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愿听吗?”自入这院子以来,还从未见过神父的微笑。据说昊神父从未笑过,不想今天倒肯展颜一笑。虽不甚明显,也够罕见。
“昊晖不敢。”他虔诚地垂下手,就像一个圣徒面对着自己信奉的神灵。
今日的开导过后,我刻意在墨竹院的小道上徘徊。
入口处还有四个修女在等着自己的归去,只是,潘潘也躲在竹林的某处,既然他不想现身,那就让我好好找一找吧。
每日只有深夜才能见到他,我实在是捱地受不了。
宁静的天空突然下起了磅礴大雨,那雨几乎是一瞬间而来的,又急又猛,瞬间将衣物打湿。
我抱着头,在墨竹苑里寻找出口,这该死的院子,竟建地这么大,刚才找人时没注意路线,这会儿连出口都找不到了。
“银谷、萧穆……昊神父……”我连连呼喊,可这雨声大得震耳,呼声刚起就被它给遮去,连自己都快听不到了,更别说是别人。
就在我仓皇奔窜,逃避雨打的时候,一不小心绊到一块石头,一头栽在地上。大雨毫不留情地砸落,我趴在泥沼里痛苦地挣扎着,连起身都倍觉困难。
这时,一个白色人影轻轻落入手边。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那脚步轻得无声无息。
一双纤白的手朝我伸了出来。
我抬起眸子,看到潘潘撑着蓝色的伞,弯下身温柔而痛惜地看着自己:快起来吧……
雨还在不停地下,不过这已经与我无关。
两人挤在一把白色的竹伞之下,小小的竹伞隔绝了外面整片整片的雨幕,营造了一个安全的小世界。
另一方的天地。
狭小的天地里,有我,有他。
“潘潘……”我湿透的衣衫紧贴着他的白衫,很快将他的身前****一片。他的眼睛也微微润湿,带着云雾蒸腾的潮气。
我颤抖的手情不自禁地点上他的睫毛,想要逝去那份潮湿,拂去那份忧伤的气息。
还好他没有躲开,颤抖着纤长的睫毛水眸朦胧地望着我轻轻道:到我那里吧……
一时间,环绕四周的雨水都成了激昂的鼓点,哗啦啦落在地上激起阵阵欢鸣。
那边,隐隐约约有人喊着“圣姑……圣姑……”人声往这边追来。
但,那又与我何干?
我搂住潘潘的脖子,高兴地道:我们现在就去!
潘潘揽着我轻盈跃起。
我的手移到伞柄处,轻轻握住。这个时候,也该为他分担一些事情了。
身后几个焦急的追赶者被我们很轻松地甩在后面,我惊异非常,他是在何时练就的这一身绝佳轻功?
那个青青竹楼幽藏于临近修道院的一条小道上。楼前不远就是他每晚劫我所到之处,此时地面已被雨水打湿,竹叶狼籍四散。
我望着那些每晚伴我休息,带给我洁净柔软的小东西心里有些有不忍。
还没来得及多伤感,他带我越过那片土地飞入竹楼中。
“你也累了,就在这儿休息吧。”潘潘将我放在床边,背过身去,语声清冷。
我掀开褥子,坐在那个竹子做成的小床上,抱着双臂:“潘潘……”
他背影微颤,像是竭力要抑制着什么,片刻后咬着牙冷冷道:我说过,你认错人了。现在雨大,一会儿停了,你就走吧。
说着就又要走。
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腰,脸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潘潘,我错了,你要是生我的气就说出来,我改还不成吗?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认我……”我几乎泣不成声,不消片刻,泪水和身上的雨水一起浸出,不久便浸透了他的衣衫。
他僵了片刻,突然转过身,捧起我的脸,桃花美目深深望进我的眸子里,温柔缱绻尽头是无尽的凄恻婉转。
他就那样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而我已是泣不成声。
突然间,他将我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匀称的身子隔着我已湿透的衣衫触到肌肤,带着暖玉莹润光洁的触觉几乎让人融化。
“娘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想过我?”略尖的下巴抵着我的肩头,他语声柔软已极。
“别叫我娘子,叫云儿……”我鼻子一酸,歪着头枕着他匀称的肩膀,又落下几滴眼泪。
“云儿……”
“哎……我想你了想你了经常想总是想……”幸福地在他怀里微微摇晃,酸涩渐渐消退,他身上那股春天的温暖气息让人安心。
他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止住我的晃动。我心一惊,以为他又要冰山化。
他突然扯了我的手往床边走:身子全湿了,快换件衣服。要不就着凉了。
看他从床边的竹椅上拿过银色的狐裘大氅,微笑着侧身坐下,我的手放在肩头,微微有些迟疑。
“快把湿衣服脱了吧,把它换上。”他有些着急将手伸过来,纤长的玉手轻轻剥开湿透的衣衫。
我蜷缩着身子靠在他胸口,羞窘地无法抬头。
他温柔地,一边一点一点地褪去我的衣服,一边将暴露在冷空气里的身子往他怀里塞,用体温温暖着我。
衣衫褪尽,又将我裹在厚实的狐裘大氅里,放在床中央。
“云儿,我去帮你把衣服洗了。”我焦急地拽住他的衣袖,埋怨道:才见面,洗什么衣服。陪我说说话吧。
他将那衣服往竹凳上一搭,浅笑着朝我走来。
潘潘抱着我透过那前方的窗望着窗外,细语着别后凄苦,情话与相思绵绵不断,直至雨势渐缓。
小雨淅淅。
他起身,拿起竹凳上的湿衣物,足尖轻点,白色身影消失在竹楼入口。
衣袖翻飞间,墨梅便如那清雅花瓣,悠悠散满目。
我知道,他是去洗衣服了。
那圣姑黑袍是用黑色纱布制成的,完全不同于其他修女的服饰。也不知他花了多少心思苦苦藏在这临近修道院的小竹楼中观察打听,这修道院中的规矩,他竟然比我还清楚。
尤其是对圣姑苛刻的要求,讲起来更是如数家珍。
圣姑进入修道院必须穿着固定的代表尊贵身份的纱质长袍,纱布颜色只能是黑色。
若圣姑离开修道院有一天的时间,修道院可以上报皇族,动用皇宫的力量将圣姑找回。而那时,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圣姑都要接受禁食一周的惩罚。劫持者更是死罪,要在万人面前火烧至死。
这些,连我都不知道。
“你这么贪吃,要是一周不进食还不给急死!”
“乖,别饿成皮包骨了……”
他怕我遭到惩罚,雨还未停就忙着去洗那衣服。
细雨飘飘。我赤着脚走下竹楼,寻找那人的身影直到一条河水旁。
河边,那人正在搓衣服,蒙蒙细雨飘落,几分凄楚几分缠绵,皆落于轻衣,浸入肌肤。
轻轻走到他身后,看着那渐湿的衣衫,一点一点,雨水晕开的透明处,紧贴着肌肤,禁不住眼泪微微地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