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迷失在爱情的深海中，
会不会有一盏灯能唤我们回头？
哥，晚上什么时候回家？我有话和你说。
依弦，今天我在公司有事要处理，可能不回去了。
这是第一次木浦俊夜不归宿，虽然有托词，但秦依弦能听出来他声音中的倦怠和愁绪，略微干哑的声音，应该是抽了很久的烟。她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挂断了电话，她知道是尹洛薇走了的原因。
秦依弦额头贴着有些凉意的落地窗，玻璃的凉意席卷全身，她想让大脑冷静冷静，可是脑海里又不知不觉地浮现幻觉。她真希望此刻玻璃变成碎片掉下来砸中她，或者突然地震，她被掩埋在这里，总之，她只想到结束。
玻璃窗外一束车灯晃过，她甚至期望那辆车开进来，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撞上她面前的玻璃。她闭上眼睛等待着，许久，只听到关上车门的声音，然后是高跟鞋急促地走进楼门。
不一会儿，门被急速打开，木心雅大口喘着气走进来，肩膀起伏着，看来是真的在生气。
看到秦依弦背对着她立在窗边，木心雅努力控制着起伏的情绪，说：“依弦，妈想和你说几句话。”
秦依弦转过身淡淡地看着她，那可怜的神情让木心雅一时心软，可想到刚才在公司看到木浦俊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抽烟的情景，她又不得不说。再自私一次吧，为了浦俊的幸福。
狠下心来，木心雅走到秦依弦的面前说：“依弦，有一件事妈不想再瞒着你了。”
静静地看着她的双眼，秦依弦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耳朵在听着。
“还记得1999年你和你哥哥半夜送我上医院的事吗？”木心雅小心地问着。
秦依弦点了点头，当然记得，爸爸打了妈妈然后夺门而出，当时回望她的眼神，猩红得像血一样恐怖。想到这，她的拳头不由得握了握。
“你怨恨我，是认为我拿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才导致你爸爸跳楼，对吗？其实，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我之所以把钱拿走，是因为你爸爸要用那些钱去赌博，我坚决不给他钥匙。他这样偏执的做法只会血本无归，你和浦俊的未来也会搭上。”
赌博？这两个字让秦依弦感到意外，她错愕地抬头看木心雅，不相信地摇了摇头说：“爸爸不会去赌博的。”
“你也不相信对不对？可是他真的要去赌，他那么倔强的脾气，一旦下定决心是根本改变不了的，于是我就把钱全都锁了起来。任我怎么劝阻你爸爸他也不答应。他说要找你姑姑借钱，我给你姑姑打电话让她不要借钱给你爸爸，却被你姑姑骂了一顿。后来浦俊在学校打架，我才发现逃避不是办法，正好以前的一个朋友在B市做生意让我加入，说短时间就能挣出一大笔。所以我便带着浦俊和钱来了B市，因为浦俊毕竟不是你爸爸亲生的，我怕我不在，你爸爸会对他不好，于是我自私了一次。我给你爸爸留了信告诉他等等我，我会很快回来。可是我没想到你爸爸会那么冲动极端，当我两年后带着钱回来准备替你爸爸周旋的时候，你爸爸已经不在了，我只好处理了厂子的善后事宜。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你爸爸在我走后，向你姑姑借钱，赌博输了才会有轻生的念头。”木心雅讲到这已泣不成声，“如果你爸爸相信我，你姑姑不借钱给你爸爸，也不至于如此。”
秦依弦怔怔地看着她，这一大段的话传递进她的大脑，正在慢慢地组成一个个她模糊又熟悉的故事。
“依弦，你哥哥也在怪我，你的病让他很内疚，所以他是在替我还债。依弦，妈不想看到你们两个人赔上一生的幸福，你俩是我最心爱的孩子啊！”木心雅悲戚地痛哭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不幸福？”秦依弦反问道，“你是想拆开我们才编出来这些谎话的。”
“你不信我说的话，你可以问你姑姑，你姑夫为什么突然脑出血。依弦，不要折磨自己，更不要折磨你哥哥，你要是对我有恨，就报复我好吗？”木心雅拉着她的手，“洛薇太可怜了，你真的忍心拆散他们吗？”
秦依弦恼怒地甩开她的手，说：“你在骗人，你骗了我一次，还想骗我第二次，你是为了尹洛薇才说这些的，我不会相信。”说完她转身跑上了楼。
木心雅在后面伤心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依弦，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妈妈一次？”
凭什么相信你？秦依弦的眼泪掉了下来，脑海中回忆起那个夜晚，木浦俊背着木心雅，木心雅忍受着身体的痛苦，一直安慰着她不要害怕。她回忆起爸爸那几日的反常，还有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人。
回到房间她把门狠狠地关上，沉静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很久后那边传来疲惫的声音：“依弦啊，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来？”
秦玉枝的声音一响起，秦依弦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哦，姑姑，我有件事突然想问您。”
“什么事？”那边秦玉枝紧张起来，像是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灯。
秦依弦犹豫着，良久才开口：“我姑夫为什么突然得了脑出血？”
“你、你怎么问这个？”
“姑姑，请说实话好吗？和爸爸有关吗？”
很长的一声叹息响起，电话那端的人穿上了拖鞋，然后是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的声音，她压低声音说：“你爸爸向我借钱说认识赌场的朋友，会翻几倍回来，我就瞒着你姑夫借给了他，没想到反而赔了进去，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姑夫。后来你大彬哥上大学，你姑夫才发现家里的钱没了，一股急火就……”说到这里，秦玉枝哽咽了，“是我的错，你爸爸赌的时候应该拦着他。”
“那爸爸厂里的事后来是谁出面解决的？”
“就是那个女人啊，带着钱回来，但我也不感谢她，不是她管着钱，你爸爸能向我借钱去赌吗？怎么了？她难为你了吗？依弦，她敢难为你的话，我现在就去B市找她评理去，我就不信这世上没王法了。”秦玉枝不依不饶地说着。
秦依弦长叹了一声，对着手机说：“不要再纠缠以前的事了，让我安静安静吧。”
“我告诉你啊，她要是赶你走，你就偏不走，要回该属于你的东西，那是她欠咱们的。”秦玉枝激动地说着。
“我知道了。”不等她再说什么，秦依弦挂断了电话，“欠”这个字分外沉重，到底是谁欠了谁的？
木心雅的一时私心，爸爸的丧失理智，还有姑姑的愚昧纵容，这一切造成了如今多少人的痛苦。如果她没有遇到许澈，也许他还叫左澈，还很有骨气地活着，兴许攒够了钱会带着妈妈离开B市回到家乡。如果她没有再遇到木浦俊，可能在他与尹洛薇相识的第七年，已经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并且很快有了一个爱情的结晶。如果不是她，许澈、木浦俊、尹洛薇、木心雅都应该很幸福地生活着。可惜就是因为她，让他们生活中所有的美好都破灭了，尹洛薇的心碎离去、许澈的阴戾孤绝、木浦俊的伤感惆怅和木心雅的悔恨，所有人都因为她而痛苦着，所有的根源都是因为她。
如此多余的她，怎么还能存在于这个世上？
你应该去死！脑海中响起魔咒一样的声音，秦依弦双手抱头退缩到了墙角。
澈，我在我们以前的家等你。
许澈接到秦依弦这个电话的时候愣了很久，惊喜溢出言表。秦依弦突然在家等他，这说明了什么，明白了他的话而回心转意吗？许澈兴奋不已，但是想到已经是半夜，秦依弦一个人去了出租屋，太不安全了，于是把车开得飞快。当他狂跑上七楼，打开门看到通亮的房间，心才安稳下来。
厨房外面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饭菜，还有一瓶啤酒，而秦依弦正坐在桌边静静地等着他。今晚的她似乎特意化了妆，不过白色的粉底根本掩不住她脸上的憔悴。
“怎么这么晚过来？”许澈关上门，在玄关换拖鞋的时候手微微发抖着。
“好久没有回家了，想回来看看。”
许澈看一眼家里的陈设，明显收拾过，而且还和以前一个样子，但是团团没有和她回来，此情此景像是回到了初遇时的场景。
秦依弦已经把酒倒在了杯里，推到了他的面前，淡淡地问：“怎么一头的汗？”
“大半夜的你自己回来，我实在担心，就一口气跑上来了。”
“我没事，我现在不怕黑。”心里已经空无一物，还会怕什么。
“不怕？那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谁拽着我喊老公？”许澈嘲笑着。
秦依弦没有说话，在记忆深处的这一幕是最温暖的。
许澈吃着菜，是好久没有尝到的味道，他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说：“以后半夜自己出去的话，不许再拽着别人叫老公，知道吗？对了，你不许在半夜出去，出去的话我一定要在你旁边。”
“嗯。”她答应着。
他微怔，现在的她太反常了。他疑惑地问：“依弦，你没事吧？”
“没事啊，你继续说吧，我想听你说话。”她笑了笑。
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许澈低头吃着饭。今天的饭很香，酒也很好喝，秦依弦在旁边帮他夹菜、倒酒，然后就看着他，那眼神让许澈以为自己变成了团团。
吃完了饭，已经是夜里1点多，秦依弦没有说走，而是站在了阳台上，看着远处什刹海的风景，今晚的灯光并不是很灿烂，星星点点的。许澈走到了她的身边，站在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腰，意外的是这次她竟然没有拒绝。
“依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在后面轻轻地问着。
秦依弦转了过来，略微抬头对上他的眸，突然说：“可不可以吻我？”
许澈眼中闪着惊喜，她这个要求他怎么可能拒绝？慢慢地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吻，只是贴着她唇的柔软根本不够，舌头撬开她的贝齿，去捕捉她的小舌。秦依弦微微闭上眼睛，这是许澈的吻，美好得如童话故事中的一般。
身体里升起一股灼热，许澈的手搂着她的腰身开始游移起来，怀中的秦依弦轻轻地呻吟了一声，让他立刻心猿意马了起来，按捺不住体内燃烧的火苗，他低哑着声音在秦依弦的耳边道：“依弦，今晚你还走吗？”
“澈，我不走，你想怎样都行……”秦依弦在他耳边羞赧地说着。许澈心中激动，下定决心似的将秦依弦打横抱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进了他以前的房间，小心地把她放在了床上。
“真的想好了吗？”他低声问道。他一直是尊重依弦的，即使合租的时候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两人还是分房睡，最多也只是亲吻，也是点到为止。心里其实是渴望的，只是他明白自己要的不是一时的情欲，而是一世的情爱。
今晚依弦的主动他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倒是因为介意着她说要结婚而让他产生了自私的念头，真正属于他的依弦，他会更理直气壮地从木浦俊手里抢回来。
秦依弦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感受到他修长的手指颤抖并急切地解开她的衣服……
许澈是从梦中笑醒的，凌乱的被褥中还有恩爱过后的味道，好想把爱人搂到怀里，可伸开手臂寻找，才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身下的床单上还有着淡淡的一朵粉红，证明着昨夜的缠绵不是一个梦。
他脸上的温度升高，居然又趴下抱着被子闻了闻，脑子里挥不去的是昨夜的温存。下一次不能喝那么多酒了，一定要在清醒的时候好好地疼爱她。他躺在床上等着秦依弦来叫他，想看到她脸红的模样，彼此交付了对方，想想也会害羞，一会儿和她对视的时候第一句应该说什么好呢？真的是很为难。
只躺了几分钟，却如度秒如年一般，听不到厨房里的声音，窗外的阳光却越来越强烈，理智终于让许澈感觉到事情很蹊跷，猛地坐了起来喊着：“依弦？”不对，他笑着改口：“老婆。”
屋里没有人回应，他的好心情一点点冷却，顾不上穿衣服，围着被子走到了客厅，客厅、厨房包括卫生间里都安静得根本没有人影，门口地垫上只有一双换下来的拖鞋。
许澈盯着拖鞋出神，也许她去楼下的超市买菜了，别的他不敢去想，依弦是不会离开他的，不会。
手机铃声突然在这个时候响起，他在地上捡起了他的手机，是李蒙打来的，他接通后便说：“李蒙，我有事，一会儿给你打。”
“一会儿打什么打呀，我告诉你那药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依弦的药被余熙子给换了，她吃的药是让人精神分裂的，吃时间长了不得妄想症也会得抑郁症。我是不是应该报警啊？对了，木浦俊给我打电话说依弦失踪了，一夜没回家，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啊？”李蒙在那边语无伦次地喊着，不知道该先说依弦还是说药的事。
依弦被换了药？许澈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不祥的预感让他浑身不寒而栗，赶紧跑回卧室慌乱地穿上了衣服，大脑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