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抬起头,圣洁的光辉宛如水波,淡淡的清风环绕,有温暖自上而下,轻轻触碰你的脸颊,会以为这是天堂,如面天使。
但她不是天使,她只是静静的在我身边……我脑海中错乱的闪过一些令神经绞痛的画面,大雨、吴韩、酒吧和好多颜色,我能大概的想起我喝得酩酊大醉,然后见到吴韩,然后打了人虽然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无论哪一条都无法和现在正在进行的这幅画面联系起来。素不相识的女孩躺在我身边,脸庞和我的眼睛间距不过几厘米,好像睫毛动一动就能挂到对方的脸。我触电般起身,有什么从身上滑落,淡淡的凉意一瞬间遍布暴露在外的上半身。我的上衣丢子地上,还有很多别的衣物,线索一样的从床边丢到门口……准确的说应该是从门口一路丢到床边。
女孩的手原本放在我的腰间,随着我的起身碰到了她。我能看到那对修长的睫毛轻轻颤抖,这是就要醒来的征兆。
我呆呆的坐着,努力回忆昨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吴韩呢?吴韩去哪里了?为什么我会和不认识的女孩同处一室?甚至昨天晚上我做了什么?还有这女孩是谁?
一瞬间很多种可能性闪现过我的脑海,从好的到不好的,又从不好的到好的。没记错的话,我的包里应该有一些钱,我应该趁着她还没醒留下去这些钱去检查身体,然后找到吴韩。这样做是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不管昨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但是我却似乎没有那样做的机会了……
“你醒了啊?”女孩慵懒的伸着懒腰。
“嗯。”我点头,不看她,“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女孩笑笑,“你忘了么?哦对,你的确忘了,你昨天喝得太多了。不过喝得太多也不能成为不认账的理由嘛,说起来喝那么多的你……也还不错。”
我低头,“没想不认账。”准备留下钱,应该不能算是不认账吧……顶多是不负责。
“逗你的了!”女孩起身,在我面前毫不避讳的穿着衣服,我侧过身,不去看她。她边穿边说,“你昨天都喝的那么醉了,还能对我做什么。而且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即便你做了我也是自愿的嘛。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的衣服是我脱的,就只是简简单单的想吓你一跳,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还怕看吧?”
她猛地扑过来,用手肘支撑着全身,半躺半倚着在我面前看着我。还好的是她已经穿好衣服,准确的说反正不是一丝不挂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你叫什么?”
“我叫林禾。”她说,“我知道你叫白落,我看了你的身份证。这个名字是平白无故落下的意思么?”
我无法分清她最后一句是嘲弄还是玩笑,但是却将某个我竭力封存的伤疤连根拔起。
平白无故落下……白落……白白的落下一个孩子的意思么?
“怎么了?我是开玩笑的。”林禾发现了我脸色不对。
“没事。”我摇了摇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禾慢慢地起身,继续穿衣服。这种画面我还是能回避就回避的好。她依然是边穿边说,“昨天你在酒吧喝醉了,和你那个朋友一起闹事。你们把江哥的人打了,我救了你们,把你带到了这。”
“那我朋友呢?”
“昨天在某个小巷子里被我砸晕了,现在估计已经醒了回家去了吧。”林禾用手捋捋头发。
“为什么砸晕他?”我不解。
“你还没认出我么?”林禾反问了我一句。不等我回答她眉眼带笑说,“我就是昨天去打你们那些人中的那个女孩,现在只是卸了妆。”
“你卸了妆也挺好看的,以后别化妆了。”我不假思索的说。
“嗯。好。”她点点头,“以后别去那家酒吧了。”
“我知道。”我想要起身,但是想到林禾还在旁边,犹豫了一下,我说,“那个……我要穿衣服了。”
林禾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我要穿衣服了。”我重复了一遍。
“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怕看么?”她突然停下整理头发的动作,附身凑到我面前,距离近的像是要接吻。
我……
我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林禾淡淡的说,“救狗。”
这句话令我瞬间愤怒,但是林禾在我发作之前接着说,“开玩笑的啦,你想知道为什么救你么?”
我强压下怒气,“为什么?”
林禾用手勾起我的下巴,“因为我喜欢你了。”
我轻叹,“我们一共才见过两面,如果酒吧里也算见面的话。”
林禾说,“你听没听过有种爱情叫做一见钟情?我第一眼见你我就喜欢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不喜欢你。”
林禾固执的盯着我的眼睛,“没关系,以后会的。”
“以后也不会。”我用确切的语气说。
“你会。”她说。我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笃定的光彩。
“你才多大?”
“九二年生。”
我默默地计算,她似乎比我还大一点。不过这似乎是不应该考虑的问题,和这个女孩之间就应该是萍水相逢之后再无联系才对,那像是少了一个环节的公式般不成立的喜欢更是不可触碰。
林禾耸了耸肩,对我冒充长辈的语气并不介意。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中飘荡着尴尬的气息……我不知道对于她来说是否有尴尬存在,也许在她的字典里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将尴尬二字抹去了。
她坐在床边,衣着还未整齐,像是娇俏的少女那样摇晃着双脚。但是她所做的事却把她的定位死死的钉在“成年人”这个档位上。她默不作声的从摆在床头柜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自己点燃,默不作声的吸呼。我发觉好像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在抽烟,是女人,从苏菲到江亚再到林禾……好吧我身边的女人并不多,如果把小七也算上的话,那么在我身边并且不抽烟的女人就只有一个,说错了,小七不能说是女人,她是女孩。
“抽烟就那么舒服么?”我问。
“还好。”林禾轻声说。
“还好就是不好的意思了?”我反问。
“差不多吧,我知道抽这玩应减寿,一根烟减寿零点几年来着?”她看着手中只剩一半的烟,像个老烟民一样的说。
我没有理会这个问题,继续问她,“既然不好为什么还抽烟?”
“大概……是想摆脱某种痛苦吧,和自杀是一个道理。”林禾淡淡的说,“你平常看不看空间?”
“偶尔。”
“空间里有一些人天天都在发一些语言段子,用精致的语言将某些好像世界本就是如何的道理陈列上台,转发的人多到数不清。但是我觉得不是那样,这个世界很复杂,从出生到死亡,这个复杂的世界没有一刻对你是简单的。只是看你是如何看待的而已。可有些人明明没经历过那些事情就大谈理解,明明只碰到皮毛,却一副我已参悟万象的姿态。明明没有经历死别,却摆出节节断肠。他们就像在穿越黑暗的隧道,刚刚进来就坐在地上说:这个世界好黑暗啊,前后左右没有一丝的光。我好孤独啊。这类的话。这些话的作用就是误导了后面进来的人,于是后来者们也停滞不前。可是事实是什么?事实是这只是一个隧道,如果你愿意穿越它,你就能见到光。可你不愿意穿越它。你还抱怨这个世界。关世界屁事啊,分明是一只只蹲在井底的青蛙寂寞的望着天空。”
“我知道你说的这个。”我点点头,“‘中二病’嘛,谁还有没有过中二的时候呢?我那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孤独好无助,觉得世界真残忍。人家屋子都漏了,偏偏在这时候给人家送过去一场暴雨。可是关世界什么事?我朋友少是因为我懒得去交,我太自我,明明有人……在接近我,跟我搭话,可我却置之不理,想着自己好无孤独,好差劲,觉得自己像个‘天煞孤星’别人都应该离我远远的,才能安度此生。谁都有过‘中二病’,谁都上过中学二年级。大家都幼稚过,肤浅过。”我顿了顿,“难道你就没有对某个从前喜欢的人说过这辈子非你不爱这种话么?”
“没有过。”林禾扭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淡淡的说。“你可以不信。”
“……还真不信。”
“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可以决定这个人的以后,一直都是跟着妈妈的,妈妈被那个男人抛弃了,我从小就觉得所有男人都靠不住,我妈妈教我怎么把男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我很聪明,学的很快。”林禾面无表情,“那时候班里的男生偷偷议论说‘林禾其实是个**的女儿’‘林禾在卖,跟她妈妈一样,两百块钱就可以一次’女生们就直接管我叫‘****’‘****’这样的称谓。男女生在一起的时候甚至会议论我的初夜卖了多少钱。”
被吸入肺里的空气的温度骤降,我震惊的听着女孩说着自己的事情,试着构想那怎么夜无法想象的情景。她……是怎么忍耐着这么恶毒的言语到现在的?
“他们为什么要骂你?就因为你是单亲么?”我语气和缓的问。
“不啊。”林禾摇了摇头,“我刚才说了,我妈妈教会了我怎么玩弄男人,我也知道怎么玩弄男人。所以那些背地里骂我的女生,都是被我抢了男朋友的。那些议论我的男生,也差不多都是被我玩过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甚至带着些许的得意,可这真的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她把烟蒂掐灭,爬到我面前,像是你养的宠物想要亲近你。她小声说,“她们都在议论我的初夜卖了多少钱,可我到现在还是处女。我妈妈也从来都不是她们口中的那种人。反倒是曾经议论过我的那些……她们可就不一定啦。”
我努力克制住想要推开她的想法,面前的简直不像一个女孩,反而更像是披着女孩皮囊的魔鬼,行走在世间猖狂的唱着堕落的葬歌。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她自言自语地说,不用我推,她自己就退回到床边,默默地抽出第二根烟。
“为什么要抽烟?”我第二次问。
“我在网上看伤感段子,有的人写‘我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是因为想你才寂寞’”林禾把烟点燃。夹在指尖,“那么我也不是因为寂寞才抽烟,而是因为想寂寞才抽烟。”
“这是……”我不知该怎么说出那个词汇。
“自虐。”林禾淡淡地说,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她顿了顿,接着说,“你知道吗。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
“可这不可能不是么?”我说。
“有什么不可能。”林禾明明是在反问我,但是她的语气听上去却完全不像是在反问。嘲弄的弧度出现在她的嘴角,“我在你眼中能看到某种近乎实质化的悲哀,那不是一个人对某件事情的失意,而是很多很多件事情积压在一起,被主人反复压缩所形成的。可你绝不是一个豁达的人,正相反,你的豁达只是你忍耐痛苦装出来的。”
像是躺在手术台上,我的灵魂站在旁边,看着主刀医生一刀一刀的解剖着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惊恐着尖叫,但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因为……主刀医生是对的,我的尖叫只是因为过度的恐慌在心底里沸腾。
从没有一个人可以比我更加的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