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刘承意派人传话,传刘晓玫去前院水月阁用晚膳,据丫鬟的描述,大公子刘书憶刚同东楚打完一场战,大获全胜,今日班师回朝,这一次家宴重大,算是刘书憶的庆功宴。近来的饮食刘晓玫一直称病就在自己的落雪阁内用餐,可这次想躲也躲不掉了。也好,刘晓玫正想会会刘府这些夫人公子小姐。
远远的望见前院中一座独立的楼阁,红墙朱瓦,灯火通明,华丽辉煌却不似其他建筑宏伟,反倒格外精致,让人眼前一亮。门槛上方的牌匾上方,镂刻着錾金的“水月阁”三字。刘晓玫缓步走了进去,芜音在外面侯着。
碧玉的珠帘和屏障遮住了内景,见刘晓玫来了,一个丫鬟替刘晓玫拉开了珠帘,她绕过屏障,见到了极其奢华的水月阁内景。墙壁两侧缀着玉台的红烛,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蔓延而来。席宴上,陈列着满满一桌的菜肴,尽是鸡豚狗彘山珍海味。筷箸和瓷碗整齐的排列在侧。多数人已落座。不过,刘晓玫只认得三个人,主座的刘承意,副座的大夫人和刘梓琦。
刘梓琦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纱裙,发髻上的流苏的珠环摇曳生姿,显得她灵动可爱,刘晓玫心中也不禁赞叹。
“来,玫儿,坐这里。”刘承意指了指自己身侧为刘晓玫空出的座位。刘晓玫行至刘承意身旁坐下,不经意间一眼瞥见了刘梓琦带有妒意的眼神。刘晓玫并不想与她争什么,只是移开了眼。
仍有一个座位空着。
刘梓琦和大夫人刘晓玫是认识了的,刘承意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向刘晓玫介绍了其他人。
东坐是刘晓玫的两个亲伯父,刘承意的兄长刘承恩和刘承泗。刘晓玫记得芜音曾说过,刘承恩和刘承意虽然是宰相的亲兄长,李承恩正值壮年,却只是一个六品转运使而已。刘承泗更是不涉官场,一心经商,倒也混得风生水起,府邸规模几近相府。当时芜音跟刘晓玫说时,刘晓玫还有一丝不解,不过细想便豁然开朗。古代的帝王,必然要分化事权,怎会允许一个刘家有多人任朝廷重臣。而两个伯伯倒也都是聪明人,不争不抢,过着自己富足又闲淡的生活。
副坐的刘书涵坐在二夫人的旁边,独不见大夫人的儿子刘书憶。二夫人着一身素青色衣裙,很是符合芜音所描述“吃斋念佛不问俗世”的个性。尽管她妆容很淡,但精致的眉眼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轻时也是艳绝一方的女子,岁月的侵蚀也未能让她风韵削减。如今她眼神清淡,不知为何会潜心向佛。
刘书涵着一袭紫色云纹锦袍,手中一把檀木折扇,眼波流转,慵懒却有风流之态,对刘晓玫这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妹妹的到来并无任何表示,好似没看见一般,气质同她母亲一比显得格格不入。刘晓玫从他的眼中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她想,此前自己同他关系应该不瘟不火,总好过明明巴不得自己从此消失,却还笑意盈盈装作跟自己多亲热的样子的刘梓琦。
对于刘承意的介绍,没有人表示惊讶,看来众人皆已知自己失忆之事。刘晓玫向众人一一问过好。
刘书涵听刘晓玫叫了自己,回之一笑。
刘书涵笑起来甚是好看,慵懒而带一点魅惑,帝京一定有无数女子为之倾倒。可这样一副皮囊,估计是个拈花惹草纨绔风流之辈。
刘晓玫正在回味刘书涵那一笑,却听见刘梓琦娇嗔道:“哥哥!”
刘晓玫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众人顺着刘梓琦的目光望去,来人便是刘书憶,这次宴会姗姗来迟的主角。他身穿一身墨色长袍,发丝由银冠高束,意气风发,眉宇间不失英气,目光如炬,锐利逼人。他嘴角噙着笑,却掩盖不了他慑人的气场。
果真是大将风范!
白日回府时,刘承意与大夫人刘书憶都已见过,刚回府便接到宫里传来消息要犒赏此次楚易之战的将士。刘书憶盔甲还未卸下便匆匆进宫,再回府时就是现在这个时辰了。
“半载不见,梓琦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刘书涵笑道。
刘梓琦的脸上泛起一片羞红,到:“哥哥一回来就取笑妹妹。”
刘书憶笑道:“怎么是取笑妹妹,哥哥说的都是实话。”说完又顿了顿,“晓玫今日怎么没叫我,才半年不见就不认得我这个‘憶哥哥’了吗?昔日我凯旋回家,你可是......”
说到这里,刘书憶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看见了刘晓玫致以歉意的微笑。刘书憶前日才知刘晓玫坠湖失忆之事,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看到她这样的陌生又疏离的眼神,他又不得不信,眼底还是有藏不住的失落。他向座下的长者一一问好后入了席。
刘晓玫将这些情绪都看在眼底,心中有一股暖意,唤了声“大哥”。
“书憶,近来可好?”刘书涵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浅笑道。
刘晓玫心下奇怪,刘书涵居然会关心人!
“咳咳——”座下有长者轻咳了两声,警示刘书憶的言语。刘家规矩繁多,长幼有序,刘书涵按理说该称呼刘书憶一声大哥,但他却如此称呼,刘晓玫以为,这是在提醒刘书涵的言语有点逾越了规矩礼数。
刘书憶也不在意旁人的提醒,只是仍扣着酒杯,笑意浅然,等着刘书涵的回答。
刘晓玫偷偷瞄了一眼刘承意,正好瞧见他轻声叹了口气。
刘书憶的目光终于舍得看向刘书涵这方了,不过一瞬他的目光便移开了,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潇洒。他勉强笑了笑,有些不自在地道:“挺好的。”
刘晓玫有些懵逼了,她实在搞不懂这一家人的关系。
一顿饭吃得刘晓玫心力交瘁,刘府的这些规矩她是不懂的,尽管有失忆做借口,但刘梓琦在,她还是不愿意让她笑话了去,每一次夹菜皆是小心谨慎,以至于她吃的菜很少,几乎是只吃了一碗白米饭。她第一次觉得吃饭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