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细雨逐渐大了起来,包围圈在渐渐变小。
临云县令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鹰爪铁钩,又抬头看向那个身子微微有些站立不稳的年轻后生,笑道:“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可惜,浪拍的急了,撞上那巍巍城墙,还是得落个落荒而逃的下场,而你,很不幸运,你连落荒而逃的机会都没有。”
一连往嘴里丢了七片炫迈的陈有余,斜眼瞥了瞥他,不回应。
大概是看戏看得累了,一旁的唐湛山没有了猫捉老鼠的闲情逸致,厉声喝道:“废话少说,给我杀了他!”
被一个凡人如此呵斥,修为已达开门八重的临云县令非但不敢恼怒,还得恭恭敬敬回应道:“唐大人稍等片刻,下官这就取他首级!”
说着,也不再生出怜惜英才的可笑心思,鹰爪亮起森森寒光,纵身如虎豹之姿扑向那生死之际还有心情吃东西的年轻后生。
陈有余闭目不动,静如老松。
等到那鹰爪朝他面门挥来时,他才猛然睁眼,提剑相抗。
铿锵一声,使双手爪的临云县令另一只手挥向陈有余心脏,先前身形还有些摇晃的陈有余,在这一刻像是恢复了所有生机般,一个倒翻拉开二人距离,还未落地手中长剑已经往后挥去。
临云县令眉头皱了起来,唐家护卫长死前那一剑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不说剑招精妙与否,威力却是十足,否则也不会深入此子腰间三寸有余。
按理来说,这个年轻人恶战许久,又受了重伤,应该已经是垂死之人,而刚才他的表现也证明他确实没了余力,可眼下看来,他非但不曾精疲力竭,反而还爆发出比之先前更为旺盛的战斗意志?
生死之争容不得他细细思量,那年轻后生一剑又来到他面前。他偏头躲过,一记江湖最常见的黑虎掏心,朝那人抓去。
然而这一招只是虚招,为他下一式直取面门做准备,他也不奢望这漏洞百出的黑虎掏心能得手,可世事无常,偏偏他这一记黑虎掏心,不偏不倚拍中了那年轻后生胸口。
临云县令愣了一下,大概是这一击莫名其妙得手,让他忘了另一只手的真正杀招。可就是这一愣,他的寒毛在一瞬间竖了起来。
“不好!”临云县令瞬间感觉到莫大危机,想纵身离开却已经来不及。
那年轻后生像是要一命换一命般,任他鹰爪洞穿胸前皮肤,腾出一只手牢牢扣住临云县令的另外一只鹰爪,然后,一手持剑朝他心口狠狠刺来。
“你、疯子!”临云县令暗骂了一声,虽然他现在能够杀了那小子,但那必须将心口送给那人洞穿,这样的话,谁都别想活!
临云县令心中愤怒,抽出拍在那小子胸前的鹰爪,抽身抵挡,但即便如此,也只能将那一剑逼开心口位置。
这一剑插在了他的肩膀处,直接洞穿!
“呃啊!”多少年不曾受如此重伤的临云县令,心中愤怒到了极点,若是敌不过对方也就算了,可二人交手,他明明是占上风,却因为不敢以命换命而被重创。
“所有人,给我杀了他!”临云县令咆哮出声。
但下一刻,他的身子就飞快倒退。
陈有余洞穿他肩膀后,一脚押后,如脱缰野马般往前冲去。
临云县令一时心思放在肩膀上,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冲撞得不断倒退。
“你、你想死!”临云县令怒吼,可当他对上陈有余的眼神后,他瞬间愣住。
眼前这个年轻后生,不知是何时,双眼已经没了黑白之分,有的只是那比鲜血还鲜艳的猩红。
“老子要,杀个痛快!”如同瞬间入了魔的陈有余,一张脸狰狞的可怕。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不停地杀!
雨倾盆而下。
浑身浴血的陈有余,身上已经记不得有多少伤口。或许是人之初性本恶,隐藏在心底里的嗜血心性,在炫迈的诱导下如火山般喷发了出来。
陈有余像是疯子一样,将临云县令斩成数段。
所有人都惊恐得看着他,便连习惯颐指气使的唐湛山,此时此刻也已经坐不住了。
“他,他这是垂死挣扎,一起上,杀了他,杀了他!”唐湛山伸手指着那个杀了自己独子的罪魁祸首,声嘶力竭地大喊,再没有一丝气定神闲。
一众护卫和衙役手脚微颤,他们只是普通人,虽然也没少做杀人抛尸的勾当,但眼前之人的疯狂姿态实在像极了说书人故事里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可他们也不敢退,委实是唐湛山身后背景太过恐怖,据说和凤阳帝国四大将军中的其中一位都有联系,如果今日他们弃主逃离,事后迎接他们的将是灭门灾祸!
“狗急跳墙而已,大家一起上,一定能杀了他!”有胆大之人高喊了一声。
众人犹豫了一下,听到唐湛山威胁性的催促后,终于不再多想,扬起刀剑冲了上去。
“杀!”奔腾浪涛般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陈有余眼中无惧无畏,只有难以抑制的兴奋。他一手提剑,一手从身下尸体抽出长刀,悍然杀入场内。
刀剑声,哀嚎声,求饶声。十里山声声可闻!
当唐湛山终于想起来逃跑时,已经来不及。如同疯魔般的陈有余没有丝毫怜悯,一刀将这个临云镇的土皇帝劈成了两半。
养殖场的鲜血,倾盆大雨也冲刷不尽,这是近百人的屠宰场!
眸光渐渐恢复清明的陈有余,一步一步走向许氏父女。
强忍着胃里翻涌的许父连忙上前,伸手护住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儿,声音微微颤抖道:“你、你还要杀的话,就杀我吧,请放过她们!”
身后,许东来眼眶噙着泪水,将脑袋探了出来。
“你、你还认得我们吗?”
陈有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许南花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她喜爱读书,女子闺中情愫,江湖恩怨情仇,山间神鬼志异,都有涉猎。
常在书中看到走火入魔的人会六亲不认,见人就杀。所以即便她知道陈公子的本意是来救她们,却也不确定此时此刻如同魔障的他,会不会认不出她们。
三人皆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时间因为寂静而显得缓慢,呼吸因为沉默而显得嘈杂。
在她们几乎要被恐惧折磨得喊出声时,陈有余终于缓缓开口。
“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