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成亲的前一日,从中午到傍晚,程宅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远方的客人,这些人由于路途遥远,不得不提前一日到来,好使自己不至于错过酒席。
在所有这些远方来客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从京城特意赶来的程老爷的唯一的女儿,程浩薇程大小姐了。
她和她的丈夫是中午时分抵达程宅的,他们的马车刚抵达,人还没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看门人看到马车上位于马车右侧的那女的,身穿乳白色淡花旗袍,烫着大波浪发型,唇红齿白,正思忖着这漂亮女人是谁呢,盯睛一看,却是程大小姐,她换了个他从未见过的大波浪发型,差点使他没认出来,看门人一旦确认来人是程大小姐和她的丈夫,立刻进宅前去通报了。
当程大小姐和她的丈夫从马车上提着箱子走下来,把马车的费用支付给车夫后,刚转过身,还没等他们的脚步迈进程宅的大门,看到老太太已经带着许闻敏前来迎接他们了。
老太太一看到大小姐,立刻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她走到她孙女面前以后,把她抱在怀里,说:“我的宝贝孙女,我可把你给盼来了。”
程大小姐哈哈一笑,撒娇地说:“奶奶,我这不是来了嘛!”
老太太和大小姐寒喧了几句后,老太太的手抓住程大小姐的手,一直没放地把她拉进了宅里,好像怕自己一撒手,她的孙女就立刻从她眼前消失了一样。由于对孙女的过度的关注,她甚至忘记招呼一下跟在大小姐后面的她的丈夫了,往前走了好几步才想起来,回头对身后那位身材颀长,面孔英俊的男士说:“千里遥远地,路上累着了吧?”
程大小姐的丈夫忙说:“哪里,路上还是蛮轻松的。”
这程大小姐的丈夫名叫陆林,出自京城的一个名门旺族,他的家族世代做织布的生意,京城的太太们十个人穿的衣服里,至少有三个是出自他家的织布坊的。他认识大小姐程浩薇是在一个夏天他随同父母前来苏州游玩的时候,刚好遇到大小姐也在苏州的姑姑家,陪同她姑姑前去拙政园游玩,在拙政园的东花园秫香馆内,他们相遇了,当他们打算走到下一景点时,刚好遇到了暴雨,只好就在秫香馆等待片刻,哪知那暴雨一下就下了两个钟头。由于无聊,陆林的母亲和程浩微的姑姑开始聊起天来,在两位女士聊天的时候,陆林和程大小姐不时相互地看上几眼,等到暴雨停时,他们打算走出秫香馆时,陆林不舍地看了好几眼程大小姐,他母亲看出了她儿子的心思,于是对程大小姐的姑姑说,“能在这里遇到,也是缘份。不知道能不能留下联系方式,以后也可以来往一下。”,程大小姐的姑姑刚好也对这一家人感觉颇好,于是把她的地址告诉了他们,希望他们可以前去拜访她,陆林的母亲一看,原来她们家就在苏州城,于是第二天,趁他们回京城之前,她就带着她儿子和丈夫前去拜访程姑妈了,在那里,陆林由于马上要回京城了,当天就向程大小姐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程大小姐刚好也中意于他,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确定了恋爱关系。当陆林回京城后,两人就开始鱼雁传书起来。过了两年,他们对各自的家族挑明了恋爱关系,因为门当户对,谁也没反对这门婚事,他们顺利地结婚了。
老太太和大小姐正说着话呢,老爷和太太以及三少爷也来了,几人又是一番寒喧,尤其是太太,一直心疼地看着大小姐,握着她的手不放开,说:“怎么就不能吃得胖一点呢?”
大小姐说:“吃得胖有人就要郁闷了。”说完转过头,朝她丈夫陆林做了个鬼脸。
她丈夫用宠溺的表情对她说,“你尽管吃就是,我绝不会嫌弃你的。”
大小姐没继续搭理她丈夫,对站在她母亲旁边的三少爷说:“三弟,听说你是前天刚到的?”
三少爷说:“是的,姐姐,前天中午刚到。”
大小姐嗔怪地看着他说:“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呢,要是早知道你前天来了,我也早点来,也可以早点见到你了。”
三少爷笑了一下,说:“怕你贵人多事,没敢多打扰。”
大小姐说:“看来你在外面这些年没白呆,至少学会狡辩了。”
三少爷笑着说:“我在这里给姐姐陪不是了。我就是想着姐姐反正这几天也要过来,不差这几日。看来是我错了,姐姐您大人大量,原谅三弟吧。”
大小姐笑着说:“看在你态度还算诚恳地份上,原谅你一次,不过,下次,不可再犯。”
三少爷说:“三弟哪里还敢再惹姐姐生气。”
一家人边说边笑边走地进了老太太的房间,他们正说着话呢,大少爷大少奶奶和二少爷也因听闻大小姐的到来也来了。
这时,程宅里所有的主人都在老太太这儿聚齐了,程老爷和太太忙着招呼他们远方而来的女婿,大少爷和二少爷坐在一边,时不时地插上一句嘴,老太太呢,由于一家人都聚齐了,前所未有的开心,她作为宅里的中心人物,聊天时顾全大局,哪个都要招呼一下,聊上个几句。
大小姐和三少爷一起坐在老太太左边,大小姐刚坐定,就开始对大家说起她在京城的所见所闻,当她说起一些搞笑的见闻时,把众人逗得前俯后仰。
当大小姐对大家说完了她在京城的见闻后,问坐在她旁边的三少爷,“三弟,我有件事想要问你一下,你现在有了意中人没?”
三少爷说:“没呢,我一直孤家寡人一个。”
大小姐说:“这就好了,我正打算给你介绍一个人。”说完,她故作神秘地一笑。
三少爷说:“谁啊?”
大小姐说:“你认识的。那可是一位绝代佳人。”
三少爷说:“姐姐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
大小姐说:“明天你就见到了,着什么急,明天,谜底揭晓给你看。”
三少爷说:“你今天就告诉我吧。”
大小姐说:“就不告诉你,哈哈,好了,你今天晚上恐怕要睡不着了。”
三少爷说:“我有什么睡不着的?”
他们正说着,许闻敏来给他们沏茶了,许闻敏是给宅里所有的主人沏了茶后,才走到他们这儿的。
大小姐没看许闻敏,继续对她三弟说:“你有什么睡不着的?这还用问吗,因为明天你将会见到一位绝代佳人。”
三少爷说:“姐姐眼里的绝代佳人,可未必是我眼里的绝代佳人。”
大小姐问:“你眼里的绝代佳人,什么样的?”
三少爷说:“我还没见到什么人可以称得上绝代佳人,所以我没办法回答你。”
大小姐哈哈一笑,说:“我三弟的眼光真高,不过我相信,明天的那位,肯定会是你眼里的绝代佳人。”
这时,许闻敏沏茶的手不知何故晃动了一下,碰倒了正在沏着的茶杯,茶水洒在了桌子上,她赶紧把茶杯扶正,去拿毛巾了。
大小姐说:“这许闻敏,怎么连茶也沏不好了。”
三少爷笑着说:“可能是她见着姐姐,被姐姐的气势吓着了。”
大小姐说:“去,她都见我多少次了。我看她是被你吓着了才是真的。”
这时,他们暂时停止了交谈,因为他们看到许闻敏拿来了抹布和拖把,向着他们的这张桌子的方向走过来了。
她走到桌子面前后,低着头用抹布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擦拭倒出来的茶水,接着,用拖把把桌子下方的那块被茶水弄脏了的地也拖干净了。做完这些,她带着抹布和拖把离开了。
大小姐在许闻敏的身影走开一会后,对三少爷说:“这许闻敏比小时候更标致了呢。”
三少爷问:“怎么她来宅里很久了吗?”
大小姐说:“是啊,好几年了,你去法国的第二年,她就来了。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
这时三少爷还想问些什么,但他一转头发现,许闻敏已经放好了东西,又站在老太太身边了,于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当晚,程宅的一家子主人和其他远方来客在宅里一起吃饭。
大小姐和三少爷一起坐在老太太的左边,许闻香站在老太太身后,帮老太太端茶递水。
席间,三少爷一次无意中向许闻敏看去,因为她正帮他递茶,她的胳膊不小心碰着了他的肩膀,他才下意识地往上看的。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她,之前,她在他近处时,他一直刻意地没看她,怕对方以为自己是好色之徒,这次近距离地看到她的脸,他发现她肤白若脂,大大的眸子中流动着闪亮的光泽,不禁呆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他和他姐姐今天刚聊过的“绝代佳人”这一词汇。
他在看了她这一眼后,又继续和大小姐谈笑风生了。
席间余下的时间里,他没再看她。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她站在哪里,在做什么事情,他都一清二楚了。以前,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她站在哪里,做什么事情。以前,他把她当作一个透明的女佣,和其它女佣没有任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