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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遇险

玉漱坊是御赐的,也是绝对的安全……和戒备森严。

虽然平常看起来只是比普通的大宅院更富丽堂皇一些,但只有里头的几位管事知道,这儿的里三层外三层,可都由禁军时时刻刻严加防卫。

“前几日有个和尚在府里养伤,似乎和小姐起过冲突。”坊里的泰伯老老实实的回答。

宋丘泽一愣,刚从边境回到金陵那会儿,他也听人提起玉漱坊“门匾”一事,只觉得那一定是个白吃白喝赖着不走的食客。

话说回来,别说是堂堂禁军头子的他,就是普通老百姓,谁又会把那么个无赖放在心上呀。

可如今想来却很微妙,那么个无赖,二小姐怎么会轻易请进屋子?

他还年轻,不想像朝里那些老固执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只知道谈论三纲五常。

所以他做事不仅仅靠的是理论、证据,他还相信他一贯的直觉。

长年在外血战沙场培养出的军人的直觉。

而他的直觉告诉他,二小姐出事,一定和那个无赖和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先查查那是哪间寺院的吧……宋丘则压低下颚如此沉思着。

月色有些暗昧不明。

寒冬夜里的大风呼呼吹着,周巷里的人都早回去休息了。

连看守城门的士兵都不断打着哈欠,摇摇欲睡。

漆黑一片的路上,有两人一前一后的快速前进着。

“周无妄,你管我那么多做甚?”夏止杏目怒争,再次回头瞪着后面那个阴魂不散的人。

“你现在管我一时,难道还想管我一世?哼,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懂人事的小姑娘了!”

“是,是。”后头的人没心没肺的应着,还一边平静的陈述某些事实:“你这三年,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长进?”她吐字如冰珠:“像蒸发了一样消失了两年又十一个月的是谁?把‘君侧’摔成两截的又是谁?你以为你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什么资格像以前一样管教我吗?”

“你恨我?”他神色闪烁不定。

她咬了咬白牙:“是,我恨你,全世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为师是不是该再离的远点?”

他嘴上这样说,脚下却一刻不停的跟紧她的步伐。

“别再跟着我了!”她突然停住脚步:“你应该知道,那时候你走了,我就当你是不会再回来了。”

可如今他又回来干什么?她蓄势多日,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场戏码,做出她被人掳走的样子,瞒过了所有人,却瞒不过他。

“止儿……”他的语气已带恳求。

“住口!”

半晌,他笑了,眼睛却有些泛红,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为师竟不知道你会这般恨我,早知如此……”

“你住口,”她上齿咬住下唇,微微仰头,努力不让某些东西窜出眼角:“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说着:“……早知如此,为师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收你为徒,想不到你如此没出息!”

她蓦的拧过头瞪大了眼,城墙高处的灯火正好折射到她脸上,惨白惨白。

怎么猜,也猜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哈,原来这么多年,这才是藏在他心里的真心话!

“那好呀……从此你周无妄不是我的师傅,我周夏止不是你的徒弟,从今往后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别管我现在以后从今往后想做什么事!”

夜雾浓重,一道雪亮的银光无声无息的朝她后背袭来。

“不行。”他当机立断的扑过去护住她,再挥袖迎击:“至少在你大婚前,我得保证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损伤!”

这是第几波了?

夏止有些迷糊了,只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像做梦一般。

起先是她安排人刺杀她,如今却假戏真做,是真的有人想要杀她。

什么时候这金陵城里、天子脚下,要她性命的人有那么多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的“重要性”,但是——

现在他们真的遇难了,不仅仅是她,还有一直紧跟不舍的他。

“躲在这,不要动,也不要出声,懂不懂?”无妄轻轻的把她放在一块半人多高的岩石后面,这岩石估计是曾经受过什么损伤,凹槽的弧度刚好容下她一个人缩在里面;她缩在袖中的手紧紧扣住自己的衣摆……好不甘心,过了那么久,他却还是把她当成当初的那个小鬼一般看待。

已经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冲散着林子里路人踏过的痕迹。

只要能再熬一会儿,他们就安全了。

“你不要命了?”她一把扯住他的领口,呼吸间隐隐闻到一丝血腥味。

“不要出去。”他又叮咛了一遍,白色的长袍已经湿透半边。

她垂下脸,从袖子里掏出个二寸半长的弯刀递给他——这是他四年前去西域时给她带回来的,说是“君侧”的回礼,当时她喜欢的不得了;他走之后就一直尘封在柜子中再也没有打开。

“起码带上这个。”她一字一顿的说:“不管你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我,都要回来;不准再丢下我,好不好?”

可是半天,她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哪怕是多吭一声。

她笑了,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握紧他衣服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松了回来。

就算是到了绝境,他也不愿意对她撒一个善意的谎言,即使她已经抛开了所有的尊严。

这场磅礴大雨下了很久,天色微启,苦战却早已落幕。

一具,两具,三具,四具……整整十八具尸体。

幸好,其中没有他。

他干裂的嘴唇无意识的往两边扯了扯——

也幸好,没有让她看到那么血腥惨烈的画面。

他好累,也好痛,但身体的疲惫却敌不过内心深处的呼唤……

是她在呼唤他吗?

无妄昏昏沉沉的沿着昨夜的记忆寻去,右手上挂着的半截长剑摇摇欲坠。

幸好有她的弯刀相助,他才捡回了这一条命,可真是又欠了他们周家一条人情。

他用力吸了口气——她千千万万要还在那里呀!

她……是在做梦吗?

这个气味……不会错。

是他来了,他终于来带她离开了。

阔别了两年又十一个月,她依旧还是如此贪恋这个人的怀抱。

“师傅,你来带徒儿走了么?”迷迷糊糊中,她吐露呓语。

梦里有人似乎揉了揉她的脸,那手柔软有力。

“为师又让你久等了。”那白衣飘决的男子轻轻的在怀中女子的耳边叙说着。

无妄先生的心情好的有点过分。

聆银馆的姐妹们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并不是说无妄先生很少有心情好的时候,只是身为天下第一琴师,各地出了名的聆音馆总馆的招牌,那个人一直是那么懒懒散散又好像客客气气的在笑着。

他实在不是一个能轻易让人分辨心情好坏的人。

可是这一天,馆里所有姐妹都感觉到了他的好心情。

“果然是因为那个啊……”雨梦姑娘不住的叹气摇头,留不住了,真的是留不住了,人说女大不中留,可馆里的这一尊,真的是男大不中留了。

雨梦是馆里待的最久的姑娘,当聆音馆还是个众多个小茶馆的其中之一时,就在里头卖艺为身了,所以她比这里任何个姑娘都要懂得察言观色,也就多少看出了聆音馆这一尊活招牌——无妄先生心情那么好的原因。

“雨梦姐?”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夹杂着一丝别扭和一丝期待:“师傅他老人家可喜欢?”

雨梦又叹了口气,目光在对面仔细调弦,笑的无比璀璨的漂亮男人,和左侧的小心翼翼,又故作不屑的女孩之间辗转回望。

恐怕这整个聆音馆,也只有这小丫头没看出来她师傅出奇好的心情了吧?

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那把琴。

那把雕了“君侧”二字,特别为无妄先生打造的红木琴。

——你既然那么喜欢他,怎么就不敢亲自去问问他喜欢不喜欢呢?

雨梦姑娘很不明白,老天爷存了什么心思,才会把那么个迟钝的丫头送到那个深不可测的男子身边去的。

再后来过了好久好久,她再度回忆往昔的时候,却忽然记起当时当日那白衣男子扯的有些巨大的笑容——那分明是一种苦涩不堪的笑。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有些冷,日久经年的石瓦被磨出了漂亮的圆弧,一滴……两滴……顺着石瓦上长出的长草滑了下来,落到了那个白衣人的衣摆上。

水渍……

夏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湿的。

她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也忘记自己究竟是做了多美好……抑或是多伤心的梦。总觉的在那个怀抱里,就能轻而易举的、很安心的睡去。

她突然“咻”的一下坐起。

天呐,这不是梦,之前漱玉坊里发生的一切如狂风般袭入她的意识里,还没等她缓够神,耳畔已响起男子的声音:“你醒了吗?”

夏止蓦地拧过头去,看清来人容貌之后,说不清楚心中滋味是庆幸还是失落。

不是他……

她低眉不语,只是对着那白袍僧人干爽的衣襟下摆微微发愣。

是他……

那不是梦,他刚才一定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周施主,你还好么?”白袍僧人又询问了一声。

她呐呐的收回了目光,轻轻的“嗯”了一声:“这是哪?”

暴风雨过后,就是死一般的冷静,她不再愿意去回想之前那三****是怎么整理自己的情绪,又在面对他后是如何暴怒的。

她以为自己会客客气气的端出主人架子,冷冷静静的把他赶出玉漱坊。

结果在亲眼见到他调戏桑儿的那一幕后,什么面子里子都被熊熊的烈火燃烧殆尽了。

他以前说过,享受是堕落的开始。可是那三日里,只听到管家老伯反馈着他种种无理的要求。

她是快疯了,却努力压抑着这股怒气——气他这种莫名奇妙的改变,气他时隔三年却毫无生疏的口吻,更气自己那天就这样把他留了下来。

结果他说,他是回来保护她和另一个男人成婚的。

她这一生,怕是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另她心死的话了。

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就会化身成一块无坚不摧的金石,就算明明己经遍体鳞伤,却还要像个刺猬一样用尽力气去攻击对方,甚至把自己都刺的头破血流。

在这种愤怒过后,她反而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诺大的躯壳……却只剩下无止境的空虚。

“这里是清凉寺的后院,施主已经睡了大半日了。”僧人慢慢的在前头带路,她静静的在后面跟着。雨已经停了,但坑坑洼洼的石阶上还蓄了不少雨水,布鞋踏过就浸了进去,又湿又冷。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本是极容易捂暖、四季不畏寒的身子,硬是在这三年里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长路漫漫,却不知道此刻是要通往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更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她。

是碧落还是黄泉;是疼痛……还是疼痛——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已经苦苦煎熬了三年,换来一个可笑的事实,接下去还有什么使她需要在乎的呢?

她真的如他所言,只是他的爱徒,继承他琴技的周二小姐。

她无需再奢望什么了,就当一切只是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了。

“周姑娘,周姑娘?”

有人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晃若梦惊,她缓缓抬头看去。

威严的青灰色大柱,中间是暗红的香台,再上头是慈悲的佛祖。

终是走到了这步田地。

“我要剃度。”她轻轻的,坚定的喃呓。

“孩子。”有人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不知怎的,她觉的这只手很暖,很宽容,也很威严。

忽然让她想起高堂之上的爹爹。

是了,下个月,她还要嫁给南唐李主,这是她的宿命,她要替姐姐继续背负周李两室之间的那条桥梁。

“上一炷香吧。”那个声音还在叙说。

夏止缓缓转过头去,白眉灰袍,是一个年过百岁的高僧。

“大师怎么称呼?”夏止接过一旁小沙弥递来的三支高香,静静跪在垫子上。

“老衲法号念善,是这清凉寺的住持。”念善手持菩提珠,提着袈裟也跪坐在夏至一旁的垫子上,双手合十,微笑闭目,稍许又缓缓睁眼:“施主想求什么?”

夏止一怔。

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是她伸手不及的呢?

也只有他了……

一般姑娘家求安康,求家门兴旺,求子求女,求荣华富贵……能和所爱之人长命百岁……

可她在这金石所铸的佛像面,却连一个愿都许不出来。

或者说,即使许了愿,此生也不会有还愿的时候。

“施主心中有结。”老和尚径自盈盈细语。

多么轻描淡写的口气,像在说今日的天气一般。

明明是在闲谈,她的胸口却不断的在刺痛,扩张……直至一个偌大的黑洞,把她自己吞噬殆尽。

她猛抽了口气,混淆的神志开始清醒,一把抓住念善的手腕,腕上的菩提珠应声而断,一百零八颗珠子散了一地:“他人呢……大师,带我来这儿的那个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念善不怒不恼,只是低低吟诵了一句梵语,谁也没听清他念的是什么。

倒是旁边的小沙弥忙活着拣珠子,白忙之中还抽空回答夏止“无妄施主现在不在本寺,他把施主交给师叔祖后就离开了,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

他没事。

她松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是像被丢进无底洞的一颗石子,翘首以盼,最后还是无声无息,连最起码的回应都没有一声。

她本就不该再期待什么;结果,他还是再一次抛下了她。

本就不该那么难过的;结果奔涌而出的泪水,连她自己都骗不了。

她不想让自己总是被他的言行所左右,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总是无力去纠正这个错误,从她见到他第一眼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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