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楚玥盘腿坐在床上。
廿七轻缓的呼吸声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这个姑娘在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之后，就真的再没离开过楚玥一步，连睡觉都睡在楚玥床边的矮榻上。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存在对于楚玥是一种折磨。
来自饥饿的折磨。
几个时辰之前的杀戮，让楚玥体内的某种食欲彻底觉醒。
“进食”时，那种指骨穿透柔软皮肉，然后挖出滚烫如火般的元核吞吃入腹的感觉，是仿佛冰冻在霜雪之中已久的灵魂，又被极其温暖的什物灼烫的快感。
吞下之后，整个人都会像火一般燃起来，旁人的痛楚与恐惧俱都成了助兴的燃料。
可是，在那之后，就是无止境的饥饿。
连旁人的呼吸，都让她蠢蠢欲动到无法安眠。
还想要更多……
——这就是魔啊。
自诩冷静自持的人，却成为这样一个顺从本能而生的种族，这样的反差与矛盾，不正是来自命运的嘲讽？
楚玥低笑，她从床上站起来。
属于猫族轻盈的脚步没有惊醒沉睡在房间中的另外一个人，楚玥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将门打开走了出去。
月亮惨白的月芒笼罩着整个霜月宫，没有了房间里厚重的帘幕遮挡，刺眼的光芒顷刻间落入视线。
楚玥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霜月宫的第二重大门在昭示着“夜晚”的梆子敲响之后，就会关上。
但这阻拦不了楚玥，她身为猫族，身体轻盈，只轻巧一跃，就跳上了半面门，然后手成爪状，往门上凸出的饰物一抓，借力就再次跃上去。
楚玥翻过这重门，继续往外走。
她将将绕过祭坛，就听到清脆的铃铛声，她顿时警惕，循声看过去，身穿巫司衣着的少女站在祭坛上静静看她。
那样静如琉璃的眼睛，氤氲着月芒的清辉。
“琼玉楚玥，你为什么在这里？”少女开口了，她声音极轻，想一阵淡薄的风，柔软的卷入楚玥的耳朵。
“正如您所见，我是想要离开。”楚玥微笑，她的目的昭然若揭，便不加掩饰。
“可是若无‘咒’的吟唱，霜月宫不会伸出通往世间的阶梯。”少女巫司轻声说道，“你一旦踏出大门，就会坠落而下，摔得粉身碎骨。”
眼前的少女虽然只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却意外的让楚玥愿意放下心防，像是一个旧日里朝夕相处过的故友。
她苦笑道：“但是这个牢笼让我困扰。我体内有不受控制的魔，叫我想要把这笼内的人都当做猎物吃进肚中。”
“那就去接受吧。”少女柔声说道，她声音缥缈如低柔的小调，让人不禁联想到曾经做过的有关明月的美梦，“这个牢笼，本就是为你准备的……饕餮盛宴！”
楚玥猛的睁眼，廿七清秀的面庞出现在她眼里。
“姑娘，该起来了。”
门外，昭示着“清晨”的梆子还留有余音，楚玥有些茫然的坐起身，她轻抚额头，掩藏在阴影之下的眼睛里露出困惑。
——刚才……是梦？
旁边的廿七又在催促，楚玥只好把困惑压下，从床上站起来。
在廿七的帮助下换好药，穿了干净的衣服，到食司处吃完饭后，楚玥去了祭坛集合。
同前一天不一样，沉月位和朔星位的人尚还完整，青石位的也仅折损了三人，余四十六人，但琼玉位就只剩下了楚玥这孤零零的一人。
她面色平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说不上冷漠，也说不上亲切，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坦然接受旁人或是畏惧、或是审视的目光。
直到越嬷嬷走上祭坛，众女才收回视线，敛眸垂首。
“恭喜诸位，已经挑选好自己的武器。”越嬷嬷毫无废话，开门见山道，“从今日开始，诸位将在霜月迷宫中度过。迷宫有七十二个入口，各位可挑选自己心仪的入口进入迷宫。迷宫中央是一座藏书阁，里面藏书万卷，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千年的遗宗密卷，都能在里面找到，解答世人任何不解之迷，不仅如此，里面还有五位修为高深的武者在里面等待，前五名进入藏书阁的人便可以受到这些武者的教导。一旦确认了前五名，其余人就会被遣返，回到自己的居所，直到月末。”
越嬷嬷抛出了诱饵，众女就被领着走到了霜月宫的后方。
这是一片极其开阔的场地，高耸的砖墙遮挡了众女大半的视线。
不仅如此，砖墙还向两边延伸到了视线都无法触及的地方，其每隔数尺就开了一道仅供一人可过的小门。而砖墙的背后，则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而显得渺茫的一座高楼。
越嬷嬷肯定了众女心头的惊讶与疑惑：“那便是藏书阁，能否进入其中查阅书籍、得到高人指点，在修为上更近一层，保障最后的胜利，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她环视四周，忽然喝道：“现在……开始！”
越嬷嬷一声令下，众女还未来得及做好准备，先是一愣，就慌忙想要抢夺正中距离最近的那道门。
跑在后面的人，伸手去捉前面的人，前面的人被牵绊，反手就是一刀。
明明还没走进迷宫，居然就在迷宫的门口打了起来。
楚玥看到这样的情景，不仅想到曾经看到过的关于养杀人蛊的秘术。
彩云之南，有苗女养杀人蛊，先是将百种剧毒之虫豢养在特质的器皿之中，日日用诱饵引其斗争、厮杀、相互吞噬，直到最后，只剩一只吞噬了其他所有竞争者的毒虫，便是凶恶、残暴的杀人蛊。
而霜月宫，何尝不是一个豢养杀人蛊的秘制器皿呢？
倘若那裕兽城城主危止，当真是想从中选一女为妻，那么最后，不是得娶一个凶悍得不得了的蛊妻？
想到这里，楚玥忍不住笑，她摸了摸腰间弯刀的刀柄，往砖墙旁侧另外的门走去。
恰好那沉月位侧脸上青鳞未褪的女子也同楚玥一个方向。
两人对视一眼，并无其他交流，各自进入了一道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