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路上
马车里，换了一身衣物的胡蓉抱着怀里的婴孩，对着婴孩轻声说道：“宝宝乖，乖乖的，不哭不闹是好宝宝。”婴孩睁着眼睛，明晃晃的眼珠，漆黑的瞳孔，宛如天上的星辰一般深邃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女子，女子似乎觉得自己看着的不是一个婴孩，而是一个威严的长者，忽而一笑，就觉得自己想法完全是胡思乱想，怎么可能么？
李虎，曾经的小虎哥如今拜了胡喜儿为师傅，一路上鞍前马后。小屁孩也跟着学，却没有一次能学好，嘴里一直嘟囔着亏了亏了，连自家都亏进去了，不过自从胡喜儿将财权交给小屁孩之后，小屁孩就变样了，嘴里不在嘟囔着亏了却变成了赚了赚了。惹得小屁孩的阿姐胡蓉羞涩不已，胡喜儿却哈哈大笑。
军马在山林里早都放走了，毕竟军马的标记可是极为清晰的，一家平民带着军马，没得因为军马惹上麻烦，这样却是不好。反而没了军马，这才像是平民百姓的状态，这样一路行来，也听到了许许多多的传闻，偶尔胡喜儿也会消失几天，不过随后就会赶上来，三大两小五个人朝着重镇出发。却不是边境的重镇，反而是内陆的重镇。
传闻里，十五元宵节，帝都剿灭叛乱贼子，大胜而归。又有人言，十五元宵节，帝都获罪贵族不知凡几，满门抄家的人都堵住了正阳门。各式各样的传闻在帝国内迅速传播，从帝都开始，沿着九大驰道，扩散开来。
胡喜儿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就连这些天来偶尔失踪，也是因为胡喜儿从这些传闻里实在是没有办法探听到真假，但是只有一个地方是可以知道真实的消息，胡喜儿一路上自然是不能错过。正是因为如此，原本朝着边境而去的一行人转而朝着内陆而去，完全是因为胡喜儿探知的消息里，如今边境已经封锁，抓获婴孩不计其数。完全一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架势，胡喜儿自然是不敢冒险的。
大正帝国的疆域到底有多大？如今在大正帝国奔驰的蒸汽火轮车从帝国南端的最大城镇越州城开始，一连十五天才会到达都城长安，而从长安朝北，十天之后，就会到达帝国最大的兵镇山海关。如果是以前的话，兵驿站用最快的速度快，换人换马日夜兼程，从越州城到达长安，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如今缩短了一大半，也没有了驿兵被害，帝国自然会下大力气拓展。历经百年，与九大驰道并行的四条铁路干线，以都城长安为核心，北端兵镇山海关，南端重镇越州城，西端兵镇杀虎口，东端重港福临港。构成了帝国最庞大并且最重要的交通系统，让都城长安牢牢地控制着整个帝国。
如今胡喜儿一行人没有走在驰道上，因为驰道上一行人是最特殊的，也是最容易被发现的，更何况婴孩的身份，更不能轻易涉险。自然而然的，城间大道就成为了胡喜儿一行人的首选，也是帝国普通民众的首选。晨起暮休，似乎都能忘记身边的危险，一路上湖光山色怎么都觉得不像是在逃亡，反而是文人游历一样。
中州城是没有城墙的，也是帝国所有城镇唯一没有城墙存在的。因为中州城作为北端山海关和南端越州城以及东端福临港三条铁路的交汇点，从中州城延伸而出的四个方向的铁路直接摧毁了曾经保护中州的城墙，如今却带来了巨大的流动人口和庞大的客商。以至于中州根本就找不到城里城外的边界。
一行人沿着石子铺设的约有三匹马车宽度的支道进城，看着越来越多的客栈房屋，越来越多的人群，作为车夫的李虎抬头看向自己的师傅，周围传来嘈杂的喧哗声让李虎的声音不自觉的变大，“师傅，咱们找地休息吧。里面人太多了。”
胡喜儿早就已经看到了，只是如今在中州城，心底却有些担心，毕竟中州城也是重镇，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帝国更会加强控制，也不知道中州的密探有多少，但凡稍微暴露了消息，那么会有什么结果，胡喜儿却是想都不敢想。
然而胡喜儿原本的打算就是从中州转火车到达杀虎口，再从杀虎口西逃，离开大正帝国。前天从军驿站探得消息，西端和北端边境依旧封锁，如今南端的边境还在通知之中，似乎要将自己困在帝国内，毕竟只要困在帝国内，那么帝国密探迟早就能找出来。如今到达中州，胡喜儿却开始犹豫了，呆在中州，在这么多庞大的人流之中，或许只要小心翼翼，密探也不一定能够找到自己一行人吧。
虽然如此想，可是胡喜儿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看了看四周，指着一家客栈说道：“小屁孩，招呼客栈，安排房间。”
胡喜儿指的客栈看起来颇为老旧，只不过人来人往也颇为热闹，之所以选在这里，因为胡喜儿知道，这家客栈可是百年老店了，再整个中州城，只要是有支道进出的道路旁，总能有这家客栈——悦来客栈。
小屁孩跳下马车早都已经和小二搭上话了，胡喜儿翻身下马，牵着马朝着客栈走去，一名小儿走上前接过马缰绳，另一名小儿接过车夫李虎手里的缰绳，在客栈门口稍稍停顿，车厢内胡蓉抱着婴孩走下来静静的站在李虎身旁，随即跟着胡喜儿走进客栈。在外人眼里，这简直就是文人游历的标准配置，只不过李虎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文人，虽然如此，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客栈的小二也不奇怪，依旧恭敬有加的招呼着。
来来往往的客人，让整个客栈显得极为喧闹，可是比起外面的大街上，却又是安静了不少。跟在小二身后穿过大堂，走进后院的小楼前，小屁孩已经等在那里了。
后院看起来是挺大的，至少面前这样的小楼就有十座，每座五层，而砖石粗木搭建而成的小楼，两座一排，在小楼的右侧，却是环境更好的小院，被大树环绕着依稀能看得清青砖白墙。
小屁孩跑上前来嘴里喊道：“爷爷，甲字楼五层，两间房。我都看过了，饭菜也点过了，咱们上去吧。”一边说着一边从胡蓉的手里接过小包袱，背在背上，兴冲冲的在前面带路。胡喜儿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笑着跟在后面，也不说话，胡蓉紧随其后，李虎压阵，蹭蹭蹭上楼进到房间里，胡蓉怀里的婴孩却是啼哭不已。
三个男的转身离开卧房，坐在正厅里，避开喂奶的胡蓉，小屁孩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李虎稍稍休息片刻提着刀站在窗口开始继续练习刀术，就三个动作，抽刀，下劈，收刀。从拜师开始，练习了整整一路，稍有空暇，争分夺秒的不断练习。
房门敲响，小二提着铜壶进屋，却也没说什么，放下铜壶转身离开。小屁孩殷勤的倾斜铜壶，在木盆里倒了一些热水，喜滋滋的端着木盆走进里间，片刻之后，这才走出来，身后跟着胡蓉，怀里抱着的婴孩咧着嘴不知道笑着什么。
胡蓉抱着婴孩落座，胡喜儿想着什么，闭着眼睛，却一言不发。片刻之后这才轻声说道：“原本打算从这里做小火轮前往杀虎口，可是前天得到消息，杀虎口依旧戒严。刚才进城的时候我看到似乎有外国来的客商，既让不在都城长安，那就不是从杀虎口入境，自然就只有从福临港入境了。杀虎口不能出，那么我们就从福临港离开。”
胡蓉不说话，李虎在练刀，小屁孩对于这些事情从来不发言，大家怎么走他就怎么走，只有胡蓉怀里的婴孩吐着口水。这却把胡蓉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盯着，用丝帕轻柔的擦拭掉婴孩唇边的口水，轻柔的说道：“乖乖，怎么能吐口水呢？是不是饿了？”
胡喜儿奇怪的看了一眼胡蓉，站起身来，朝外走去，推开门站在走廊上，胡喜儿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原本吵吵闹闹的后院居然这么安静，又不是午夜大家都在睡觉，就算是突然离开，后院显得安静，可是外面的大街上，偏偏也没了声音，胡喜儿的视线朝着四处望去，远处墙壁露出的银白色枪尖顿时让胡喜儿明白——暴露了！
装着没有发现异常的样子，胡喜儿转身回屋，却立即扑到桌旁取刀，嘴里也低声喝道：“暴露了，快走！”屋内三人一愣，李虎第一个反应过来，抽出长刀拿在手中，拉起胡蓉就要朝外跑。小屁孩也是回过神来，紧随其后的就要冲出去。胡喜儿却是立即拦住。
“拦着干嘛？师傅，咱们快逃！”李虎焦急的喊道，就要绕开胡喜儿出门。
“慢着！”胡喜儿吼道，“这样出门就是找死！”说完，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嘴里说了一句：“等着！”胡喜儿却在屋里转悠起来，抬抬头，又看看地，闭眼片刻之后，左手微微扬起，长刀脱手而出，随即右手突然截住，反手下刺。
悄无声息，长刀上一道亮芒一闪而过，就已经插入到地板之中，大喝一声，往胸前一缩，哗啦一声，一人宽的长木板顿时被划开，变成两半，长刀侧向猛然一按，划开的一端顿时翘起。
走廊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那里由得胡喜儿考虑，李虎却是明白了，从翘起的地板缝隙之中跳下，接过小屁孩，接过婴孩，再接过胡蓉，胡喜儿这才紧随其后落下，刚刚抽刀，就听着楼上哐啷一声，客房的木门被人踹开，哐啷哐啷的杂乱脚步声中，胡喜儿继续依法砲制，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撬开地板，众人继续转移。
楼上男子的怒骂声，还有极为响亮的巴掌声，刺耳之极，如今其他人已经到三层了，胡喜儿看了一眼房中的油灯，嘴巴突然鼓起，嘴巴微张，一股气团就像是离弦而去的弩箭，啪的一下撞倒油灯，看着桌面迅速燃起大火，这才朝着三楼跃下。
三层的房屋里胡喜儿却没有立即划开地板，反而划开墙壁，转到旁边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一对男女显然被突然冒出来的胡喜儿吓住了，脸色都变得苍白无比。一脸凶狠的胡喜儿外加手中的长刀，两个****的男女显然误会了胡喜儿，这个时候胡喜儿那里还顾得上其他，随手划去，床架上的蜡烛跌落，在床上****男女目瞪口呆之中，四个人离开，而跌倒的蜡烛却将床铺上的纱帐引燃，顿时小火苗变成熊熊大火，两个****的男女惊叫起来。
惊叫声早已经惊动外面的人，此时的四人已经从三楼钻到二楼，屋里没有人，但是却放着一些衣物，四个人也顾不上避嫌，三下五除二的换衣服，外面已经惊叫着：“起火啦！起火啦！”
虽然小楼是砖石结构，可是楼层墙壁支柱却依然是木板搭建，起初为了防水防虫，木板都是泡过桐油晾晒，一旦遇火，片刻之后，那就是熊熊大火无法扑灭。原本按照小二吩咐静静呆在房间里的客商，听着外面喊叫的声音，那里还敢呆在房间里，一个个的都朝外冲去。只是走廊里兵丁早已经站了一排，还在追查逃犯，兵丁跟不会让房间里的客商离开。客商要逃命，兵丁不敢放人，虽然兵丁看着凶猛，可是客商也是猛人，毫不犹豫的抽出兵器，顿时整个小楼的走廊大乱起来。
领头的将军刚刚发现屋里的痕迹，还没来得及追查，屋外就混乱起来，浓烟从楼下滚滚而来，顿时明白了原委，毫不犹豫的吩咐道：“甲字楼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过！杀无赦！”
军令刚刚传递出去，走廊里噼里啪啦的砍杀声之中，传令兵站在走廊上大喊道：“将军有令！甲字楼杀无赦！”
原本甲字楼的客商还不敢放开手脚，只不过想要一条逃命的路，偏偏听到楼上有人喊道杀无赦，这下甲字楼的客商可就不干了，追查逃犯我配合，可是连我都杀，那怎么能行！有些客商还想着是误会，可是面前的兵丁却是狠下杀手，这下子，要活命，面前的兵丁就是第一道坎。前有兵丁砍杀，后有大火索命。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而千万里行商的客商那个没有一两手武技，跟随的伙计也是砍杀过路霸盗匪，如今前有狼后有虎，几个人对上一个兵丁，更是毫不心软，只要逃离小楼，天高任鸟飞，怎么能找到自己？有了如此心思的客商还有伙计们就算是偶有伤亡，却是更加激起血性，客商与伙计之间，更是彼此携手，将小楼内的兵丁杀的落花流水。
五楼却是没被影响到，毕竟将军也算是武者，比起客商还有那些伙计来说，将军更是杀人如同切菜，将军的亲兵护着将军，三下五除二的消灭了五楼走廊的客商，如今滚滚浓烟之中，却是不得不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