说的不错,我也是哦!”满五见机极快,口里说着,便也急慌慌地朝自己房间里钻。
木隶不由得苦笑起来:这两人,雷大雷秉性如此倒也罢了;现在就连木讷内敛的满五也鬼精鬼精的,算计起他来了!很明显,蛮女就算再能睡,也该到醒来的时候了;两个家伙早就给蛮女整治成了惊弓之鸟,不闪才怪!
看看,难题总是自己一个人的,真不仗义!这么一想,木隶心中也是宛如鹿撞、有些把持不住。
又定了定神,木隶便鼓足勇气,去服侍公主起居。来到卧房门口,木隶咳嗽一声,又等了一等;房中仍然悄无声息。木隶咬咬牙,轻轻推门、缓缓探头,准备一旦有什么不妥便当机立断、抽身遁走。
然而这一幕却没有发生。蛮女早已起床穿戴整齐,却一直背对着门,也在向窗外痴痴而望。
木隶不由得有些酸涩的感觉,在鼻翼间逗留不去。
“蛮女。”
“嗯……”
蛮女应了一声,却没有马上转身过来。
“你?呃,怎么又把这幅吓人面具戴上了?!”木隶吃惊地问道。
蛮女也没有马上回答。又过得片刻,这才收拾情绪,口中幽幽地说:“近乡情怯,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罢了……”
木隶又好气又好笑。他却又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我还以为你是准备给我来个下马威呢!”
蛮女便也在面具下止住悲伤,无声地笑。
木隶又说:“大巫师好大的手笔!”
“嗯!”蛮女有些骄傲的样子。
“他什么时候会来看你?”“不知道啊,怎么了?”
“我想请他帮忙弄些清水来……”
蛮女不禁惊奇地睁大双眼看木隶,
“然后?”
“给你,给……你,洗个澡……”木隶期期艾艾地说。
“……”
蛮女不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木隶、研究一般地专注木隶;仿佛初识、又显然是再认识。蛮女最后点点头,也不知是表示理解还是认可;木隶终于如蒙大赦,尴尬且狼狈,汗流浃背、落荒而逃!
……
随后,蛮女也就从卧房里出来,自自然然地和木隶他们三人打着招呼,一如往日。
木隶见蛮女没有表现什么什么异常来,也便放下心来,神色恢复正常。雷大雷则和满五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会心一笑,暗暗庆幸:“总算又熬过了这一关”。
四个人心思并不全然相同、但因为外面环境的一切都已经改观;虽然还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但是和昨天以前相比,已经足以让他们感到知足了。所以,四个人的心情都很好,连满五和蛮女的话都比平时多了去,一时间气氛融洽、欢声笑语不断。
蛮女便主动给三人当起免费导游,三百六十度地远近指点解说,以尽地主之谊。蛮女也是感到庆幸:木隶他们三个全然没发现异常的样子。
其实她之所以睡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在大巫施展梦离之术的配合之下,自己和国母早已在梦境里相见过了。
最初的梦境,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平时一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直到后来再次见到国母,她马意识到这梦其实是真的的了!母女二人好不容易相见!于是就在先王的灵前相拥而泣。
当中木隶来叫起床,被打断了一下,所幸国母和蛮女不是施术人、大巫又是借助了祭坛来施展秘术,故而都没受到什么影响。
只是为了谨慎起见,蛮女以防万一地退出梦境,再次戴上了刻意制作的面具,用自己以纹饰精心掩饰着的符咒来继续与国母、大巫传信。美中不足的是没有了影像、只有声音了。
所以,木隶自以为私密的小意关怀让蛮女大感狼狈:因为两个重要的长辈一直在听壁脚哦!
虽然有面具作为掩护看不出端倪,蛮女却是又羞又急、当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甜丝丝的感觉;这个木瓜脑袋!看不出来还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关心人……
蛮女别无他法,只好故作姿态,高深莫测的样子。
事实上,与国母相见后,待两人定下神来,蛮女一开口就要母亲设法,让大巫准备充足的清水,——不单是自己、另外三人也是一身酸臭!先前事可权宜,乃是不得不为之;而祭坛在蛮人心目中可是神圣、纯洁的地方,怎能有丝毫的不敬!
只是怕木隶他们疑心警惕,她嘱咐母亲随机应变、到时根据传信配合她,使动作自然些才好;所以只得设法创造条件。
想不到木隶却恰好也想到了、于是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
……
国母和大巫自然听得一个字不漏,对木隶的小心思自然心明眼亮。
大巫会心一笑。
国母却有些鄙夷:“这个汉人,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出于对女儿的担心,深谙御人之术的国母又想,这汉人既然对女儿有好感,看来不妨可以利用一下,说不定对营救出女儿有所帮助。
另一方面,如果抛掉种族之见,男人爱女人,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如此一想,对木隶的恶感便在无形中消掉几分。
和国母急着营救女儿的心情不同;大巫则是更多站在对三方局势进行研判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他也想到了要利用一下木隶对公主的小心思,但只是出于保护公主的角度来考虑;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他还是认为暂时不要把公主营救出来,这是利大于弊的、木隶的好感有助于提供公主在空间内的安全性保障,也就从侧面印证了大巫的想法具有可行性。
大巫决定找个时机和国母再交流一下这个问题。
……
王室家庙的新祭坛一落成,国母便急忙去行礼。
这消息本来让王叔有些不爽。但后面的消息说,国母只是进了供奉自己丈夫灵位的那间屋子、并没有与大巫接触;后来国母两眼通红地出来后,直接回了王宫。
——在当前的形势之下,一个女人,难过了,去丈夫的灵前哭诉一番,这也是人之常情!
王叔也便放了心。只是又交待相关人员不可松懈、对大巫和国母的一切外出行动要全盘掌握!
……
又一天过去,夜晚来临。四个人早已各在自己的私密空间内,把自己打理得清爽无比。木隶他们三个,于是齐来陪蛮女看星星。
四个人身处神圣庄严的祭坛之中,足下是高高的立柱、精美绝伦;王城上面的夜空实在干净、月亮渐圆、星星明亮,实在好美!于是引得几个人大呼小叫、惊呼不断。
这一切真是蔚为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