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照进屋内,榻上女子闭着眼,睫毛垂下,在眼底映下一片阴影,眉似弯月,唇色如樱,阳光映在她脸上,更显得肤如凝脂,她一头乌发散在周侧,蜿蜒出极美的弧度,只是眉头深锁,似是罩上了一层迷雾。她曳地长裙垂到地上,鲜研迤逦。
??姿态妖娆,神情慵懒,不动声色间便夺去了所有人的眼球。
??一个青衣宫女走进门,向她福了福身,道:“娘娘,皇上朝未央宫来了。”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欣喜。
??她并未睁眼,连神色也不动分毫,只是微微颔首:“知道了,你下去吧!”
??“娘娘!”
??“下去!”一声低斥硬生生让那宫女的规劝吞了回去。
??“是,奴婢告退!”无奈之下,不再多言。
??顾锦安撑身坐起,嘴角扯开一抹笑,似暗夜里暗放的蔷薇,极美极艳,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虽是笑着,眼里却不带一丝笑意,这样看着,连唇角勾起的那一抹弧度,都是森寒的。
??她悠然起身,从柜子中取出一件白衣,走至屏风后,轻轻褪下那身繁复红色宫裙,再慢慢穿上那袭白裳。
??顾锦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惚,这是多少年前的自己了?镜中女子一袭白衣,眉目清丽,似雨后初荷,与刚刚那个一身红裙,慵懒妖娆的女子似乎不复一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她?或者说,她到底是谁?
??门外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她侧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若不是眼里的空洞与茫然,这定是一个极为欢喜俏皮的笑。
??她静静坐下,眼睫垂下,神态安然,只是谁也看不到她眼底神色。
??门被推开,她睁眼,看着那个逆光站着的人,那人一身明黄色龙袍,面如刀削,眉飞入鬓,薄唇紧抿,眉间有着深深的无奈和疲累。
??明黄色啊,这象征着天下至尊地位的明黄啊!
??顾锦安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你还是来了。”
??楚慕歌神色微有动容,却还是道:“你真的杀了淑妃!安安,何必?”
??她笑着抬头:“楚慕歌,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会在意一个女人?还是说,你在意的是,她死以后,她背后的丞相为难你,在意你的皇位不稳?”
??对她这般犀利的言辞,楚慕歌却并不怒,只是揉了揉眉心,他要拿她怎么办?
??“安安,别这样好吗?”
??顾锦安脸上笑容一僵,不过也只是瞬间。她挑眉,冷笑:“楚慕歌,那你说,我到底要怎么样才称你的心,如你的意,或者像以前一样,傻傻地把一切都交给你吗?”
??楚慕歌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痛色和懊悔。不过片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种种表情都被收敛,他叹了一口气。
??走到贵妃椅前,俯下身,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顾锦安身体一僵,有多久,他们未曾如此亲密的相拥?有多久,他再不曾踏足这宽阔冷寂的未央宫?有多久,他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
??一时间,她陷入自己的思绪,竟没有推开他。
??楚慕歌将下巴搁在她肩窝,缓缓道:“安安,你是皇后,我的皇位还未坐稳,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淑妃后面是丞相,你不该杀她的!”
??话未说完,便被顾锦安推开,猝不及防之下,他狼狈地退了好几步。
??顾锦安笑着,眼底却有泪光闪烁:“楚慕歌,我信了你,我不仅把我自己交给了你,还把整个顾家的命脉都交到了你手里,可是,楚慕歌,你扪心自问,你做了什么,我顾家扶持你上位,可是,那场大火不仅烧毁了顾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也生生烧毁了我对你所有的念想!”
??“皇后?你以为我有多想坐上这个位子?”
??“倘若有选择,我定会不会选这条路!”
??她眼底蕴着的泪似是不堪重负般从眼中落下,她捂着唇,将脸埋入膝间,单薄如蝶翼般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看着这样的顾锦安,纵使楚慕歌有天大的怒气也发不出来,的确,以前那个明媚如春阳的顾锦安也同着顾氏族人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是他,亲手毁了她!
??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安慰她,呵护她,他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何其好笑!何其讽刺!
??顾锦安哭了半晌,才重新抬头,眼中是一片死灰般的决然,对着他道:“楚慕歌,你欠我,所以,放了我,让我去死!”
??楚慕歌凝眉,半晌才道:“安安!你就那么想要离开我,甚至不惜去死吗?”似是难以置信,又似是是不能接受,他话语艰涩,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却仿似耗尽了他的所有力量。
??看着他有些发红的双眼,顾锦安缓缓吐出一个字:“是!”坚定决绝。
??楚慕歌却笑了,只是眼底深沉暗黑没有一分笑意。
??他走上前去握住她双肩,一字一句地道:“顾锦安,你要死,想都不要想,你还没杀我,你怎么有脸去见你顾氏中人!”
??顾锦安身体一震,紧咬下唇,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楚慕歌,你滚!”
??楚慕歌看着她,缓缓退出未央宫。
??“顾氏锦安,善妒,禁足未央宫,未得朕令,不得踏出未央宫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