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里已经几个月了,庄芯梦仍然不知道姥爷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举动,虽然她一开始就决定要弄清楚原因,可是后来却也不了了之了,第一当然是因为二年九班的诅咒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第二也因为根本就无从下手。对于姥爷的怪异举动,姥姥是三缄其口,一问姨妈她则是什么都回答“不知道”。庄芯梦尝试了几次之后,结果都是失败,最后她也只能放弃那个想法了。
因此对于每天只要一回家就会听见鹦鹉从重复几遍的话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姥爷独来独往的孤僻性格她也十分习惯。幸亏姥姥也姨妈还很正常,平时对她很照顾,庄芯梦这才不觉得回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只是事情一直不解决,二年九班的人都活在恐惧之中,不仅仅是学生,很多任课老师也开始不来上课了,就算是在课后遇到他们,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装作不认识匆匆走过,似乎生怕诅咒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面对如此压抑的气氛,高慧儿终于爆发了。在一次课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他们只是低着头,沉默着,二年九班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就在这个时候,高慧儿突然站了起来,椅子也因此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迷茫而又不解的眼神全部都集中在高慧儿身上。
高慧儿却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径直走到严奕翔的座位前,对严奕翔怒目而视。
一开始庄芯梦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她和其他同学一样,也是惊讶地看着高慧儿。但没有想到高慧儿的对象竟然是严奕翔,因此她立即紧张起来,连呼吸都不敢太连续,生怕错过了什么。
然而严奕翔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抬起头看着高慧儿,用眼神询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什么事情?”高慧儿忽然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发出的声响足以让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起来。“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知道吗?为什么你不好好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呢?为什么你不重视自己所背负的责任呢?”
“所以呢?”严奕翔继续淡定地问道。
高慧儿不可思议地盯着严奕翔,叫了起来:“所以呢?你竟然还问我所以呢?因为你,班上死了这么多人,而你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这里上学、放学、吃饭、睡觉,难道你心里都不会有一丝愧疚之情吗?你甚至连‘对不起’都不会和我们说一句吗?”
“你在说什么呀惠儿?这件事情不是早就过去了吗?严奕翔他已经不是不存在在之人了呀!我们没有必要再样对他了。”
庄芯梦本来刚准备说话的,但是她没有想到赵琳会先站出来,这让她觉得很意外。不过既然如此的话,她就暂时不说话好了,看看高慧儿会有什么反应。
“早就过去了吗?你说得可真轻松!”高慧儿冷笑一声,然后居高临下地指着严奕翔的脸,冷冰冰地说,“这个人,一开始就是我们选出来的不存在之人不是吗?只要他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好好地当不存在之人,这样不就好了吗?只要这样,就一定不会发生这些事情的。但是为什么他要和别人说话呢,都是因为他,是因为他打破了规则,所以才会产生连锁反应的。诅咒已经开始了,就算我们再选出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第无数个不存在之人都没有用的,因为已经开始了,只要开始就不可能停下来的。我们,我们大概都会死的!”说着说着,高慧儿就激动起来,虽然她平时一直保持镇静,但那也只是她必须这么做而已,她必须在全班面前树立一个榜样。实际上,她承受能力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再这么下去的话,她一定会崩溃的。
这时候黄志强走到高慧儿身边,神情严肃地说:“惠儿,你别这样,发生这种事情,我相信严奕翔也不想的,现在责怪他也没有用了。不过,一定会有办法阻止的,真的。”
激动不已的高慧儿一把推开黄志强,大声叫道:“还有什么办法?你说说,还有什么办法!别自欺欺负人了,根本就不可能有办法的,我们就只能等死了。而这个人,大家都在为他说话,而他却一定反应都没有,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肯说,一切都是因为他不是吗?”
“要我道歉是吗?只要我道歉就可以了吧?”严奕翔依旧面无表情,他站了起来,高慧儿瞬间矮了一大截。
“喂,严奕翔,你想干什么?”庄芯梦终于忍不住了,她站起来跑到严奕翔身边,拉着他的胳膊,“难道要和我们大家说‘对不起’吗?为什么要道歉呢,又不是你的错,根本就不是你的问题,一开始这个方法就是错误的,凭什么这样大的压力要全部交给一个人去承受呢?难道不应该是二年九班一起面对的吗?这根本就是大家的错,大家的错误凭什么要你一个人承担,很奇怪不是吗?”
高慧儿如同没有听见庄芯梦的话一般,抬起头盯着严奕翔的脸,尖锐地说:“那道歉啊,快道歉,最好是下跪像我们道歉,这样才能体现出你的诚心知道吗?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足以抵去你所犯下的错误,别以为这样我们就能够原谅。”
“惠儿,你疯了吗?”赵琳和黄志强异口同声地喊道,他们觉得这根本就不像是他们所认识的高慧儿,不讲情面,无理取闹几乎已经到了极致了。
可让大家更为诧异的是,就算庄芯梦、赵琳和黄志强都在为严奕翔说话,就算高慧儿已经把自己的立场说明了,严奕翔还是向后退了几步,给自己稍微留了一些空地,然后跪了下来,双手伏地,头磕在地上,大概十秒以后才把身体正起来,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向大家道歉。”
“严奕翔!”庄芯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严奕翔的身旁,用力地拉着他,要把他拉起来。可无奈自己的力气太小,严奕翔又不愿意起来,所以无论她怎么拉,严奕翔还是跪在地上岿然不动。
而高慧儿则一脸满足地说:“这还差不多,但还是那句话,别以为这样就够了。”说完,她像战胜了的公鸡,成就感迅速膨胀,凯旋的战士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对于这样的高慧儿,赵琳和黄志强则是一脸无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此也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地离开了。
直到这个时候,严奕翔才主动从地上起来,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然后走了出去。庄芯梦想都没有想就跟了出去。
出了教室后,庄芯梦问道:“刚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不是你的问题,干嘛要道歉?”
“只是说一句‘对不起’而已,又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严奕翔轻松地说,“既然高慧儿希望我说,那我就满足一下她好了。并不是说我认错就代表我真的有错,她有这个需求,我力所能及,那就做一下又何妨。”
“可是,你也没有必要……”
“没关系,我自己知道分寸,再说了,我也确实没有做到当初所做的承诺。不管这个方法管用不管用,我都不应该违背自己的诺言的,或许这也是因为我的错误而牵连了大家,所以才会发生这些事情的。”
庄芯梦激动起来,走到严奕翔前面,停了下来,“就算是这样,那也应该由我来道歉的吧,一开始就是我缠着你不放啊,为什么是你呢?”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说了。”
庄芯梦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严奕翔对什么事情都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呢?就算别人要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他还是从容地面对,不生气,不愤怒,没有一点脾气。一个人究竟怎么样才能够做到这样呢?
出来吹了吹风,庄芯梦稍微冷静了一些,她想着前几天张老师和他们俩说的那个方法,这几天也试着做些什么,但却一事无成,于是她问道:“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如果光是靠我们两个人的话,什么都做不了。”
严奕翔望着庄芯梦,摇摇头说:“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你想过后果没有?再说了,就算真的找到那个人又能怎么样呢?我问你,你能对这些和你朝夕相处的同学下手吗?就算期中真的有一个那样的人,你下得了手吗?”
“我……”庄芯梦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以为只要把那个人找出来就可以了,但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困扰。的确,虽然和很多同学并不是太熟悉,但是,他们至少是同学,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快有一半时间是和他们待在一起的。这样的话,她还能够下得了手吗?不,她做不到,她不可能这么狠心。
看着庄芯梦的表情,严奕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因此他只是说了一句“所以,再看看情况再说吧”就继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