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错吧,酒吧真的会使人产生近似于迷幻的邪念。真出乎意料,邵卫红说的那些事都是我很想知道的,所以我听得有些细心,但他们都没有提到邵卫东的腿伤是怎么造成的,也就是说,他们的话题已越过昔年那场比赛,好像谁都不愿旧事重提,当然那肯定不是件好事,既然是伤心的事,我们怎么能随便碰触别人的痛楚呢,所以我还是没探听到昔年那场比赛的胜负。
邵卫红、程飞和俞远明他们知道,但我们不清楚,张扬、郑昌文、夏敏、李纯燕都竖起耳朵在听呢。原来不管是什么人都有窥探别人隐私的渴望。
是俞远明结束他们之间的谈话的。俞远明说,让邵卫东安心休养,不要胡思乱想躲着不见大家,医药费的问题,我们都在想办法呢,我们都惦记着他,会想尽办去,尽最大的努力让他重新站起来的。
我这才注意到邵卫红的眼圈有些湿润,说起这些事时,她一定很难过。邵卫红说,让大家玩得开心点,自己要去工作。我看着她的背影,猛地想起她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又不好意思追过去,向人家推销自己吧,大概她是不想让我们看到,她柔弱的一面才离开的。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又望向她,岂知她早有察觉,向我做个鬼脸,还用酒瓶指着我,我赶忙移开视线,心想再也别看她啦,指不定她真的会让李纯燕拿洒瓶砸我的头呢。
邵卫红还在上大学,在这里打工,是为她哥腿伤的事。到后来我还知道,高翔生活过得如此清贫节俭,也是为邵卫东,还有俞远明、魏蓝、聂天,他们在为各自己的生活忙碌奔波的同时,都在暗地里为医好邵卫东的腿伤而筹钱。他们那一代人亲如兄弟姐妹的情谊,是我们很容易理解,却很难做到的。邵卫红在哪里上大学,我不知道,他们都没提起过。俞远明说的话,我还是记得比较清楚的。
俞远明说,大家生活都挺不容易挺辛苦的,这年头做什么事都难,今晚大家忘记生活中的烦恼,痛痛快快的玩吧,谁知道明天是个什么鬼天气呢。我请客啊,程飞不要每次都跟我争,你要留几个钱招呼你未来的女朋友,你看看人家成双成对的,你得加把劲。来,喝酒。
程飞开着玩笑对俞远明说,丽姐今天是回娘家还是大发慈悲呢,明哥好久都没来跳舞啊。俞远明很是愁苦的感慨一声,随即又笑着说道,程飞,今晚有两位美女在场,你可得给我留点面子,想当年我也是倜傥不羁,现如今……唉!都是生活给折腾的,不说啦,喝酒。
俞远明又举起杯,大家开怀畅饮。俞远明和程飞谈论起程飞学习打碟的事,我不太感兴趣,就和张扬、郑昌文喝酒闲聊,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我又得知一些俞远明现在的工作情况,我只知道俞远明的工作是某个品牌汽车4S店销售部的,丽姐也就是唐丽,是他的老婆兼顶头上司,所以程飞和俞远明开那样的玩笑,俞远明觉得更郁闷的是,唐丽在公司是他的老板,在家是老板兼老婆,他生活得很压抑。问起俞远明和翔哥他们间的事,张扬和郑昌文也不知道,更无从谈起俞远明他们的过去。其间我和李纯燕、夏敏、张扬玩过一会骰蛊,我怕会冷落到李纯燕,因为先前看着邵卫红的神态过于冒失,她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咱得让她玩得开心快乐!
当俞远明问起程飞,翔哥现在打碟用的是什么指法时,我的视觉、听觉、感觉才从我们这一围扩散到整座酒吧,才看到舞池里的渴望男女在疯狂的扭动着身体,摇摆着头脑,尽情尽兴的展露着自己的本性,才听到节奏明快的音乐,绵延不绝的传入耳中,才想到这些劲爆的乐曲全都来自台面后翔哥之手,在这里我怎么把翔哥给忘记呢?难道适才我的神经绷得很紧,先是遇见李纯燕,接着是邵卫红,跟着是俞远明,突如其来的事接连发生,让我有些招架不住,现在才彻底放松吗?
程飞说是Transposition Scratch,这是搓盘手法的专业术语,我自然不懂,只能感觉到那张LP(黑胶唱片)在翔哥指法的操控下,好像充满灵性,发出些奇怪的声音,而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像是受到某种刺激找到发泄的目标,变得更加狂躁。
我说是奇怪的声音,是因我对音乐的理解不够深透。俞远明对程飞说,不错,这都能听出来,下一个唱片骑士就是你。程飞谦虚的说,能像翔哥那样自由的切换,随心所欲的操控,还得多加学习。
程飞说,明哥!好不容易逮到你一次,无论如何,你今晚得要Show一段。张扬忙向俞远明请教指点迷津,郑昌文也附和着讨教。俞远明分别对他们俩说道,Poping对身体协调性的要求很高,节奏感和韵律都很重要,要灵活地运用四肢,动作越轻松就越漂亮,注意腰跟整个身体的配合。Poping的基础是Shaking,然后是Waving,最后就是无止境的练习。Locking的基础是Point、Twirl、Dram、Lock,最注重的是Point的感觉,强调干净利落,舒展有力张驰有度。总之两个字,苦练。
俞远明说完转脸望着我,我虽然没开口,但也正以请教的眼神看着他,俞远明拍着我的肩膀说,高翔的眼光还真不错,挺会选人的。兄弟是聂天的接班人,对于Breaking他最有发言权,我就暂时保留我的意见。都有两三年没见到过聂天,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还跳不跳舞。说着脸上还显现出伤感的神情。
程飞似乎看到,忙打破趋于凝重的氛围说,明哥!别总是纸上谈兵,说起理论来一套又一套的,张扬、郑昌文不如你们和明哥一起来个集体Dance吧。夏敏和李纯燕拍手称好,张扬和郑昌文却双双推辞说,不敢在明哥面前献丑。还是请远明哥Solo,我们在一旁取经。
俞远明呵呵笑着说,那就不客气,很长时间都没活动筋骨啦,跳得不好还要请两位美女鼓掌勉励。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将俞远明送进舞池。俞远明走向舞池时向那边正在打碟的高翔大声喊道,高翔,来段Funk节奏。
响起的Hip-Hop乐曲是The black Eyed Peas的《Where is the love?》。是程飞说的,乐曲响起时,舞池里有些人已离开,有些人正在找感觉想跟着节拍继续跳,我们都已从座位上站起,拥在舞池周围,观望着舞池中的俞远明。
俞远明起舞时跳的是Breaking的几个基本动作,好像是在热身,又像是在为自己圈个宽阔的舞台,为接下去要跳的舞风做准备,因为他在跳Six Steps时,舞池里有些人已向四周退开,接着他的舞风一转像是Locking,郑昌文说,明哥现在跳得正是Locking的舞步,舞池里剩下不多的那几个人的注意力全集中俞远明的身上,大概他们找不到节拍踩不到点都逐个退下场来,空出整个舞台,回到舞池周边,欣赏俞远明的Solo,精彩之处还发出尖锐的口哨声、欢笑声。
俞远明跳得比较随意,不受任何的牵制和束缚,好像要摆脱生活带给他的所有烦恼似的,舞风也接连着在变化。若不是程飞入门较早,学习的面广,在一旁充当解说员,我们还真难领悟俞远明舞步之精妙,也为俞远明会的舞步之多而折服。此时俞远明很巧妙的把Locking衔接上另外一种舞步,张扬和郑昌文没出声,我想他们和我一样可能都没见过也不知道,那种舞步看起来很神奇,抬腿挥臂的跨越度很大,让人感觉舞者全身浑厚有力,但又不失柔美,现场的气氛相当的热烈。
程飞说那是Krumping,还说俞远明跳的是New Style,是将各种类型的舞步混合在一起,没有风格的限定比较自由,随心所欲想怎么跳就怎么跳,而且舞风具有极强的表现力和爆发力。程飞说得轻松简单,但真正要做到像俞远明那样随意自如,绝非一日之功,在我眼里真比登天还要难,有几个着装怪异的长发小青年,想去抢风头,都没跳上几步,便自愧不如灰溜溜的跑开,还招来一阵哄笑嬉闹声,多的却是惊叹声。
在我还沉醉在俞远明的Krumping舞步里时,张扬却说,明哥的舞风现在已转换成Poping。这些舞步间的衔接和音乐节奏的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难以置信。当我还在头脑重新搜罗俞远明的舞步时,却又听到张扬说,The King Tut(埃及手)。
这时,我仿佛看到古埃及壁画里的法老已复活,正在舞池里跳舞,很唯美让人赏心悦目,还有埃及艳后在身旁共舞。怎么突然间,有女孩子敢和俞远明同台飙舞,而且舞步还和俞远明配合得很是精巧,那女孩下身穿的是条牛仔裤,上面套件紧身的毛线衣,长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身材欣长,炫目耀眼的灯光在不停地晃动,让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确定,不能确定颜色的衣服却衬托出她身形的曲线玲珑,辨不清她的模样,一束束镁光灯折射出的光扫过来时,能看到的是她那双煜煜生辉的眼睛。她和俞远明配合的默契程度,有可能达到百分之百,再加之她面部的神情,不难推断出,他们应该早就认识。
程飞已给出答案,程飞的情绪也表现得相当激昂,对身旁的李纯燕、夏敏、张扬和郑昌文还包括我说,是魏蓝,是蓝姐。你们今晚运气可真好,可以大饱眼福,若不是明哥出场,蓝姐可不会轻易做秀。程飞竟然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向舞池里的魏蓝挥手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