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开心地笑了。看着水边的房子渐渐接近,有更多的人迎过来,她就不再说话。这条路坎坷不平,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要努力维持平衡才不会跌倒,岳鸿图却仿佛在这条路上已经走过很多次,脚步很稳,令她不禁暗暗佩服。
先行到达这里的除了行政部外还有财务部经理和出纳,然后就是提供后勤保障的厨师、服务员、保洁工,保安有好几个,这时都没睡,全都等着迎接大老板。
岳鸿图作为集团的掌门人,走到哪里都会遇到这样的阵式,自然驾轻就熟,笑着与大家打了招呼,道声“辛苦”,然后便对顾影说:“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一起去看现场。”
“好。”顾影点头,四处寻找那个提着自己箱子的保安。
岳鸿图转头看向卢裕,“这三幢房子是怎么安排的?”
卢裕一直站在他身旁,这时立刻答道:“最这边靠外面的,一楼是厨房和食堂,其他房间都是保安住,服务员和保洁工都是当地人,晚上回家去,今天因为你们要来,才让她们留两个人加班的,二楼是各部门办公室,三楼是你和刘总的办公室,还有个会议室。中间那幢也是三层楼,主要给管理人员住,顾总监就住那边,她一个人单独居住,其他房间都是两人一间,我们行政部和财务部都住那里。最后面那幢靠近水边,只有两层,景色很好,也比较安全,一楼和二楼共有五个房间,二楼是两个套房,给你和刘总住,一楼都是单间,可以接待客人。”
听他说完,岳鸿图吩咐,“顾总监也住那边,在一楼给她安排个房间。以后策划部和设计部还要来人,就安排在你们这幢楼住。”
卢裕点头,“好,我马上就安排。”然后跑去叫住提着大箱子的保安,让他送到另一幢小楼去。
顾影很明显地感觉到大家看她的目光有所不同,似乎在心里猜测她与岳鸿图的关系。她很坦然,神色自若地跟着保安走了过去。
岳鸿图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笑着对卢裕说:“不错。”
卢裕受宠若惊,双手递上钥匙,“岳总要不要再吃点宵夜?”
“不用了。”岳鸿图接过钥匙,温和地说,“你们都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好。”卢裕走到门口,忽然想起,又转头报告,“我们每天早上八点早餐,午餐是中午十二点,晚餐是下午六点。每天晚上会留一个厨师值班,您如果饿了,可以随时吩咐。”
“行。”岳鸿图点头,看着他离开,这才锁上房门,拿出手机打给北京的刘伟业。
“到了吗?辛苦辛苦。”刘伟业亲热地笑道,“感觉怎么样?”
“不错。我跟徐兆伦一起到临高角去,看了当年我们的爷爷和你爹一起登陆作战的地方,现在那里已经成了旅游风景区,非常漂亮,完全看不出曾经是战场。等五一长假的时候,你可以陪你爹过来看看。”岳鸿图坐到窗边的藤椅上,全身都放松下来。
“行啊,老爷子硬朗得很,一直说想把当年打过仗的地方都走一走,看一看。”刘伟业爽朗地说,“我明天就告诉老爷子,五一带他到海南去瞧瞧,正好看看徐兆伦,对我们的项目也有好处。”
刘伟业的父亲当年参军的时候才十六岁,就在岳鸿图和徐兆伦的爷爷所在的那个营。他十七岁的时候跟着部队渡海作战,在抢滩登陆时炸掉了国民党的碉堡,并因此而立功。岳鸿图的爷爷牺牲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不远处,对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一直没忘。后来他的小儿子刘伟业到了部队,与岳鸿图一见如故,成为好朋友,两人聊起家世,才发现居然有这样的渊源,刘伟业当即打电话回家,把老爷子高兴坏了。两人退伍后一起创业,受到老爷子的诸多关照,给了他们很大帮助。
“好,那就说定了,我五一的时候也把妞妞接过来玩几天,一起陪陪老爷子。”岳鸿图笑着说完,言归正传,“看上去徐兆伦是个比较踏实的人,很有想法,特别希望能改善目前农场的困难局面。他很想跟我们合作,态度挺诚恳的,为了到海口去接我,半夜就起床了。”
“是吗?”刘伟业笑出声来,“怎么不昨天到海口住一晚呢?卢裕他们就是这样做的。”
“为了节约费用。他带着几个农场干部一起来的,如果要住,连吃带住得花不少钱。”岳鸿图感叹,“这里确实穷,景色比我们想象的要美,经济比我们估计的要差。”
“那是好事啊,这样的地方最适宜开发。”刘伟业很高兴,“你看了现场没有?情况与他发过来的资料是不是一致?”
“我们回来已经晚了,就没看别的,明天一早再去看现场。”岳鸿图轻松地说,“根据我的直觉,我认为这个项目值得做。如果明天看的现场与他提供的资料没什么大的出入,我们应该就可以定下来做了。”
“行,这方面你的感觉最准确,由你决定。”刘伟业很干脆。停顿了一下,他忽然问,“小顾从成都过来了吗?”
“到了。”岳鸿图笑道,“这姑娘不错,能吃苦,懂规矩,应酬方面很灵活,看上去温温和和的,有时候还有点孩子气,给人印象很好,容易接近。”
“那就好。”刘伟业恢复了冷静,“今天四川公司的詹辉给我打电话,吞吞吐吐地暗示,小顾对公司不是一心一意,要谨慎使用。”
“是吗?”岳鸿图微一挑眉,“他指控别人有问题,总得有些具体事例吧。”
“我问过,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刘伟业显然对此很不高兴,“他说小顾其实没有那么高的能力,似乎是串通了某些猎头公司在人才市场上造势,才让人觉得她在房地产策划方面多么厉害,以便待价而沽,明里暗里的仿佛在提醒我们不要上当。”
“也就是说,有不少猎头公司在与小顾联系,想挖她跳槽?”岳鸿图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我还真不知道这事,你听说过吗?”
“我打电话问过几个朋友,据说是有这么回事。”刘伟业很认真,“现在有不少大型的房产地集团在研究中央有关加快小城镇开发建设的政策,下一步肯定会着眼于小城镇的整体建设与开发,但真正做过的人不多,这方面人才奇缺,所以他们到处在找人,想要挖过去。小顾策划的雪山小镇取得了巨大成功,这在业内有目共睹,虽然詹辉总在外面说这是他领导策划的,但别人又不是傻子,一打听就知道其中的真相。我们过去不是很注意各地分公司的中层干部,所以并不清楚小顾在那边的情况,我今天查了一下,她在四川公司的待遇不高,干了两年,一直拿的是中层干部的最低一级工资,五千块一个月,再加上通讯补贴两百块、交通补贴一百块,连车都没配。雪山小镇销售结束后,按集团规定,詹辉提取了一百多万奖金。这应该是他们项目组分享的,他却独吞了,没发给小顾一分钱。小顾确实在一个多月前就递交了辞职报告,詹辉也已经批了,等到三个月期满她就离职。我们调小顾到海南分公司的调令发过去,詹辉却没告诉我们这些,只让小顾停止办理离职手续,就把她打发过来了。”
“这个詹辉,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岳鸿图越听越怒,“我上次去看雪山小镇的项目就感觉出来了,他一直在打压小顾,但我想这是他们内部的管理问题,就没有过问。”
刘伟业很冷静,“四川公司的业绩不错,几个项目都做得很成功,我们就没有过多地关注,这次詹辉想先发制人,让我们对小顾不满,反而让我感觉到其中有不少问题,绝不能姑息下去。我会进一步调查,如果詹辉确实不对头,就立刻把他调回总公司挂起来。四川公司的副总王凯可以升上来做总经理,我觉得他能够胜任,你看呢?”
“我同意。”岳鸿图想了想,“这样吧,我明天跟小顾谈谈。”
“对,应该找她详细了解一下。”刘伟业赞成,“一是四川公司的情况,二是她本人目前的想法,三是过来以后的待遇,都得说清楚,不然以后会很被动。现在想挖她的公司不少,给出的待遇最高已经到年薪二十万了,她在四川公司一年才拿六万,简直不象话,詹辉还真做得出来。”
“好,我明白了。”岳鸿图也很生气,“那个詹辉是你朋友介绍来的,别以为自己就是皇亲国戚,可以为所欲为。你好好调查一下,不行就把他拿掉,免得他把一个好好的公司搞乱。”
“行,我很快就办。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刘伟业说完,便挂了电话。
岳鸿图起身打开箱子,把衣服放进衣柜,生活用品拿到浴室。这里离赤道更近,比海口还要热,屋里没开空调,他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冲过凉,他感觉舒服很多,倦意立刻袭来。躺在床上把今天的事和明天要做的工作细细地想了一遍,他才安心地睡去。
万花农场的场部与他们的公司驻地只隔了一座小山和几片果园,鸡犬之声相闻,步行走小路可以方便来去。
早晨六点半,场部大楼上的四个高音喇叭响起了雄壮的进行曲,然后是电台的新闻报道,男女播音员慷慨激昂的声音在黎明清亮的天光中远远传开,响彻云霄。
顾影猛地惊醒,心脏怦怦乱跳,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躺在那里好半天才弄明白,自己没做梦,也没穿越。那声响简直就是穿脑魔音,杀伤力惊人,让她根本没办法再睡,只好起来去浴室冲凉,然后换上淡蓝色的短袖T恤、浅灰色薄棉休闲裤和运动鞋。她把头发梳好,用黑色发带在脑后扎个马尾,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从高音喇叭里传出的广播声更加响亮,“新华社消息……”就是不想听,那字正腔圆的话仍然强硬地往人的耳朵里钻。
顾影叹了口气,关上门走下台阶,慢慢踱到水边,一边深呼吸一边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伸伸胳膊,弯弯腰,踢踢腿,转转脖子,让全身的零件活动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