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终于确信,在这件事情上江亚比我们任何一个人知道的都要多,比起我那么久以来的盲目调查,还抓了一个和案件没有关系的人,江亚的调查显然更加有效。但是她却似乎不急于揭开整件事情的谜底。不光是她,连爸爸妈妈也似乎有所隐瞒,不希望江亚将某些事情告诉我。而江亚做的最终的决定是照顾了爸爸妈妈,没有将那些事情告诉我,只说让我去找一个人,找到他就能得到所有问题的答案。
我也是那时才得知原来钟蹄寺还有一位主持,那时一位年岁近百的老人了,据江亚所说老主持是在我五岁那年辞去了主持之位,同样是在我家旧址附近建了一栋房子,由于主持没有子嗣,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靠着政府给的补贴和大伙们的帮助过活。后来川城拆迁改建,得知了老人是川城颇有威望的主持之后,政府免费为老主持购置了一间房子,并且提高了补贴的额度,让主持不靠别人也能维持生计。
江亚所说要见的人就是那位主持,巧合的是,他现在也就在我们小区附近。由于那天已经经过一程旅途,小七又刚刚和妈妈见上面,我也想好好在休息一天,于是去见老主持的事情就被延后至此。早上出门的时候,小七硬是要跟来。我说不动她,只好去争得江亚的同意带上了她。虽然临走前想象了很久老主持的样子,但当我和小七带着买好了礼物来到老主持家里,真正看到他的一瞬间,还是让我感到了岁月是何等的残忍。
老人见到我和小七甚至都没有问过我们是什么人就请我们进屋,我留意到他手上还拿着一串佛珠,但是仅仅是那一串佛珠的重量,就足够让他的手,乃至整条手臂受到重负了。江亚说主持离开钟蹄寺的那一年是91岁,那么到了现在主持就应该是108岁的高龄了。眼前的老人已经是位很罕见的长寿者了。
老人终生信佛,谨遵着佛门的清规戒律。大致扫一扫房间里简单的摆设,无一不被岁月沁染了古老的年代感。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压迫的我不敢发出声音,就连平日叽叽喳喳的小七也闭上嘴巴,眨着眼睛东看西看。
“你们为什么而来啊?”出乎我意料的,老人说话仍然很流畅。他要我们坐在客厅的木质圆凳上,自己也隔着茶几坐在我们对面。
“想要向您请教关于一个人的事情。”我犹豫了一下,说。
“您都不问问我们是谁么?”小七问。我想说这样不礼貌……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也想要问这个问题。
“你们是谁并不重要,你们为什么来才是重要的。名字不过是人的代号,叫对了代号,才问对了人。你看这里一共只有我们三个人,一个男娃娃和一个女娃娃还有我一个老头子,难不成女娃娃问我老头子问题,还能问到男娃娃那里去么?”老人笑了笑。
小七低下头不吱声了,我默默的赞叹,自问如果是我面对小七那个问题,只会说出“诶呀看我这记性,都忘了问了”或者“我在等你自己告诉我”这种话。
“至于你要问的人又是谁呢?”老人看向我,那双眼睛清澈如洗,看不出半分浑浊。让凝视着的人如入空灵,一个在经历了百年人间风雨的老人,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着实令人惊叹。
“那个人的真名叫韩野。”我知道我语气中带上了敬意。
“诶,你是第二个来找我问韩野的人。”老人说。
“第一个是不是江亚?”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她昨天让我来找主持时的样子,然而等我不由自主的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我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老人是不问姓名的。
“只知道是个比你们俩都大上许多的女施主。”老人摇了摇头说,“你说问韩野,又具体问他什么呢?”
我被老人反问的一怔,我根本没想好我要问韩野的是什么。问他的假名么?知道真名却去问假名,怎么都觉得多此一举。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说,“您能讲讲关于这个人的全部事情么?”
“这个人的故事可不少,你们要有耐心听啊。”老人露出思索的样子。
“放心吧,我们会认真听的。”
“韩野这个人,如果说他的全部的话那就得从九零年说起了。”老人缓缓拨动着手里的佛珠,“那年你们应该都没有出生呢,我还是钟蹄寺的主持,而韩野是个不务正业的小伙子。他家里靠着世代的手艺,攒下来不少的钱来,在韩野还年轻的时候,把他送到了大城市里让他闯荡。但是他却不务正业,闯荡了一两年,把家里的钱败的差不多了,在大城市里混不下去了,于是落魄的回到了川城小镇。虽说他在外面混了挺长时间,但是却连个媳妇都没有。他家里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是却希望着韩野能有个媳妇,这样有人管着他,说不定还能让他做点正事。”
“然后呢?”虽然感觉这和我想要听的内容并不相同,但是我们还是认真的听着。
“然后他家里就开始给他四处提亲,当时的韩家就算是让这混小子败了财,在小镇里也还算是富裕人家。所以大多数有出嫁女娃的家庭都能中意,但是每次都是到了双方孩子见面的那天,女方家里突然就不同意了,一连好几桩婚事都是这样的吹了。”
“为什么会突然不同意?”小七问。看她的表情是真的认真在听了,而且还听的不错。
“因为女方家看中的都是韩家的家世啊,而不是韩野这个混小子。双方家长谈的挺好的,但是等到韩野见了人家女娃,就一副混蛋样子,人家女方家里立刻就不愿意了。当时小镇里还是重男轻女的,可毕竟不论男女都是自家孩子,女方家不忍心看自己家女娃嫁给这种人,也就拒绝了。”老人笑笑,“但是呢,这混小子还真弄成了一桩婚事,女方家破天荒的同意了。就因为那家人重男轻女,可是呢,这桩婚姻最后却是以悲剧收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