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猜猜跟随尤俊熙老师后第一场大考，也就是娜丽塔的贵宾茶会终于开始了。
肖蔷薇约了卫奈何来试吃甜点，原本极力拒绝的他在听说今天倪猜猜要接受客人们的检验时，终究还是来了。
他万没想到，坐在他们这一桌的还有卫阳关。
“你不是应该待在医院吗？”倪猜猜见到卫阳关，有些无措。
“这是倪猜猜第一次接受考核，我当然要来看看。”
卫阳关毫不掩饰对倪猜猜的重视，卫奈何面无表情地听着，倒是肖蔷薇捧起茶杯遮住眼底的情绪。
厨房里的强兵强将们各个各显神通，拿出八般手艺制作自己的特色甜点，光是制作过程就看得贵宾们眼花缭乱。
倪猜猜的手边却只有几样简单的东西，一大块巧克力，一瓶果汁状的东西。她想拿什么去考试？卫阳关好奇地走上前去。
“你要做什么？巧克力吗？”
“啊！我要做酒心巧克力。”对于卫阳关的突然靠近，倪猜猜吓了一跳。
一般来说酒心巧克力不是用白兰地灌注的嘛！她用的是什么酒？卫阳关禁不住好奇，“怎么有股秋日柿子的味道？”
她掩着嘴跟他耍花枪，“等你尝了就知道了。”
他们俩凑在一旁说说笑笑，卫奈何时不时地品上一口锡兰红茶，看都不看倪猜猜那边。趁此时机，肖蔷薇放下了茶盏。
“他们俩是不是很般配？”
“哈！”卫奈何差点没喷出茶水来，“我说肖蔷薇，你这句话要是让卫夫人听见，她不杀了倪猜猜，也会直接将你灭口。”
娜丽塔的继承人和倪家私房菜馆的女儿很般配？那等于说卫夫人非常适合村姑的造型，同样罪无可恕。
肖蔷薇懂他话里的意思，可是，现在的卫阳关哪里还是众星捧月的娜丽塔继承人。卫夫人已经好些天没来探望过卫阳关了，她越是不出现，卫阳关的情绪越是低落，依稀只有倪猜猜的甜点可以让他重展笑颜。
所以，她没办法忽略他的心意。
托着腮，她好似艳羡地望着倪猜猜方向，时不时地拉卫奈何看过去。“你瞧，卫阳关笑得好开心，哇！他还帮倪猜猜尝味道呢！”
卫奈何静默无声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俩交叠的身影，回过脸他看着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快乐的肖蔷薇——
“下面是倪猜猜学生的作品，她今天做的是酒心巧克力。”
在司仪介绍过后，照例由尤俊熙先来品尝味道，经过他检验许可的作品才可以奉给客人。
“你可以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吗？”尤俊熙不满的眼神在倪猜猜和她的作品间徘徊，他看她平时做给卫奈何的甜点都比这个精致许多。
倪猜猜倒是底气十足地将巧克力推到老师面前，“老师，你先尝了再说嘛！”
尤俊熙用餐刀切开一颗巧克力，里面的酒流了出来，却不是他熟悉的常用于酒心巧克力的朗姆酒或是白兰地，他禁不住好奇心驱使将她的作品放进了口中。
果然非同寻常。
“这里面的酒怎么有股柿子味？”
宾果，老师的舌头还真厉害呢！
倪猜猜献宝似的介绍，“我用发酵后的柿子酒做酒心巧克力——我想这么多客人来参加茶会，吃了很多甜点，应该觉得很腻了，所以特别选择了黑巧克力。这样巧克力的香醇、柿子的清甜外加酒的浓烈便恰到好处地结合在了一起。希望老师和各位客人喜欢我的柿心酒醉巧克力！”
经过她一番介绍，倪猜猜的作品很快便被一抢而空，就算是站在她旁边的卫阳关也只尝到了一颗。
不用尤俊熙多说什么，客人们的反应已经为倪猜猜的第一场考试打出了最公正的分数。
倪猜猜怀着成功的喜悦，却只想跟一个人表述。她越过人群望向坐在角落的卫奈何，该死的臭小子，这可是她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展示自己的作品，他光顾着和肖蔷薇聊天，居然都不过来品尝她的杰作，亏她还特意为他留了一颗。
将那粒巧克力悄悄地包好塞进口袋里，她决定心情好的时候再奖励他的嘴巴。
她的全副动作皆落入卫阳关的眼帘，他不作声，只是品尝着她做的巧克力。满口柿子的清甜之气，他却尝到了苦涩。
他向她讨要巧克力，“待会儿茶会结束后，你再为我做点巧克力，我带回医院当零食。”
“你是病人，怎么可以吃含酒精的东西？我帮你做其他的甜点带回去好了。”
他们俩正说着话，肖蔷薇从后面走了过来。满面笑容地将倪猜猜往卫阳关身边推，“我发现，只要你在卫阳关身边，他总是特别开心。那么今天也要麻烦你送他回医院喽！我跟卫奈何还有约会，先走了。”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卫奈何走出娜丽塔的餐厅，自始至终卫奈何甚至没有回头看倪猜猜一眼。
“倪猜猜？”
卫阳关忽然出声，唤回了倪猜猜的注意力，她猛回头发现他面色惨白，尽显疲惫之态。倪猜猜顿时慌了，“是不是出来得太久，有点不舒服？我马上送你回去哦！”
所谓送他回医院，不过是陪着他上了卫家的私家车，一路跟随罢了。
倪猜猜闭着坐在车上，久久不语像是再酝酿着什么。过了很久，倪猜猜睁开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看着卫阳关，用着低低的声音说：“那个……那天晚上你跟我说喜欢的事，那个我……”
他静默地对着她，温暖的目光鼓励她说出压抑在胸口的那句话。他越是如此，她越是对将要脱口的答案感到抱歉。
不管了，她豁出去了。“我很期待白皮信的主人，我也认为那是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我甚至想过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一定要跟他交往。可是，好像不行。”
“是因为卫奈何吗？”
“呃？”卫阳关突兀地吐出这个名字让倪猜猜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这一刻她什么都不知道。
卫阳关微微地笑着，“我明白了。”这是他第一次输给自己的弟弟。
当车平稳地驶出娜丽塔的停车场，她的视野里划过卫奈何和肖蔷薇交叠的身影。
那个臭小子他……他居然在吻肖蔷薇？！
像上回情绪失落时吻她一样吻肖蔷薇？！
他想死啊！
偌大的停车场，肖蔷薇拉着卫奈何的手臂，“我……喜欢你。”
摸摸鼻子，卫奈何的目光左瞟右瞟，完全没有一点被人告白的喜悦。
肖蔷薇以为他没听清，再重申一遍自己的心意，“我说，我喜欢……”
他忙摆摆手打断她想要给与的再一次震撼，“我听到了。”
“虽然有些突然，可我是真心的。”
“我相信。”她想要帮助某人的心，他相信的确是真的。
肖蔷薇一把捉住他的手，“那么，还是没办法接受吗？”
她紧紧地握着他，卫奈何只是任她抓着，既不挣扎也不反握着她的手，只是任她捏在手心里。
仅仅只是这样的许可，也让肖蔷薇有勇气将这场告白说下去。
“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吗？我们俩从小就认识了，念同一所学校，住同一个社区，一起玩，一起挨骂，然后，一起长大，我以为你早就明白我的心意。”
卫奈何的目光牢牢地锁住肖蔷薇，然后反握住肖蔷薇的手。
他想做什么?
他迫近一步，她后退，他又逼近，她再后退。他的手环上她的腰际，她无路可退，紧张得喘气。他又再靠近，庞大的暗影笼罩她。
肖蔷薇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感觉到某种陌生的情绪在骚动，她意识到有事要发生，她感到危险，她想要躲避。
却告诉自己，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不可以退却。
卫奈何低头，脸靠近她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肖蔷薇命令自己闭上眼，默默地将脸对上他。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唇快碰到她，他热热的气息反复撩动着她的鼻梁。
心跳很响，身体发颤。肖蔷薇不敢相信，他真的……要吻她？
如她所料，卫奈何以指抬高她的下巴，眼看着就要吻上她，最后一刻，肖蔷薇的自制力崩溃，她嘴里喊着“不可以！”手已经先一步用尽力气推开他，反作用力将她退倒在地，她跌坐在地上。
紧闭的双眼不曾来得及睁开，她颓丧地倒在地上，知道自己输给了自己的心。
卫奈何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没有丝毫惊讶，也没有拉她起身的意思。
明知道会摔倒又何必逼自己就范？
他反剪着双手，好笑地睇着她，“肖蔷薇，我不知道该不该感叹，没想到你还真伟大。放着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男生不去表白，居然还有心帮他追女生。为了你喜欢的人，你还真是什么都肯做啊！”
“你知道？”肖蔷薇无法置信地盈望着他，“你怎么会知道？”那刚刚他作势要吻她，根本就是故意逼她原形毕露喽！
“知道什么？”他玩味地瞅着她，“知道你一直以来喜欢的人是卫阳关？知道你连上医学院都是为了替他治病？知道从小到大虽然我们是同学，你自始至终都陪在我身边，其实只是为了多点时间见到我哥卫阳关？”
他全都知道？多年前便早已洞悉她的感情，却还是什么也不说，默默无语地配合着她演戏。
肖蔷薇从地上爬起身，疾步冲到卫奈何跟前，“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从来不曾提起？”
“说什么？你从来不曾对卫阳关表白心意，我何苦拆穿你们？”
肖蔷薇跌跌撞撞地徘徊在停车场，仰望月色，她浑身清冷。“即便说了又能怎样？”
不错，在卫阳关生病之前，他是娜丽塔最得力的继承人，他爱的人便是将来娜丽塔的女主人。肖蔷薇不过出身小康之家，卫夫人怎么可能同意她跟卫阳关交往。
既然说了也是白说，她宁愿陪在他身边，多看他一日也是满足。
“可是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那么珍视那个小丫头，怎么肯放倪猜猜在卫阳关的身边？”
“我要卫阳关看清楚倪猜猜的心意，然后，死心。”需要强求来的绝不是爱情，需要他时刻看着的就不是倪猜猜了。
他的自信满满地扣在肖蔷薇的面前，那般的十足信心在卫奈何的面上是从未看过的。
她输了。
撇下他，肖蔷薇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她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待停下脚步她已站在医院的门口。
她仰望着窗口透出的亮光，禁不住苦笑声声，就算是意识模糊，她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
肖蔷薇一步步捱到他的病房门口，推开房门，病房内除了卫阳关，再无旁人。
“她走了？”他当知道她说的是谁。
“她说昨天晚上准备茶会的事有些累了，所以早早回去休息了。”卫阳关关上笔记本电脑，今晚的肖蔷薇看上去有些奇怪。“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医院？”
肖蔷薇坐在他的床边，接过他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未及关上的网页上显示着今天下午茶会的报道，有张倪猜猜和卫阳关凑在一起的照片，几多亲密。
深更夜露，他还不睡，就是在看这张照片？
“那么喜欢倪猜猜吗？”她终于问出了口，比她想象中要容易。“不过太晚了。”
这夜的她古古怪怪，果然有问题。卫阳关不明就里地望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没有人可以插进他们俩之间，应该说，他们之间再没有别人可以涉足的空隙——你，死心吧！”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话？卫阳关自怜地弯起嘴角，“我是个时日无多的人，你以为我还会在意这段感情有没有结局吗？”
只要见不到她就会想念，只要看着她就会想笑，只要她在身边就觉得时间飞逝，他拿自己没辙。
即使是想到倪猜猜，他的每个毛细孔都会舒张开来，看在肖蔷薇的眼里，处处都是惹气。她拍着自己的胸口质问他，“我不可以吗？”
“什么？”今晚她怎么这么奇怪，说尽了奇怪话？
不等卫阳关回过神来，肖蔷薇扑进他的怀里，双臂将他紧紧圈住，再不肯松手。“在你身边等待了十几年的我，无论你是风光无限的娜丽塔继承人，还是跟死神抢时间的卫阳关，一直站在你身后的我，为什么你看不见？为什么你就是看不见？”
“肖蔷薇……”
常年卧病在床，他的病体拗不过她偏执的力气，就这样任她抱着揽着，他不挣不摇。
哪怕只是一刻，他终在她的怀中。
倪猜猜坐在沙发上，在心里面将卫奈何诅咒了上千遍。太过分了！我为了你都拒绝了心中的白马王子，拒绝了那个每天都会写信给我的人，而你！卫奈何！竟然去给人家接吻！
还有今天是她第一次接受客人的考核，他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连她第一次对外发布的柿心酒醉巧克力，他也没来得及尝上一口。一心拥着他的肖蔷薇，那……那……那天他干嘛还要突袭她的唇？
越想越生气，胸口直冒火，倪猜猜从厨房里摸出为准备做酒心巧克力留下的柿子酒。一口清甜的柿子酒灌进喉中，好像心口没那么堵了，她又灌上一口，总算喘过气了。咕噜咕噜继续灌下去，眼前冒星星，如踩云端，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呵呵呵呵！早知道喝柿子酒以后这么轻快，她应该把整个人醉到酒中才是。
一瓶灌下去再喝一瓶，倪猜猜正喝得开心，外面传来了门铃声。倪猜猜走着曲线打开门，见到杵在门口的卫奈何，倪猜猜未及开口先打了一个又大又臭的酒嗝。
“呕！”
好臭！她到底喝了多少酒？卫奈何以手掌扇着面前的酒气，扶着她往里去。“这么晚了，你不睡觉窝在家里一个人喝酒？你想死啊？我告诉你妈，她马上打飞机从私房菜馆冲过来拧你耳朵。”
“你以为你你你你拿我妈来压我我我，我就怕……怕了你啊？”
她舌头都打结了，跟一个醉鬼有什么可说的？卫奈何扶她坐在懒人沙发里，自己折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给她。管她喝不喝，他把热水灌进她喉中再说。
她推着嘴边的水杯，才不在乎是否泼到身上。“今天的你……太讨……讨厌了。”
“我又做错什么了？”他也是糊涂了，跟一个醉酒的小丫头辩白什么？
“是你……是你提起我爱吃的醉田螺，让我想到可以用……用柿子酒做酒心巧克力，可你……你眼里就只有肖蔷薇，连尝都不尝我第一次对外发布的作品。”她圆润的小指头在他面前拨来挑去，惹花了他的眼。
原来是因为这个半夜在家中醉酒，他不觉得莞尔。看她醉得坐都坐不稳，他索性将她纳在自己的怀中，这样就不会有闪失了。
她的酒气一阵阵熏着他的颈项，惹得他微醺。“我和肖蔷薇在一起，你看着不舒服，吃醋啦？”
“醋？醋不可以随便用在甜点里的。”眼前怎么老是有个黑影飘啊飘的，倪猜猜伸出手把黑影推开。
又推他的脑袋！卫奈何拉下她的手柔柔地捏在掌心里，“我们俩的约定，你还记得吗？我放弃我单恋的女生，你愿意爱我吗？”
她的脑子浑浑噩噩的，却还记得一件事。
“呐，给你。”她将锡纸包裹的小东西塞进他的掌心里。
“这是什么？”
“柿心酒醉巧克力。”
她特意给他留了一颗？他正要塞进口中细细品尝，她忽然大力地拍着他的背，满口酒气地嘟囔着，“你要记住，这是我做给你的巧克力哦！是用于示爱的巧克力哦！”
她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吗？
卫奈何怦然心动，还想再问下去，她已经神情恍惚地垂在他的肩头。算了，他们多的是时间扫清挡在他们俩中间的一切障碍。
他将倪猜猜打横抱起，安稳地放在床上。看她一头薄汗，卫奈何拿了毛巾来给她擦，他手还没近她的身，倪猜猜先一步冲了过来，嘴里还嘟囔着，“黑影！又是一团黑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