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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昼的忙碌转入夜的喧嚣。本来,夜晚应该交予家的宁静,可是有多少人迫于生计而辗转于觥筹交错之间,那些绚丽的街灯又有几盏是在指引归家之路呢?

盛远在得仙楼宴请客户,正当大家推杯换盏谈笑生风之际,房门猛地被推开,一群光头、短寸、身上剌龙画虎的人涌进了房间。盛远等人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不知道他们的来意如何。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人来,分开群人走到酒桌前。盛远一看认识,此人便是翔宇投资公司的总经理杜庆宝。

“宝哥,来坐,一齐喝酒。”盛远赶紧笑脸相迎。

“盛远,你现在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派人找你你就躲,躲能躲得了吗?”

“宝哥,我没躲你,是弟弟这段时间太忙。”

“废话少说,还钱!”

“宝哥,我们公司最近资金有点紧,稍微宽限两天,给个面子。”

“面子值几个钱?现在别说本钱,光利息都欠我半年的了,今天不还钱的话,老子当场卸你一条腿。”

“宝哥,再给我2天时间,我保证先把利息给你付清。”

“忽悠谁呀?你们饲料厂都停产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钱是你经手借的,今天你必须跟我走,晟屹不还钱,就让他给你收尸吧。”说着杜庆宝一挥手,众人哗得都从腰间掏出了明晃晃的刀子,绕过酒桌就朝盛远扑来。

盛远一看无路可走了,起身退到窗边,拉过刚才自己坐的椅子垫在脚下,转身从窗户跳了出去。虽然吃饭的房间在二楼,可盛远当天穿得是皮凉鞋,又慌不择路,再加上天黑判断不清高度,落地时虽然是双脚先着地,但没做出缓冲姿势,两个脚后跟硬硬生落了地,接着窟嗵一声,人便倒在地上,抱着双脚在那儿挣扎。

要账的人下楼追来,见盛远受了伤,便扔下一句话:“今天只是给你个警告,再不还钱,下次就卸你一条腿!”然后拂袖而去。饲料厂的业务经理和客户赶来,将盛远紧急送往附近的第四人民医院。

到医院拍片检查后,医生诊断为两只脚后跟粉碎性骨折,必须住院治疗。晟屹连夜赶来看望,嘱咐其安心养病,并派专人陪护。

昕沅市是一座新XC市,近年来随着京福、连霍高速公路的全线贯通,使它从一个地域偏僻、交通闭塞的小城市,一跃成为江东省的交通枢纽和物流重镇,受到国内外许多投资商的青睐。因此,昕沅市的城市发展日新月异,LC区改造,XC区建设,整个城市就是一片大工地,房地产开发商蜂拥而至,掀起了阵阵掘金浪潮。就在前两年昕沅市房地产市场最火爆之时,经朋友介绍,晟屹与当地最有影响力的开发商钟老板联合开发了金马湖别墅区项目。此项目位于风景秀丽的金马湖畔,占地500亩,开发别墅150栋,另外还有休闲广场、游泳馆、高尔夫球场等配套设施,绝对是当地最顶级的富人区。目前150栋别墅已经全部建成,小区也初具规模,只等商品房预售许可证办下来就可以发售了。

已经山穷水尽的晟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是金马湖别墅项目了,他希望将别墅尽快出手或者作为产权抵押进行贷款融资。于是,晟屹与合作方钟老板电话约好后,和邓慧芬一起驱车赶到昕沅市。在钟老板的陪同下,他们先到别墅区察看一番,然后就在金马湖畔的一家私人会所就餐。

风静荷香,泉水叮咚,私人会所优雅的环境却无法让晟屹心情平静。“现在我也很着急,”钟老板一边斟茶一边说,“我的钱也都投到这个项目里了,可现在商品房预售许可证就是办不下来,房屋无法发售,我也快被压死了。”

“为什么预售许可证办不下来?”邓慧芬问。

“违规用地嘛。”

“当初我们来投资的时候,当地政府不是承诺给办土地证吗?怎么现在又成违规用地了?”

“咱们别墅区用的这500亩地呀,原来是基本农田,在红线以内。当初土地部门说手续可以变通,可现在这块土地被国土资源部的卫星给照到了,罚款单到了省里,从省里又到了市里,你说谁还敢变通呢?”

“我现在急需用钱,能不能想办法出手?”晟屹问。

“老兄,我现在比你还着急呢,如果有办法我早出手了。”

“过两天我带银行的人过来,你就给他们说预售许可证正在办理之中,很快就下来,别墅马上就能卖了,我争取办抵押贷款,好吗?”看到别墅销售无望,晟屹只能想办法争取银行贷款了。

“好的,没问题,我全力配合。”钟老板说。

此后,晟屹分别邀请了汉陵市各大银行的行长、信贷部主任前往昕沅市考察,最终都因为别墅没有土地证、房产证而无法抵押。晟屹的最后一条路也走不通了,面对躺在医院里的表弟盛远,以及天天堵门要账的债主,他再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决定先拿左友才开刀。

一天,晟屹得知当晚左友才将在福满园酒店招待客户,决定抓住机会教训他一顿。于是,他联系好了“道”上的朋友,准备在福满园酒店门口等着左友才。因为“道”上的朋友都不认识左友才,晟屹就让殷志杰跟着一起去,只负责指认,其他的事不要管。

当晚,三辆黑色越野车悄悄地停在了福满园酒店门前,在第3辆车里,殷志杰和“老大”并排坐在后排座上,他透过车窗盯着酒店门口进进出出的食客。9点多钟时3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殷志杰一眼就认出是左友才、邵雄和许竞疆。他们从酒店出来后,就站在离车很近的地方,和客人们一一握手道别,殷志杰禁不住脱口而出:“左友才出来了。”

“哪一个?”“老大”凑过来想看清楚哪一个是左友才。

“就是那个穿西装、精瘦的。”顺着殷志杰手指的方向,“老大”看清楚了,他立刻掏出手机,准备通知前面两辆车上的人一起动手。就在此刻,殷志杰看见坐在前排副驾位子上的小弟从放在腿上的羽毛球包里取出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打算开门冲出去。殷志杰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心想今天如果伤了左友才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便伸手拦住“老大”正在举起电话的右手,急中生智地说:“不能动!今天请的客人是国家棉花总公司的,都是从BJ来的,动手事就大了。”

“老大”一听也怕惹出大事来,立刻收起电话,对前排小弟说:“都先别动,等我的命令。”于是,他们便坐在车里静静地等着,眼看着左友才等人和客人一起上车走了。

汉韵集团的资金链彻底断裂了,银行、投资公司纷纷上门逼债,把集团名下的2辆奔驰、4辆丰田、一辆房车、一艘豪华游艇全部拖走,职业讨债人开始威胁晟屹及家人的安全。晟屹只能“跑路”了,临行前他来到医院看望盛远,对躺在病床上的盛远说:“你安心养病吧,吴景波他们害你受伤,逼我远走他乡,这笔账我先记着,将来迟早要和他们算!”

晟屹连夜登上去往远方的火车。

得到晟屹“跑路”的消息,吴景波欣喜若狂,他立刻让韩百超约请付化龙,想与其洽谈整体收购金鹏集团的事宜。可吴景波哪里知道,那是雷昭烜、付化龙、韩百超联手导演的一出好戏,谁愿意花2个亿的巨资去收购一家还需要继续往里投入的企业呢?那不是风险投资,而是疯狂投资。因此,从这以后韩百超开始躲着吴景波,不愿意再和他见面。

晟屹“跑路”后,汉韵集团只剩下位于殷庄的饲料厂还在维持生产,碳纤维厂成了半拉子工程,其它企业全部关门歇业,集团总部也是人去楼空。此时,只有邓慧芬在苦撑危局,独自一人应付着各种法律诉讼和要账人的追债。

华兴澜无所事事了,恰巧此时有朋友找上门来要求合作,他便与朋友一起走上了创业之路。一天,正在外地出差的华兴澜,接到汉陵市新天地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夏子豪的电话,约他见面谈点事。华兴澜曾在汉韵商务会所见过夏子豪,知道夏子豪和晟屹在房地产开发项目上有合作,但自己与他并不熟悉。因为有数面之缘,华兴澜便答应夏子豪,3天后等自己回到汉陵再与他见面。

华兴澜与夏子豪约在离自己家不远的一座茶楼见面。一见面,夏继东就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和你谈谈晟屹的事。”

“什么事?”

“他欠我很多钱。“

“多少?“

“借款3000万,互相担保银行贷款3000万,拖欠工程款3000多万,将近一个亿。“

“这么多呀?”

“是呀,被他拖得我的企业目前也很难。”

“这事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是这样,晟屹在离开汉陵之前,他把你们之间的股权转让协议作为债权转给我了,这是转让通知书,麻烦你签个字。”说着,夏子豪将通知书交给华兴澜,华兴澜接过来一看,内容是:

股权(债权)转让通知书

华兴澜:

因企业负债无力偿还,汉陵市汉韵集团董事长晟屹愿将原出资叁百万元购买的你本人所拥有的金鹏集团股权(债权)转让给新天地房地产开发公司,现以书面形式通知你本人,望收到通知书后能主动配合新天地房地产开发公司办理股权(债权)转让手续。

落款是晟屹的亲笔签名和签字日期。

华兴澜从未听晟屹说过此事,再仔细看晟屹的签名,确实是他的亲笔字,一时如坠十里烟海。想了想,华兴澜说:“这事我没听晟总说过,我收的是他的钱,只能和他打交道,所以你还是找他吧。”

“我找不到他,打电话他也不接。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我也找不到他。”

“你看,通知书上确实是晟屹的亲笔签名,你可以去做笔迹鉴定。”

“我相信晟屹的签名是真的,但这上面写的钱数不对,不是300万。”

“我知道是220万,这300万是加了利息。如果你愿意转让股权,咱们直接到工商局办理股权变更手续就行了,如果你愿意还钱,那就加上利息还我300万。你考虑一下吧。”夏子豪说。

“对不起,这个字我不能签。”

“你不签,那我们只好走法律程序了。”

“可以,如果你胜诉了,就可以拿着法院判决书直接到工商局办理股权变更登记了。”说完,华兴澜起身告辞。

夏子豪没再说话,看着华兴澜起身离去。

回到家,华兴澜立刻拨打晟屹的手机,晟屹居然接了。华兴澜将刚才夏子豪要求自己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字的事告诉了晟屹,问晟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晟屹说:“工商局撤消我的股东变更登记后,我让邓慧芬去找吴景波交涉,吴景波当时说自己是愿意卖股的,也愿意把金鹏交给我们,只是职工不同意,如果继续以汉韵集团的名义收购金鹏的话,职工抵触情绪太大,还是换个企业吧。他建议我重新注册一个公司,或者找另一家企业合作。我考虑重新注册新公司太麻烦,而新天地房地产公司和我们是多年的合作关系,大家关系都不错,完全可以信得过,所以在征得夏子豪同意后,我们准备以新天地公司为名完成对金鹏集团的收购。这样我就必须签署一份将股权转让给新天地公司的通知书,然后由夏子豪出面与金鹏谈判。没想到这事还没弄成,我的资金链就断了,夏子豪看到我败了,就想自己把事情做完。现在夏子豪和吴景波两人已经联手了,夏子豪还真相信吴景波会把金鹏集团交给他?我看他将来肯定会被骗得更惨。”

听了晟屹的解释,华兴澜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华兴澜问:“你看这个字我签还是不签?”

“不要签。”

“好的,我知道。你多保重,再见!”

“再见!”

夏子豪同时也找了雷昭烜,要求雷昭烜在股权转让通知书上签字,同样被雷昭烜拒绝了。本来吴景波计划先让雷昭烜、华兴澜在通知书上签字,让金鹏职工都知道是他们在出卖企业,然后再暗中将自己的股权转让给夏子豪,这样便可以名利双收了。但是,现在雷、华拒绝签字,而晟屹并没有把全套的股权收购资料交给夏子豪,仅凭一张股权(债权)转让通知书也无法起诉他们。因此,吴景波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然而,面对银行追债、效益下滑,还有左友才、邵雄等人的内讧,以及职工群众越来越强烈的对立情绪,内忧外患迫使吴景波急于脱身。于是,他又以建设冷库为由,与新天地房地产公司签订了一份合资建设协议,协议中主要条款规定:由新天地公司出资2000万元帮助金鹏集团完成物流园2万吨冷库建设,但作为交换条件,冷库15年的经营管理权应归新天地房地产公司所有。通过这个协议的实施,吴景波就可以完成他的第一步计划,即实现与新天地公司的合作,这样就有机会将新天地公司增加为金鹏集团的新股东,然后就能全身而退了。

吴景波将合资建设冷库协议交到集团营销部后,立刻通知基建科做好开工准备,只要2000万建设资金一到账,马上重新启动冷库建设。但是,尽管吴景波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营销部主任许竞疆在审核协议时,认为这是一份“丧权辱国”的条约,便将协议复印一份,偷偷地交给了左友才。左友才看到吴景波居然敢背着大家立刻将协议复印上百份,派人四处散发,协议内容被公诸于众。一时间,金鹏职工群情激愤,大骂吴景波“卖国求荣”。迫于压力,吴景波只能宣布此协议作废。

汉韵集团已是树倒猢狲散,没人给殷志杰开工资了,所以殷志杰也不用再去单位正常上班,只是偶尔接到邓惠芬交给的临时性任务,过去应付一下就可以了。闲来无事,一天殷志杰忽然想起自己被金鹏集团解除劳动关系已经快2年了,眼看就要过了有效追诉期,便请了一位律师,一纸诉状将金鹏集团告上法庭,以用人单位违法解除劳动关系为由,要求金鹏集团赔偿经济补偿金25万元。吴景波接到诉状后,并没把此事当个大事,直接把案子甩给了麻凡。可麻凡却非常重视,他在做好应诉准备的同时,还绞尽脑汁想出了一条毒计,就是以殷志杰离开金鹏时盗走别克和捷达二辆公车为由,向永定路派出所报案,要求追究其刑事责任。因为殷志杰在金鹏集团时是办公室主任,和永定路派出所的领导都很熟,所以接到报案后所长佟昌启亲自打电话找殷志杰,对殷志杰说:“你开走金鹏集团两辆公车的事,金鹏集团已经向所里报了案,你赶快把两辆车送回去,否则我就要拘人了。”“车确实是我开走的,但现在不在我手上,在汉韵集团。他们之间有经济纠纷,所以汉韵集团才扣了金鹏的车。”殷志杰解释说。

“我不管汉韵和金鹏之间的事,车是你开走的,我就找你。限你3天时间,如果不把车送回去,我就采取强制手段了。”佟所长说完就挂了电话。

殷志杰感觉事情不妙,便将事情向邓惠芬作了汇报。邓惠芬问现在车在哪里?殷志杰说就在自己手里。原来当晟屹“跑路”后,殷志杰担心别克和捷达车被别人趁乱开走,便到办公室找来钥匙,将两辆车开到朋友企业的仓库里藏了起来。邓惠芬当然不同意还车,虽然汉韵集团已经名存实亡,但这个面子还是要争。第二天,邓慧芬和殷志杰一起来到永定路派出所,她向佟所长出具了晟屹收购吴景波等人股权,以及汉韵集团借给金鹏2000万元的证据复印件。但佟所长仍然坚持让殷志杰先还车,邓惠芬见交涉无果,便一脸严肃地说:“这事你不要为难殷主任,车在汉韵集团,只要吴景波敢来见我,我随时让他把车开走。”见邓惠芬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汉韵与金鹏之间又确实存在债权债务关系,佟昌启也不想陷入企业纠纷,便让邓惠芬、殷志杰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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