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伦,结束了。”
穆家归悄无声息地走到穆伦身边如此唤道,这一声叫唤立刻是让走神的穆伦吓得全身哆嗦一阵,但身为长老的他反映还是相当迅速,心头知道是穆家归的声音,于是当机立断朝着穆家归退让一步,向着他低下头来躬身行礼,嘴上也是恭敬地歉声说道:“老奴走神多时,有失体态,误判公正,还请族长责罚!”
穆伦虽然心中打着某些阴暗的算盘,但表面功夫却是做得极为充足,那样子完全和以前的态度没有任何区别,让人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所说的话,但也就是穆伦这句看似不起眼的认错,让穆家归心中的那一丝疑虑得到了印证。
“我说过了,你没有必要自我贬低身份,若是让家族弟子看见了,又该怎么想呢?”
穆家归说话间,没有理会穆伦接下来的动作,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他的身边,往着已经取得胜利的最后五十人身前走去,唯留下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背影让穆伦怒目而视。
“奴,弟子遵命......”
穆伦本来还想着自称“奴才”,但在奴字刚说出口时就立刻变化了其中字眼,又是成了“弟子”的自称,但在穆伦的内心当中,他已经不想承认自己是穆家长老的事实,自族会开始以来,穆家归一次次不考虑他人感受的自私行为已经让他心凉不已,他已经在潜意识当中认为穆家归把自己当作了奴才!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自称,但现在穆家归又是提醒,若穆伦还在坚持,那就是说明了穆伦别有二心,所以为了更好隐藏自己,穆伦还是换回了自己“弟子”的称呼。
但此时的穆伦却又有所不知,在他刚说出“奴才”的那一刻,穆家归就已经确信了他内心当中国试图叛乱暴动的阴暗面。
从炼堂族会开始,那时的穆家归因为关心穆言和自己理想的挂钩所以没有太多注意,但穆家归那时候从穆伦不寻常的自称当中就已经看出了某些端倪:穆伦是谁?穆家归从帝都逃避以来一直常伴左右的心腹人物!原本只是奴才的他,在穆家归的栽培下成为了穆家长老,管理穆家种种琐事,他们二人之间可以说都各自知根知底,了解颇深,所以在穆家归看来,穆伦在成为长老之后,性格开始变得逐渐自大狂妄起来,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但这种根深蒂固的性格却成了穆家归怀疑他的主要原因之一。
试想,一个性格自大的人,会无缘无故降低自己的身份吗?
这就是原因!穆家归看得出穆伦开始在心中暗藏自己的真实一面,而那隐藏起来的,绝对是对自己不利,对穆家不利的阴暗一层!
背对着穆伦开始走向人群的穆家归心中想了很多,现在精神格外警惕的他已经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来自身后穆伦愤怒的视线!那如火一般似要将自己烧成灰烬的目光让穆家归觉得相当不自在,一个跟随你最长久,最忠诚的人在某一天心生背叛之意该是多么令人心痛呢?
于穆家归来说,他现在只感觉心如刀绞一般疼痛,他自己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转向了人群当中那一道靓丽的身影,那个面色俏丽,粉若桃花的少女,正是穆伦的孙女,穆霖芝。
而身为当事人的穆霖芝自然是对族长望来的目光格外敏锐,本就注重打扮的少女在此时此刻面对突如其来的视线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她的素手开始有些慌乱地整理起了自己的衣襟还有发簪,随后更是认真地挺直了自己的腰杆,让本就不算高的自己在人群当中显得稍微瞩目一些,稍微能让穆家归这位族长第一时间注视到自己。
看着这么可爱的一个少女动作,穆家归嘴角只得是流露了一丝苦笑的意味,他开始有些明白穆伦为什么要以自己为敌了,他本就为了家族大业无从寻伴,膝下更是无子无女,只将穆家当中的所有弟子当作自己的孩子照料,但这份照料当中确实是少了一份血缘的联系,若是他能有穆霖芝这样一个孙女的话,穆家归觉得,或许他会和穆伦一样,为其讨回公道!
但奈何他是一任族长,在穆家归的心中只有一件事情才是人生大事!他要认祖归宗!在这件事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垫脚石!哪怕亲情,哪怕友情,哪怕忠心!但凡挡在自己路上的,穆家归自认为将会不择手段地抹杀一切!不留活口!
“穆伦,来吧,这么多年的积累若是连你都处理不好,我依旧是没有脸面回去......”
穆家归心中默默嘀咕着,而在他心中的话刚落音之时,恰逢时候,穆伦的身影也是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两个各自心怀想法的人表面亦如当年一起走过坎坷的老朋友,但面上的沧桑和褶皱已经藏了不少的东西在其中不为人知......
穆家归环视这剩下的五十个人,从每一个弟子的脸上细细看过,那一张成熟的,亦或是稚嫩的脸都有些同样的坚持和无畏!
看着每一个人都有如此表情和觉悟,穆家归只感觉心中流过一丝欣慰的暖意。
他再上前一步,对着剩下的五十人大声喊道:“百人截半!你们当中势必是更加精炼的一队!但族会要决出的,并非只是如此,它要的是代表穆家的最强者!是能取代我,统领穆家的唯一一人!”
一段话,将这场比试的结果效益瞬间拔高到了顶层!令在场的某些弟子还没有回过神来究竟是如何一回事,而有些明白过来的人,已经是再也掩盖不住自己兴奋的内心,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那垂落两侧的双手开始因为兴奋而微微出汗,颤抖当中只能伸到自己身前不断摩拳擦掌,但即使如此,也无法抑制这全身来自骨髓的震颤!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场比试的结果已经不再是拿到三阶铁器那般简单了!它已经在族长的钦点下成为了一场穆家少族长的竞争!若是夺得头名,那他就是穆家公认的少族长了啊!
这样的奖励,更不如说是诱惑!让这些穆家弟子们如何不兴奋?其中就算痴情剑道的穆剑心此时也是从双目当中透出了别样的火热!他虽然抑制了全身的颤抖,但那袖口下的拳手已经紧紧地攥起,手心当中的冷汗都已经不知道冒了多少。
而唯有一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一脸苦相为难的表情,他将自己的脸埋在情绪高涨的人群当中,低眉阴影里能看见他紧皱的眉心和眼神当中的犹豫,他就是穆家新的红人,穆言。
此时的穆言在穆家归说出那句话后只感觉一阵心乱如麻,犹豫,烦躁,退缩一时间在他的内心炸开了花,各式的色彩蒙蔽了他冷静思考的大脑,让他双目都开始有些混沌起来,耳边那些高呼的嘈杂声他已是听不见,他的内心当中只有无数个想法在环绕徘徊着,让他的思维陷入了循环的困境当中:
参加族会,是为了拿回灵胚,但现在穆家归如此一说,便直接变成了穆家少族长的竞争比试,穆言的本意是绝对不想成为少族长的,这个身份和头衔只会把他和穆家完全捆死在一条船上!他若是倍受众人瞩目,那之后的逃亡计划就要难上加难了!
但若是现在开始放水退出,穆言的灵胚可以说完全没戏了!虽然可以试着挤进最后几场后再试着索要看看,凭借他的实力还有穆家归对体质秘密的知情,穆言有七成把握可以要到,但要到之后呢?
穆言这样问自己,要到之后岂不是在告诉穆家归自己有足够的底气让你给我吗?而这底气又是什么呢?穆言能想到的,只能是自己这仅有穆家归知情的体质,而若是和穆家归挑明了,那恐怕自己就要以另一种方式被留在穆家了。
思来想去,穆言都感觉给自己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赢了,他要成为少族长困在穆家一辈子;输了,等于失去了索要的理由,而若是强行索要,那便是将自己的体质和穆家归挑明,自己未来的路还是一片灰暗景象......
所以不管选哪个,穆言都是“死路一条”。
越想,穆言只感觉到一种绝望的滋味在向自己袭来,他心中早就已经忘了,灵胚是每个家族发配给自己的标准配备,所以那家奴抢走就是一种死罪!穆言完全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赢得比试索要回来,现在退出,随便找穆庆一说就能解决,但穆言却完全忘了这一点,或许说恢复神智的他压根没有听过穆家还有这样一种规定,所以只能在这里暗自神伤,苦苦思索那不存在的两赢办法。
掩藏子啊人群当中苦苦思索的穆言没有被穆家归发现,穆家归只是高兴弟子踊跃的表现和态度,在他们一阵欢呼之后,穆家归便是挥手令弟子安静下来,随后便是严肃起了自己的神情,对着在场压抑住心头激动的弟子说道:“五十人的规则,和百人开始的规则相同,你们当中谁第一个站出来,谁就可以自己挑选对手。”
说完,穆家归就注意到,人群当中的某个身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那就是开始第一场获得资格取胜的穆赉。
但是穆家归的视线从开始就注意了他许久,在穆赉蠢蠢欲动还未迈出一脚时,穆家归当下便抬手制止道:“一人机会一次,穆赉,安分守纪一些。”
穆家归的话让已经迈出一脚的穆赉全身一顿,嘴角有些不甘地挑起,但也及时地低下了头,没有被穆家归和众人所觉察,恭敬行礼歉声道:“族长多虑,弟子定当守纪!”
说着,他的身影又是退回到了人群的暗处,而好奇超厚望来的弟子也是逐渐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又是开始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
现在人群当中的新晋弟子仅有九名!剩下的都是手法老练的年长弟子,其中整体实力的差距一看便能知晓清楚,但纵使这样,这五十人当中年长弟子的讨论没有了刚才有百人讨论时的激烈,因为经过了一轮的筛选和熟悉,剩下的半数人就连年长的弟子都已经不敢小瞧!他们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随意,嘲弄,推搡,而是真的像一个个讨论战术的将军士兵,无比认真投入!而这个过程当中,自然是没有新晋弟子的参与。
年老弟子的打算其实很简单,先排除外敌!就是先挑一个新晋弟子下手!慢慢将所有新晋弟子排除后,让他们自己内斗,好谦让也好瓜分最后的奖励,他们可不想任何一个新晋弟子获得胜利从而坐上那令他们都鲜艳的族长宝座!
所以其中战术的分析就相当复杂,谨慎,不仅要挑选对手,更要从年长弟子当中选出一个百分百能战胜对方的弟子,选人,挑人上,年长弟子当中各有说法,而像穆言他们这样并不团结的新晋弟子行列,只能是呆愣地站在原地,胆怯地不敢抬头和那些年长弟子望来的眼神对视,生怕他们选中自己。
而其中的穆言,则还是咬着牙焦急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从这团泥潭当中完美抽身......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年长弟子透露出的一声讨论声倒是吸引去了穆言沉思的视线,他侧首朝着那头望去,此时围成一团的弟子也正是朝着他悄悄看来,那声音虽轻,但穆言却还是能听出个大概:
“要不选穆言?穆勇,你有信心能打赢吗?”
“......”
“哈,之前开场狠话放得不是挺狠吗?现在怎么了?怂了?哈哈哈......”
“穆凯!别挑事情!说正事!”
“切!”
“你说不敢?他又能有什么能能耐!我若是压着他不让他拿到武器,还不是我在上风!”
“穆勇......”
“吼哦?说的倒挺像那么回事!你倒是去啊,嘴上逞能!”
“你自己不也不敢!”
“那也总比某人放了狠话不敢上的好!”
三个人的吵架声越发响亮,到了最后,那个被激怒的穆勇开始朝着穆言瞪眼看来,眼中的怒气让穆言挑了挑眉,原本以为要躺着中枪了,但下一秒,穆勇朝穆家归说的话却又是让穆言愣神了好久:
“族长!我申请挑战穆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