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一阵抽疼,血腥味不住上涌,等到想要忍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唔……咳咳咳……咳咳咳……”
“墨墨……”
颤声唤着心尖上那个名字,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嘴角的血迹,一手将自身的真气化作细流从背后注入钱墨墨体内,苦涩的味道满了喉。
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脸庞,钱墨墨心疼的捧着徐膺绪的脸,轻轻的替他试着:“相公,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泪,怎能这般轻易的就落下了呢?娘子没事,只是累了点,歇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嗯。”徐膺绪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都听你的,你说什么相公边听什么就是了。”
他娘子说的对,“男儿有泪不轻弹”,只不过,她忘了,这一句后面便是,“只是未到伤心处”;呵呵,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若真是疼了,男儿又怎会无泪?
“墨墨。”
“嗯?”
“若是有来生,你等我,我再来娶你可好?”
“好,我等你,可是若是我变丑了或者是比你老上许多可怎么是好呢?”
“无碍,若是丑了,老了我也娶,顶多把你藏在屋子里不让别人看见便好了!”轻笑着,倾身在钱墨墨唇上落下一吻。
“不依不依,若是藏起来不久是嫌弃了吗?若是你敢如此下辈子我就早早嫁给别人不再等你。”
“要等。”
“不等……”
“等……”
“不等……”
两人孩子气的争论着,谁也不让着,直到他的泪打湿了她的发,她的泪湿润了他的锦衣……
“少爷,夫人,咱们到了!”
小六轻声在外提醒着。
徐膺绪低头浅笑:“到了。”
“嗯,我知道。”
言语间,他抱着她跳下马车,沿着那条陌生却在记住中存了十多年的小道一直走到那座承载了他们所有梦的凉亭。
钱墨墨抬眼望了望四周。
这里与她梦中的相似之际,不同的不过是梦里是白雪覆地,银装素裹;现实却是,松柏青翠古木含香,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总要的是她来了,他和她缘结于此,能够再回到这儿,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冷吗?”
徐膺绪裹紧她身上的薄被,在拦椅上坐下,十多年前他便是做的那里,如今还是一样,不同只不过是,曾经她站在他眼前,而今,她在他怀里。
“不冷。”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依着不动,才笑看着周围的一切景致:“相公,若是当初我们没有在这里相遇,你说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傻瓜,没有‘若是’,我们已经相遇了,你已是我家娘子,想那些无用的做什么?”
“对哦,好像你说的很对诶。”钱墨墨甜甜一笑,“相公,若真有来生,你记得要来娶我哦。”
“好,娘子的话,为夫怎敢忘记?”刮刮钱墨墨的鼻头,温热的水迹落了钱墨墨一脸。
“我们还要生一个很像你,也很像我的女儿,她会叫你‘爹爹’会叫我‘娘亲’还会跟我撒娇说‘娘亲,抱抱!’你说可好?”
“好!”
“相公,好久都没有听过你弹琴了,我刚刚看到马车上放着琴,你弹给我听,可好?”
“娘子吩咐,为夫岂敢不从?小六去琴来!”
“是,少爷,小六这就去。”
小六哑着嗓子,一抹眼泪忙不迭跑去马车,来回不过片刻时间,琴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娘子想听什么?”
“还是那曲可好?今日没力气跳舞给你看,我唱给你听。”
“娘子喜欢便好。”
一手护着钱墨墨,一手拨动琴弦,一挑一拨曲调渐成,合着调子,钱墨墨启唇。
“断桥旁桨声渐响,
随波逝去的有爱和你的面庞;
月夜凉灯影摇晃,
那夜烛火和我一同相思成狂;
九曲巷琵琶又响,
我用一生的孤独和等待奏爱的断章;
梦一场散得匆忙,
可忘不了你说地久天长,
等到我鬓如霜;
红烛光细雨敲窗,
恍惚间又看到你的剪影在梳妆;
青纱帐芭蕉声响,
如你的耳语回忆把黄昏刺伤;
酒断肠路醒他乡,
我用今宵的思念醉成一座丰碑守望。
美人像宣纸泛黄,
可岁月抹不掉那梦里的天堂;
酒断肠路醒他乡,
我用今宵的思念醉成一座丰碑守望;
美人像宣纸泛黄,
可岁月抹不掉那梦里爱你的旧诗行。”
歌止娶终,同样的曲子同样的人,只因退切了当年在销魂院时的天真,经历世事变迁,唱出来便多了丝令人揪心的疼。
“相公,墨墨吵得好听吗?”
“嗯,好听,没想到我家娘子人美歌也是这般的美!”
“好听变好,相公,我好累哦,还想听你弹琴,你在弹给我听,好不好?”
“好!”
仰头微微抑制眼中的泪水,手起弦动。
熟悉的曲子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钱墨墨专注的看着徐膺绪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几岁的面容,从剑眉星目到有些干涸的双唇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她想要记着他,她怕若是有来世自己会记不住他,还没等到他便匆匆嫁给了别人。
“相公,记得要好好活着,什么都不要做,墨墨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就好……相公,对不起,墨墨好累,让墨墨睡一会儿,一会儿便好。”
徐膺绪吻吻钱墨墨连唇红都遮不住苍白的红唇,宠溺的笑笑:“好,娘子累了睡便是,相公为你弹曲子。”
“好!”
她真的累了,一次一次的失去至亲,她真的累了,她撑着只不过为了再见他一面,如今见了,心愿便了了。
费尽最后的力气覆上那张侧脸,盈盈浅笑:“相公,墨墨……只要你,好好……活着……”
随着最后两个字落下的还有那枯瘦如柴的纤手,徐膺绪手上动作依旧不紧不慢,琴声依旧缱绻,双目瞬也不瞬的盯着前方,泪一滴接着一滴,洒落在钱墨墨那张看似熟睡的脸庞上。
“小姐!”
“夫人!”
亭外一声声呼喊伴着哀戚的哭声不绝于耳。
“铮……”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曲子重复了多少遍,猛然间一声刺响,指伤弦断,十四根琴弦齐齐断裂,无一幸存;无心理会断了的琴和血流不止的右手,面无表情的抱着钱墨墨踏入雨幕中。
晴的刚刚好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落雨,不大不小缠绵惆怅,还记得他们初相遇,也是这般的雨天,也是在这寂静郊外,雨幕,翠林,古亭,遇于此,别亦于此……
犹记,初相见,他问:“我凭什么听你的?”
她答:“因为我是钱墨墨!”
初交心,她问:“你为什么娶我?”
他答:“因为你是钱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