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到来算是掀起了这次聚会的高潮。同学们纷纷起身问好敬酒,不少当年对她有过好感的男同学,也非拉着她对唱,甚至跳舞。她保持着微笑,大方地来者不拒。
“好久不见。”一阵清香拂面而来,汪文燕坐到了凌兰语身边。
“忙完了?”凌兰语脱口而出,又后悔这话说得太酸。
“还好吗?”汪文燕笑笑,拿过两瓶百威,递给他一瓶。
“挺好的,你呢?”接过酒,跟她的酒瓶碰了下,抬头就灌了一大口。
“酒量还是那么好呢!”她也抬头喝了一口,这是她今晚第一次直接拿瓶子喝酒。
“没当年的豪情了,医生说我尿酸高,得戒酒。”说到当年,凌兰语想起失恋时的二锅头。
“什么时候跟女朋友结婚?”
“快了,就今年年底吧。你呢?”
“分手了,现在单身。”汪文燕淡淡一笑。
“会找到更好的!”凌兰语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同学之间的这段青涩爱恋,纯真也好,凄美也罢,那都只是过去时了。时隔多年,事过境迁,彼此总会找到归宿,即使归宿不尽完美,却是真实存在的。
“出去走走?”
“好的。”凌兰语起身时,汪文燕很自然地拉了他的手,小手冰凉。
他俩出门时,龙承章和梁宇良夸张地欢呼雀跃,胖子的眼神像两把刀子似的向凌兰语射去。嘿嘿,这种感觉不错。
“兜风?”汪文燕问他。
“捷达。”凌兰语掏出车钥匙晃了晃。
“重要的不是什么车,而是开车的人!”汪文燕挽上了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阵风吹来,长发绕过他的鼻翼,痒痒的。
“去哪?”车子很不争气,打了4次火才启动。
“海边。”
一路开着,俩人一直没说话,到了海边,俩人也没有下车。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是汪文燕先发动的攻势,她的舌头异常主动地撬开了凌兰语的唇。香水味混着淡淡的烟酒味向他袭来,让他迷醉,让他亢奋!凌兰语紧紧地拥抱着她,抚摸着她的水蛇一样的腰和光滑的大腿……
突然,车顶“啪”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激情。
激情迅速冷却,差点没把凌兰语吓出尿来。
原来是一个椰子砸在了车顶上——车子刚好就停在椰子树旁。
看着变了形的车顶,凌兰语自嘲地耸耸肩:“幸好我的车子没天窗,要不可就危险了!”
汪文燕理了理凌乱的衣服,拢了拢头发,淡淡一笑,说:“海边走走?”
如久违的恋人一般,牵着手,吹着海风,慢慢数着步子。
凌兰语很享受这种感觉,他甚至有点庆幸,刚才的那个椰子把他砸醒了。上天注定了,他跟汪文燕只能是两条不能交错的平行线。当年他和她没有发展到上床,现在就更没有必要了,况且还是在那台吱吱嘎嘎的捷达车上。
给大家一点念头,一点期待,一点暧昧,留住那段青涩和单纯,挺好的。
“对不起!”汪文燕突然说。
“是为刚才的疯狂道歉,还是为过去的决绝?”
“都有。”汪文燕的双目突然湿润了,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身旁的他却变得越来越模糊起来。
“……”凌兰语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忙换了个话题,“听说你在北京混得不错?”
“瞎混。”
“听说你男友挺好。”
“前男友。”
“如何变成前男友的?”
汪文燕突然止住了脚步,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有家庭了。5年了,我心甘情愿做一个第三者。然而,我看到了他小女儿仇恨的目光,那种刀子一样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从此我晚上总会噩梦连连。所以我选择了放弃。”说罢,她拢了拢披肩。
凌兰语很认真地帮她把披肩披好,说:“没事,你总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
“你跟女朋友还好吗?”说这话时,汪文燕的眼神里甚至有点期待。
“还行吧。”凌兰语抬头看了看天,没有星星,“她跟你不一样,她是个任性的小公主。”
“你说,当年如果我们没有分手,现在会是什么样?”
“现在?呵呵,那你就用不起LV的披肩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物质的女人吗?”
“追求美好的物质是人的天性。”
汪文燕承认,她确实是个很物质的女人,她可以接受跟凌兰语一夜情,乃至N夜情,但她无法接受跟他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和她的生活无关,她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这样。想了想,她说:“除了物质,人也有追求美好爱情的权利。”
“别成了齐天大剩……”凌兰语不是没读出她的话中有话,说,“奔三了,别再挑挑拣拣的了,找个合适的就嫁了吧。”
苏荷那边,依然热闹非凡。
梁宇良勾搭上了一个女同学,遥想还是当年的同桌,已婚。
“话说当年我怎么就没发现同桌的你,还真是个美人坯子呢!”
“去去去!儿子都3岁了!”同桌笑得很灿烂。细看之下,其实她长得不错:鹅蛋脸、柳叶眉、打扮成熟、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女人的韵味、胸脯饱满、腰也不粗。
“唉,后悔啊,当年我净是找些隔壁班的歪瓜裂枣,却一直没发现原来幸福就在我身边!”梁宇良呈痛心疾首状。
“得了吧你,你是眼光高,眼神净往汪文燕身上使唤。”同桌问他,“对了,我记得当年你跟凌兰语一起追的汪文燕,最后怎么你输了呢?”
“那时候流行文艺青年。你不是不知道,兰语的情诗有多酸,情书有多长。”
“既然是竞争对手,怎么你俩还能好得穿同一条裤子?”同桌说这话时,一脸坏笑。
“你这话说得有点歧义……”梁宇良嘿嘿一笑,“我可从来没跟他穿过一条裤子,我跟他算是不打不相识。他话不多,但是人很好,挺仗义。”
“男人之间的感情真微妙,换成是女人,那肯定成了夙仇。”
“你不觉得跟一个男人讨论另一个男人是件很杀风景的事吗?说,当年你是不是暗恋兰语来着?”
同桌附到了梁宇良的耳边,轻声说:“当年我暗恋你……”
当年同桌是不是暗恋自己,梁宇良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同桌对自己肯定是充满好感的。
梁宇良暗自得意起来,伸手去拿酒准备再来3杯——酒呢?
“够了够了,适量喝点意思意思就行。”猴子看着满桌子的空瓶,心里早早算计了价钱——超标了。
“你是管喝不管饱?公主,再来两打!”梁宇良鼻子里“哼”了一声,拍了拍胸膛,“埋单找这边!”
猴子的一脸横肉成了酱紫色。原本他以为,来此同学会炫富多少可以出掉当年的一口恶气,也多少能钓到个美女同学发展发展。他今晚的目标是当年的班长汪文燕,传闻她为了钱傍大款,甘心做小三。自己多金、离异,不正是现在广大女青年所追求的最佳配偶吗?原本看汪文燕也不抗拒自己的熊抱,还以为搞定了,谁知道转过身就被那穷酸臭的凌兰语带走了——不费吹灰之力。班长走了也罢,剩下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同学却又老围着龙承章和梁宇良转……这两个浑球弄得全场烂醉,喝酒跟喝水似的,那可都是红彤彤的人民币呀!猴子感觉自己就是个来埋单的冤大头!
“三巨头呀三巨头,遥想当年我被你们整得可怜,想不到现在还是要被你们抢了风头!”猴子恨得咬牙切齿。
龙承章是个生意人,多年的历练让他变得成熟、沉稳。他知道,现在的猴子不可得罪。生意场上,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他走了过去,摸了摸猴子的肚子,说:“宇良难得回来一趟,看到这么多久违的同学,喝疯了,别见怪。来,我们哥俩走一个!”
猴子应付了一下,缓了缓心情,皮笑肉不笑地说:“龙哥现在在哪高就?”
“跟家里做点小工程。”
“房地产工程?”
龙承章点头微笑:“嗯,民工。”
“哎呀呀!”猴子夸张地摩挲了一下双手,说,“那都是大工程啊!龙哥真是低调!”
“哪里哪里,现在这班同学里,混得最好的当然是你了,家里还在跑船运?”
“是啊,注定漂泊啊!都是家里的生意,我帮忙打点一下,也是个打工的。”猴子咧嘴一笑,顿了顿,又说,“话说我们班同学里,倒是还有个厉害角色!”
“谁?”龙承章故作惊讶,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数,今晚他来参加这次同学会,最重要的原因也是想来见见那人,可惜他没来。
“黎伟!”猴子点了根烟,说道,“他爸现在混到国土局局长了!”
“哦?官不算大,权力很大!那他现在在哪里发财?”
猴子这下得意了:“那是,话说当年你们三巨头跟他关系不太好吧,我记得你跟他在校门口单挑过。”
“校门口有过一回,打到一半被保安拉开了。回到教室又打,我用圆珠笔戳了他手背,血流了一地,他用凳子砸了下我脑袋。”龙承章说着就拨开额前的头发,有个不小的疤痕,一边苦笑,“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在市规划局里挂职,现在好像是副科吧。另外还弄点副业,算是你半个同行,专做室内装修。不是一般的家装,而是豪装,什么政府机关的、高级会所的、星级酒店的。反正他有老子的关系在,去哪儿都有人给面子,去哪儿都能赚钱!”猴子说得有点愤世嫉俗,倒是忘了自己也是那么回事,“这些有政府背景的,不会轻易参加同学聚会,可能怕给自己添麻烦吧。”
“呵呵,也许是真忙,来不了。不过,你我都是重情义的人,这么多年的同窗之情,是怎么也抹杀不了的。猴子,你以后有啥需要的找我,义不容辞!”龙承章向他举杯,一饮而尽。
听到这话,猴子差点没感动得掉泪,抽风似的拿出手机,一边翻起了电话簿,一边说:“管他黎伟是局长还是厅长,今晚这聚会,我还非拉上他不可了!”
电话通了,猴子对着话筒说了老半天,对方好像还是在推脱,龙承章拍了拍猴子的肩膀,示意他把电话拿来:“喂,黎伟啊?”
对方迟疑了一下,说:“龙承章?”
“不错啊,还记得我的声音。”
“呵呵,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咱俩单挑不分上下。”
“我在苏荷,就等着你来比画比画。”
“不行了,现在天天坐着没运动,腰肌劳损,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了。”
“熊样!苏荷等你,不见不散。”龙承章不容推托地挂了电话。
黎伟10分钟就到了,样子没怎么变,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夹着个公文包。
猴子起身迎接,闹着跟他吹掉3瓶,他没推脱,爽快地三仰脖子干了。
黎伟向众人作了个揖:“抱歉抱歉,单位有点杂事,罚了3瓶,不满意的说,我再罚!”
梁宇良起哄了:“来来来,我跟你再来3瓶!”说着就拉着黎伟,要一起站在桌子上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