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而绽的焦骨牡丹呵……”
一声笑叹响起在旷静的紫宸殿中，携着太液池上偷溜进来的袭袭凉风，打着旋儿舞过每一个角落。只是，无论这笑声飘过前，飘过时，飘过后……紫宸殿中有且唯有的只是一片旷远的寂静，可这儿分明站着人，站着许多人。
然而这许多人中唯有一人，拥着墨色的大氅，抬手处露出一丝耀眼夺目的金色，能够独立于紫宸殿最高处的人，除了此时权倾朝野的天后又哪里还能有别的人呢？她笑向身边人道，“冬日里自然是赏雪景，要赏花做什么……若真的能够号令众生……那孤每日在这紫宸殿中批阅奏折、商讨农事，又所为何……婉儿，猜猜看这故事会是哪儿传出来的？”
“回禀圣人（唐时对皇帝的面称。），婉儿并不能猜出是从哪儿传来的。”侍立在一边手中捧着奏章颔首而立的秀丽女子盈盈笑道，她笑得很轻很淡，若清泉濯水，只觉得全是说不出的妥帖清爽，“但婉儿猜想，编造这故事的，必然是个无才无学、孤陋寡闻之人。”
“无才无学，孤陋寡闻？”玩味着这八个字，武则天笑道，“这八个字若不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只怕我已经要治你妄言之罪了。不过既然是你说的，孤倒想听听看其中缘由。”
“婉儿并不敢妄言，所说的也不过是浅窥前人言语罢了。”上官婉儿依旧笑靥如水，流转间沁人心脾，“若是那人并非无才无学、孤陋寡闻，那他便应该知道，这世上能够浴火重生的，唯有凤凰。”
“……凤凰？”武则天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询问上官婉儿。只是说完这两个字后，武则天便不再言语。
上官婉儿略略思量一刻，方才缓缓道，“有说凤凰源于凤姓皇者，回溯至三皇五帝之时，可见原本凤与凰便是不可分割的。”
武则天望了一眼上官婉儿，伸出一只手。上官婉儿立刻抬起一只手托住，扶着武则天步下高阶，二人行到紫宸殿的门口，原本肃立于紫宸殿中的众人一一跟随于二人身后，每一步都没有丝毫声响。
武则天缓步走向紫宸殿外，登上肩舆前抬头看了一眼略有些阴沉的天空，“又要下雪了罢？”
“大约是。”上官婉儿亦快速抬眸看了一眼天色，旋即垂首肃立。
“不过才晴了两日而已，该是今冬的最后一场雪了。”武则天笑道，忽然她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只手缓缓抬起。
上官婉儿见状止住抬肩舆的人，武则天笑指着不远处的墙边，“这时节，倒是奇了。”
前几日几场大雪下来，洛阳城里早已是一片冰雪世界，雪白的道路，雪白的屋脊，雪白的墙檐，雪白的树木藤蔓，雪白的山石花枝……仿佛这世上原本就是雪白的，唯有雪白而已。
可偏偏那面雪白的墙壁上，却生出了动人心魄的颜色。那是真正娇艳欲滴的红色，大团大团的花骨朵儿沉沉坠在碧色的花枝上，那红色仿若是会流动的，莞尔摇曳，而那枝叶恰若翡翠雕琢而成的一般，玲珑剔透。
第二日，另一个故事自大明宫中飞出，传遍长安。
冬日寒风中，一株藤蔓自冰雪间勃勃生长，如沐春浴阳，得天后赐名晓春蔓。
这一抹遇雪依旧顽强的藤蔓，因为得天后赐名而名扬长安，如同这一年的朝政一般，有人因直言而获罪如入冰寒之地，亦有人因附势而如沐春风……
然而，人们不知道的是，这传自西域的晓春蔓原本还有一个名字，情人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