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茉儿背着风,站在程祭身后。
那风吹起了她的长发,随风轻舞;朴素的单襟襦裙,衣袂飘飘;那瘦弱的身子,宛如风再大些,她便要遗弃红尘,乘风而起,飘然而去。
程祭不敢回头。
宁茉儿看着程祭的背影,轻声复道:“祭哥哥……”
程祭没有回头,沉默少顷,道:“茉儿,我已经突破了修为,马上就要去东江县上县学。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会留在乡里的,日后,我们大抵不会见几次面了……”
宁茉儿怔怔地看着程祭的背影,良久,低声道:“茉儿知晓了……”
她最后,看了程祭一眼,转身,离程祭家越来越远,离自己家越来越近。
程祭心情沉重,他突然觉得,柳点点的做法是对的。两个不在一个世界上的人,强行在一起,最终只会悲惨收场。
剑无伤暗叹,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感情不是一个好东西,只有抛弃它,你才能一心在剑道上,不断精进。”
程祭呆立有顷,待太阳落山后,才迈开脚步,朝自己家走去。
但是,当他走到家门口,却发现他的双手,竟颤抖着,无力推开轻轻的一扇家门。
“吱呀——”
蓦然,门开了——程仲安推开了门。
程仲安一开门,便见程祭呆站在门口,心中顿时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惊喜地拉着程祭进门,小声道:“弟弟,你终于肯回来了!等着,我去打探打探娘的口风!”
他说完,也不理程祭有何说法,径直便进了程母房间。
小土狗看着新奇的家,一时四处乱窜,竟是忘了狂吠它的“仇人”!
不知过了多久,程祭一直呆在原地。也不知程仲安与程母说了些甚,一向说一不二的程母,竟走出房间,与程祭当面。
“坐。”程母淡淡道。
程祭还怔在原地,一时还未清醒过来,但被程仲安拉着坐下。
“到饭点了,现下还未吃饭吧?先坐着与你哥哥聊聊,我去准备点吃食。”
程母说完,便又进去忙活了。
程祭连忙站起,将储物袋的覆地熊尸身放出,道:“娘,这是我在山里打的老熊,可补人了!您身子不好,吃对熊掌,定能让您身子好起来!”
程母脸色依旧平静,道:“不用了,穷日子过惯了,有口吃的,便已谢天谢地。这熊肉,我怕虚不受补,把身子补软了,硬不起来。”
“娘……”程祭低头。
程母不理,进去忙活自己的去了。
程仲安干笑道:“弟弟,娘就是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别说这个了,跟你说件喜事儿!”
说到后面,程仲安已是眉飞色舞,一脸开心。
程祭低着的头,稍稍抬起,道:“何事?”
程仲安大笑道:“哥哥我,就要成亲啦!”
程祭一惊,随后一喜,忙问道:“真的?哪家的姑娘?”
程仲安这时笑容一敛,却不好意思起来,道:“这个……我说了,你可别笑话哥哥啊……”
“哪能呢!快说!”
“就是程叔元的老婆——冯依依。”
程祭大惊失色,道:“我杀了他,你转背就娶了他老婆?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你就不怕旁人的闲言碎语吗?”
程仲安讷讷道:“人家丈夫死了,一个人怪可怜的嘛……再者,程叔元的事,我也有一分责任在呢,帮忙照顾照顾冯依依,也是应当呀!这般程叔元泉下有知,想必也不会太恨我们了!”
程祭怔了怔,没有说话,却心中苦笑:“你这般做,想必程叔元在下面,更恨不得扒我们的皮,抽我们的筋!杀人夺妻,乃是不共戴天的死仇!若程叔元还有兄弟在,怕是直接要杀上门来了!”
程仲安见程祭不说话,连忙道:“我知道这般欠妥,但哥哥我也老大的人了,还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哪怕是寡妇,哪怕她丈夫是我们家杀的,我也认了!哪怕旁人说闲话?”
一个凡人,近三十了还没有成亲,不论你有何因由,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不成器的废人!此种异样眼光,对程仲安来说,更甚杀人夺妻!
程祭心中一酸,道:“放心,等弟弟争渡苦海,定能光耀门楣!到时,哥哥想娶十个小妾都行!”
程仲安闻言,愣愣道:“十个……太多了、太多了!八个就成!”
程祭一笑,道:“好!那就八个!”
这时,程母端着饭莱过来,道:“你自己的婚事都没成事儿,就想给你哥哥娶小妾?”
程祭干笑两声,低头就猛吃起来。
有顷。
当程祭吃完后,程母便道:“这次回来,便不要去学府了,随你哥哥去干点短工,嫌点儿钱,娘也不要你的,留做你成亲之用。”
程祭沉默,道:“娘,祭儿修为突破了,马上就要去东江县上县学……”
程母一怔,道:“那你还是程祭吗?”
程祭掷地有声道:“自然!”
“学拳?”
“学剑。”程祭的声音低沉下去。
程母沉默有顷,道:“那你走吧。我程家,不要你这种不孝子。”
程祭蓦然激动起来,道:“娘!柳母给您的承诺,祭儿都知道了!祭儿如今已是凝气六层,只差临门一脚,便是凝气七层!追上三斤了!你还有何不满意!
“您一直坚持不接受柳家的恩惠,不就是想我把三斤娶回来,让柳家知道,父亲一直都在!我们程家,和父亲在时一样,不低他们柳家分毫!我这也是完成了父亲的遗愿!捍卫父亲的威严!”
程母起身,走进房里,关上房门前,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娘!”
程祭心中发蒙。
程仲安拉了拉程祭,道:“弟弟,你先去吧,时间长了,娘自然就看开了。”
程祭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走出家门。
他不懂,为何他的母亲如此固执,非要他传随程家的拳法。要知道,他现下已不是那个只能做凡人程祭了!他修为直追柳点点,已能完成他父亲许下的婚事!
“此人在家里受打击了啊……”
蒋如月远远跟在程祭身后,但苦海境修为,让她的双眼,能清楚的看到半里之外。
“希望不要影响到他的剑道。唉,想成为一位剑客,真是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