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伟约龙承章吃饭。
“还约了谁？”龙承章问，其实从黎伟定的地儿——日本料理店，他就猜到约了谁。
果然，黎伟说：“小静。你不约一下温蜜？”
“小静？谁是温蜜？”龙承章装傻。
“海南那几个女孩子啊！小样！你跟温蜜都睡了吧，连名字都不记得？”
“现在的女人很放得开。你不会不知道我怕老婆吧？这些嘛，不过是过路的风景，没必要去记住些什么。”龙承章一语双关。
“那是你和温蜜，我跟小静什么都没发生。”
“OK，OK，你正人，你君子！”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小静有些不同。”
“谈上了？”龙承章心里一紧。
“不算吧，若即若离的。”
“姿态高就算了吧。兄弟你一表人才，屁股后面不得大把美女追着？”
“呵呵，丑女就一大把。”
“我可不想做你们的电灯泡。”
“不来你可得后悔哦。我约你出来，肯定是有好事的咯！”
“怎么？这么快就有消息了？”龙承章来了兴致。
“嘿嘿，当然，好消息，见面聊！”
看黎伟对小静是真上了心。恶果是龙承章种下的，他心里多少有点懊悔和愧疚，但他明里也不能阻止两人的发展，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到了料理店，看到黎伟和小静肩并着肩。
“来了。”龙承章拍了拍黎伟的肩膀，又对小静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静回了个微笑，没说话，笑里有些不屑。
黎伟一边张罗着点了几盘刺身，一边给龙承章倒了清酒，说：“先谈正事？”
龙承章点点头。
黎伟交了个底，那块地马上就招拍了，跟各方面都打了招呼，除了两个陪标的小公司，其他的公司都不会参与竞标。但是前期必须备着土地拍卖值一半的现金，加上些其他费用，起码得3200万，黎伟这边帮忙张罗200万。
对于这200万，龙承章是千恩万谢，其实心里明镜似的，这点钱对于3000多万来说，杯水车薪，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谈完了正事，也喝了两壶酒。黎伟问小静：“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喜欢阿龙？”
“是讨厌！”
龙承章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为什么？”
小静愤愤不平地说：“他欺负了温蜜，就再没联系人家了！”
“哦？原来是风流债！哈哈哈，罚酒罚酒！”黎伟笑了。
“游戏都应该有个规则，破坏了规则，对双方都不好。”龙承章笑笑，心想这女人真能装！
“还有肖婷也是。那个梁什么梁的，也是个坏种！”小静继续装不忿。
黎伟说：“梁宇良习惯把所有女人的号码都归类到手机黑名单里，设置来电回复关机。号码保存着，只有他找人，别人永远找不着他。”
“那好，物以类聚，我把你的号码也加设黑名单。”小静说罢就掏出了手机。
“别啊，我跟他们不一样！”黎伟连忙解释。
龙承章冷眼看着，没说话。
趁着黎伟起身去了洗手间，龙承章对小静冷笑，说：“不错啊，买卖做大了，挺能装的！”
“你可别忘了，买卖是你安排的。”小静回了个冷笑。
“这年头，还真是处女有市场。不过可惜了，是个伪处。”
“这也是老板你要求的呀！”小静轻蔑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了，买卖做好了，兴许还能上岸吗？”
“不错，我是太低估你了。”龙承章叹了口气，“真让你泊上了个好码头。”
“彼此彼此，各取所需。”
“黎伟……”龙承章想了想，说，“是个好男人。”
“我知道，不必你多愁善感的假惺惺！”小静一脸的不屑。
黎伟回来埋了单，又聊了几句，龙承章就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想着黎伟和小静，再一想到3000万这个数字，龙承章头都大了。还是马上跟父亲商量一下吧。
父亲一边听着，一边扶着额头，眼睛看向窗外，没有说话。
“这事靠谱吗？3000万啊，家里的现金也就500来万，去哪腾出这么大一笔钱？”后妈发话了。龙家，龙承章管应酬和拓展，同父异母的弟弟龙承海管具体工程业务，龙爸退居幕后维护关系，后妈管钱。
“不是有两家房开的应付款就要到账了吗？还有之前抵工程款的那两层商铺，现在市道不错，可以考虑放出去了，或者抵押给银行套现，现在利率低，我在银行认识个朋友……”
“什么朋友？承海的老丈人不就是银行行长吗？贷款的事太简单了。”后妈打断了龙承章，“但利率再低也是钱啊，3000万的利息是多少，你心里有数吗？风险太大了，这块地要投资那么多，家里有闲钱也就罢了，还想着贷款去弄？万一出了问题，就倾家荡产了！家里一直在做承建，虽说不能像做房开那样发得不明不白，但也算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今天，算是平稳发展。你还年轻，总想着一步登天，有这么容易的事儿吗？”
这一盆冷水浇得龙承章很是尴尬，张嘴想争辩些什么，想了想还是闭嘴了，低着头抽了口闷烟。
“现在工程是越来越不好做了，材料涨，人工涨，又要垫资又是赖账，这是个机会，转型做开发，风险肯定是存在的，但风险越大，回报越大嘛。承章你觉得有把握，就放手去干吧！那些铺子，空着也是空着，抵押出去套现吧，现在通货比利息更可怕。”龙爸轻抚着龙承章的背脊。
龙承章的眼眶突然红了，这让他感觉很温暖，话都说得有点哽咽了：“爸，谢谢您的支持，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后妈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话锋一转，说：“晴晴的身体恢复得怎样了？”
“还行吧，谢谢妈的关心！”龙承章现在跟后妈说话是越来越客气了。一家人客气，就意味着生分。
“哎，奶奶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曾孙子呀。你们得争气，你这个哥哥别让承海这个弟弟爬了头，你看承海媳妇那屁股——圆润，一看就是好生养！”后妈轻描淡写地抛出了这句话，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
“呵呵——”龙承章赔着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一天上班，梁宇良很难受。
公司是9点上班，梁宇良8点40分就到了。
在行政部等了半小时，9点10分才等到行政部经理。她姓柳，柳如云，一个30多岁的女人，穿着深蓝色的职业套装，妆化得很浓，模样不敢恭维。她领着梁宇良走了办公楼一圈，介绍着各个办公部门：行政部、工程部、项目部、采购部、老板办公室、副总办公室、饭堂……都9点半了，公司里却没什么人，经理级别以上的好像都没来，来了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懒懒散散地喝茶看报纸。
柳经理步伐很快，细高跟发出清脆的声音。她的态度很冷淡，走到一楼的右边时，她说：“这是营销部的经理办公室，左边这间是袁经理的，右边是你的。”
“营销部只有经理办公室吗？”
“你隔壁是基层人员的，像什么策划师啊、文员啊，但现在还没招聘，空置着。”
“哦，谢谢。”梁宇良赔着笑，问，“袁经理呢？”
“这个点数，我估计他又是办事去了吧？”柳经理笑笑，说，“办公桌、电脑和空调都配备好了，办公用品我一会儿上楼安排人给你发一套。这办公室空置了很久，我再安排清洁阿姨过来帮你打扫一下吧。”
“好的，谢谢！”
梁宇良环视了一下办公室，一个字形容：大！目测得有20个平方，这在原来的公司，能当老总办公室用了。不过这样显得很空旷，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办公桌摆在正中间，像汪洋里的孤岛。
电脑配置很高，显示器是22寸宽屏的，再看空调还是柜式的。经理这种级别的人也能安排这么大个办公室，再配备柜式空调。
梁宇良看了看电脑，里面什么资料都没有，看来没人使用过。办公桌上也没有项目相关的资料和介绍，他只能先上网查找一下，希望能尽快熟悉项目。
“你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清洁阿姨推开了掩着的门。
“请进！”梁宇良起身迎接，这是跟他说话的第二个同事。
“我帮你搞一下卫生吧，灰尘有点大，你先出去吧？”阿姨问。
“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这是我分内的事。”阿姨笑得很朴实。
梁宇良走出走廊，抽了根烟，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清洁阿姨给了他一点温暖。
他百无聊赖地走去了工地，看着荒凉的空地上杂草丛生，只有一台挖机停着，孤零零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这里还真是充满了机关单位的味道，完全不像一个房地产企业。
这肯定不是黄老板想看到的。
我这个小小的经理，在这家公司，又将何去何从？梁宇良深深地吸了口烟，随手把烟嘴一弹，烟雾形成了一道淡淡的弧线……
“随地乱丢烟头，罚款50！”
只见齐紫萱笑盈盈地走了过来，高跟鞋“咯咯咯”地响着。
梁宇良笑了，看看表，说：“看来公司级别差异还是比较明晰的。经理以下级别的，准时到，经理9点半到，总秘高级些，10点到？”
“差不多吧，副总10点半到，老板下午到。怎么样梁经理，第一天上岗，感觉怎么样？”
“怎么说呢？官比兵多，我觉得这里挺适合养老，没事就晒晒太阳。”
“说实话，真像那么回事。”齐紫萱走近了又把声音压低说，“这种评价，以后在公司范围内，还是少说为妙。”
“小姑娘政治觉悟还挺高。”
“没办法，你无力去改变什么，只能逐步地被稀释灵魂。”
“还好，没被蚕食肉体。”
“没句正经的！”齐紫萱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说，“怎么出来了？大太阳的不在办公室里吹空调？”
“阿姨正在打扫清洁。公司里没什么熟人，无聊，出来抽抽烟。”
“柳经理没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环境熟悉了，就是没见着什么人。”
“这个点数，没什么官儿可以参见。对了，柳如云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公司，你要注意跟她保持距离。”
梁宇良自嘲道：“那我完了，公司里我现在只认识她和你，跟她要保持距离，而你又刻意保持距离，我想靠近都没辙，还真成了孤家寡人。”
“寡人你还真没资格去当。至于跟我的距离嘛，你觉得还不够近吗？”说罢她抛了个媚眼。这让梁宇良想到了“妩媚”这个词的深刻含义，有种女人总能在任何场所利用一个小小的举动让你亢奋。
“中午去我那儿吃饭吧，我下厨，算是庆祝你的正式入职！”齐紫萱话说得暧昧，但依然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我怎么觉得是鸿门宴？”
“不吃拉倒！”
“舍身陪佳人。”
“还有，公司里你可不单只认识我和柳经理，你还认识黄老板和袁老板，你应该多多亲近。”
“老板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没那么好亲近。”
“那就创造机会去亲近咯。你不亲近领导，难道还指望领导来亲近你？加上公司还有两个副总，工程部副总姓谢，这个是技术人员，人有点单边倒，无所谓，关键是行政部的副总——巫总，这个人跟了袁老板几十年，难兄难弟。”齐紫萱一脸认真。
“呵呵，有道理，我知道了。”梁宇良装作无所谓地笑笑。
“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这里虽然是私企，但公司文化更像机关单位，嬉皮笑脸的领导不会喜欢。好了，你继续晒太阳吧，我先回办公室了。”
热浪袭来，她的身影有些模糊。
回到办公室，阿姨打扫得很仔细，焕然一新，梁宇良连说了几声谢谢。
阿姨有点不好意思：“应该的，应该的。”
上网看了看项目的相关资料，少得可怜。只是在江海的本地论坛里，有个帖子提起过项目，也是恶评连连，说是地块空了好几年了，没有一点动工的迹象。再一想到现在自己所听到、所看到的，不由得笑了，并非公司想囤地，只不过是输在了办事效率上。
效率低下，其实归根结底是由上层人物的权力制约所引起的。权力是一块蛋糕，几个人各持一份，当然有最大份的一个，但他很难达到独裁这种绝对权力，因为兴许两块或者三块蛋糕加起来会比他的大，于是乎在决策之前，需要商讨，商讨需要过程，商讨过后就到了妥协，妥协也需要过程。这些过程很简单，三两句话然后拍板的事。但其实也很复杂，没人愿意拍板或者人人抢着拍板，这就导致了持久战。下面的人伸长了脖子等方向，等命令，不能越权也不敢越权。等待的过程越漫长，就越影响军心，也就逐渐形成了下面的工作的惰性和拖沓。真等到了命令，兴许还会出现什么变故，如站队问题导致的故意推延和不配合，私利问题导致采购、需求和成本的矛盾，责任问题导致的相互推卸，绩效问题导致的竞相邀功，等等。如此周而复始，病入膏肓，还效率个屁！
既来之则安之，梁宇良关掉了网页，开了QQ打起了斗地主——在这种公司里，没有弄清楚人事脉络就强出头，没弄清发展方向就找事做，肯定会死得很快。低调为人，埋头不做事方能安身立命。
玩了好一会儿，一个胖子没敲门就推门进来了，梁宇良皱了皱眉头。
“是小梁吧？”
对方看起来三十七八，体重比较实在，打扮很有乡土气息，身上还有股狐臭。梁宇良觉得可能是工程部的领导，也许就是那个谢副总？于是马上起身微笑地说：“您好，您是？”
“哦，我是你邻居，袁洲。”胖子伸出了右手。
“是袁经理啊，久仰久仰！”他的手让人感觉很油腻，像是菜市场的肥猪肉，梁宇良被他的狐臭冲了鼻，一阵眩晕——大家是平级，用“小梁”这个称呼不是很合适吧？
“怎么样？这里的环境还能适应吧？”袁洲自来熟地走近他，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应该是看到他的QQ游戏没来得及关掉，笑笑说：“哎呀，今天有事，来得晚，我那边准备了一些项目的相关资料，小梁你过来拿一下吧。”
得，冲你比我虚长七八岁的样子，我忍了！梁宇良不好发作，跟了过去。
“把门关上。”袁洲已经坐下了，但像刚想起来似的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