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祝你好运,孩子——”
他吃力地挤进拥挤的人群,消失了。我重新坐下来端详着这个十字架。上面有一个人被挂着。哦,这就是耶酥了。当年耶酥就是被一个叫犹大的杂种出卖的。很奇怪,人人都知道犹大会下地狱的,而不是去上帝那儿。其实,他仍然可以去任何地方。耶酥死的时候身上一丝不挂,我的意思是,他只穿了一件像裤衩之类的东西。我敢担保那肯定不是裤衩,应该是当时比较流行的类似裤衩的东西。
老基督徒走后,我感觉有些孤单。
这里的人依然很多。但我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谈心的人。刚才我躺在两个并排的长椅上睡了一会儿,如果是迫不得已,我根本不会多占一个座位。我要跟你说是,睡在这样的长椅上,倒不如直接睡在地上。这里不是很冷,反而很温暖。我不担心我会感冒。皮箱和背包就在我旁边,我不敢睡得太沉。
大约过去了一个小时。光呆在这里的确很压抑。我把皮箱寄存在候车室的行李寄存处。我打算出去转转。必竟我要等的火车要到明天凌晨才能开过来。寄存处的柜台小姐给了我一个牌子,她说拿行李需要出示牌子,并告诫我不要把牌子搞丢了。出于礼貌,我说:“你很漂亮——”她一下子乐了起来,好像从来没有人夸过她。如果我能在这里呆上几天,我肯定会请她吃一顿饭的。
出了火车站,我沿着宽阔的马路走着。我在找一个邮局。我先前给唐李写得一封信还没有寄出去。我差一点忘记了。老唐李的地址我闭着眼都能背出来,所以我不担心会把它忘掉。
这两天好像一直都是阴天,气温很低,我猜是达到了零度。在候车室里的时候,我听到几中年人在谈论天气。我从他们口中得知,北方要下一场雪。应该会下得很大,因为其中一个中年人把从西伯利亚那个鬼地方吹过来的冷空气比喻成“黑寡妇”。嘿,这确实挺恐怖的。而我要去的地方就是北方,我的家就在那儿。希望途中不要碰上什么鬼天气才好。说实话,我是非常喜欢下雪的,厚厚的一层铺在大地上,总是让人欣喜不已。我特别喜欢拿着雪球搞袭击,这是我的专长。
不知不觉,我来到一个公园。我站在公园的大门口向里看了一下,里面似乎很有意思。因为我看到了维娜斯的雕像。嗯,她是一个断了双臂的女孩。此时,她的巨大雕像就立在公园的入口处。于是我就走了进去,看门的保安没有阻拦我。我站在维娜斯的雕像前看了一会儿。我心里却难受极了,她就只剩下一对胸部了而你却没有什么办法。
时间还很早,我决定在这个公园里转一会儿。我来到一个石刻的地图旁边,并把公园里的景点大略描在一张纸上。我有必要这么做。任何人都不想在公园里漫无目的地瞎闯,况且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充裕。我很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处走动,但我确实要见见世面了,因为你不可能一生都始终呆在一个地方,我说的是实话。你难免要四处闯荡,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从而遇见不同的人。无论怎样,你都要去接受。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个多么******好,偶尔还让人感觉很糟糕。
这个季节来公园浏览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虽然春天和夏天能让公园富有生机,但秋天和冬天也同样有一番感觉。这里人很少,只有几个老人在散步。他们穿着厚厚的大衣在池塘岸边不停地走。只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在一块平整的地面上练太极拳。他吸穿了一件很薄的毛衣,他没有感觉到寒冷。经常运动的人比较耐寒,而我,只要天一变冷我就会把自己包成一个棉花套。有机会的话,我是得好好锻炼一下自己了。因为我打算将来有一天要到北极探险。
池塘里有几只供游玩用的小船停靠在浅水里。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天气里下水划小船。几乎没有任何人对这儿的一切感兴趣。
我把耳罩从头上摘下来,放进背包里。是的,在此之前它一直呆在我的耳朵上。我想到背包里还有一件不错的雨衣,我心里一下子踏实许多,哪怕现在下起了混账冰雹我都不怕。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气温比早晨稍高了一些。太阳被一层云遮住了,但你也能看到它在什么方位。如果今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突然想起了学长。是的,此时我确实有点想他了,好像我对他总是******放心不下。如果学长知道我已经偷偷地离开了,他一定会暴跳如雷。这个家伙总是像条龌龊的窝囊废之类的,但你却因此对他念念不忘。其实,我应该在离开之前给他发条短信,告诉他我的打算,让他不至于那么担心,或者,我可以再请他喝几杯,作为告别。但我不能保证我是否还会喝醉。
按照纸上所描的地图,我很快找到一个电话亭。我决定给学长打个电话。我掏出电话本仔细翻起来。
很快,我就拨通了电话。
“嘿,是谁?”学长说。
“是我,梁赞——”我回答道。
“是你,竟然是你这个混蛋!”他愤怒至极。
“对了,是我。”
“你究竟跑哪儿了?老天爷,我以为你死在什么地方了。你知道吗,你让人很担心,你这个该死的顽皮捣蛋鬼。”
“我很好,你不要像个姑娘一样啰嗦行吗?”
“你现在在什么鬼地方?”
“我在火车站,我要回家喽——”
“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说,我要回家了。回家,你明白吗?”
“老天爷,你疯了吗?”他说。
“我好好的,很正常。我的火车票买好了。我不想在学校呆了,一分钟都不想呆。”
“喂,别玩了,我猜你是******心血来潮。你肯定躲在学校的某个混账角落让我去找你,对吗?好了,咱们去聚会吧。咱们好久没有在一块儿吃喝了……”
“我真的走了,我会想你的——”
“你简直是一个疯子,我确定你是疯了!老师根本不会同意你无缘无故像只该死的什么东西一样乱跑的。”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呵呵——”我傻笑道。
“你知道校长吗?这个老家伙专门逮逃学的,并以此为乐。”
“不怕,我根本不在乎。难道那个老家伙比老金还可怕吗?我不信他能跑到这儿来。”我说。真的,这所混账学校真的没有比老金更可怕的老师了。你根本不信一个病秧子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跑到火车站。
“你会被开除的。我保证你会被开除。学校的校规就是这样讲的。”
“这些不重要。既然我要走了,就根本不在乎这些混账条例。我一点儿都不怕。”
“你真******胆大!”
“我发誓,我一定会想着你的——”我装模作样地说道。
“喂,喂,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刚来三个月,你会有很长时间来适应的。你不应该这么早就走。你还没有学到知识,比如哲学之类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跟你讲讲西方哲学与东方哲学哪一个更有道理。还有,咱们应该在一块儿喝几杯好好谈谈。我现在非常想和你喝几杯…….”
“将来会有机会的。”我说道,我怕他又喋喋不休地胡扯起来。
“你能跟我说说你离开的理由吗?”
“嗯,我想进行一次长途旅行,见见这个世界到底是一幅什么混账样子,是不是真是我心里想的那样。呃,就是这样。”
“这个世界就是******这幅样子,真的没什么可瞧的。你要相信我,你一定会无聊得跑回来的。”
“呃,就这样吧。我可能会回来。但谁知道我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呢?每个人总得有使自己相信的直觉,为了验证自己的这种凭空而来的直觉,总得实践一下,比如进行一次******旅行,或干些让自己舒服的事。”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吗?”
“呃,不是。我会时不时地给你打电话的。”我说。我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让他太过失望。
“你知道,我舍不得你。你到现在还没有给我一个混账拥抱呢。”
“如果我们见面了,我会抱着你的。”
“嗯,那就好。”
“我要挂电话了,咱们只能说到这儿了。”
“这么早就要结束吗?我到火车站送送你吧,我没有其他的事可干——”
“哦,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那好吧,嗯,旅途愉快——”
“再见了——”
挂了电话,我真的有点担心起来。如果老金真的追到火车站来,我该怎么办。我肯定会被他抓走,然后在班里当着同学的面对我进行批斗,说我一个不务正业的混混儿。但老金真的会追来吗?应该不会,他根本不会拖着他的病体跑这远的地方。有可能走到半路,他就不行了。也许是我多虑了。
接下来,我翻开地图,往公园的其他地方走去。我要去一个叫“尺不亭”的地方。原来,在那儿就有一个叫“尺不亭”的亭子。传说是古代一个很有名的隐士在此生活过。这很奇怪,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位隐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虽然亭中的石碑上写了这个隐士的简单介绍,但上面的所写却不能使人信服。关键是,这位死了的隐士没有太大的名气,只是在地方有些声望。要不然,在历史这门课里,肯定会有一些无聊的学者把他吹得天花乱坠。你确实要相信这。
来这里游玩的人相对多了一些。有好几个孩子戴着各种耳罩在亭子里打闹。他们可爱极了。其中有一个小女孩安静地坐在母亲的腿上唱歌。她的嗓子甜美极了,比一些歌唱家唱得还要好听,“再见了,我心中的麦田,还有那一穗穗的麦花哟——”听着听着,我不由得轻轻哼唱起来。我在心里打着节拍。我激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