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牛自成见处座实在下不来台,就和颜悦色的给他解释说:“处长,杯子你经常锁在柜子里,今天你拿出杯子,我就给您冲上了热茶,有什么不对?至于里面的红墨水嘛……从哪里来的,我一无所知。您怪罪我也得有根据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牛自成说的也有道理。章小鬼也无言以对,只好自认倒霉,吃个哑巴亏。可是,他决不能放过牛自成。不久,牛自成被无理下放到药材公司管库房去了。
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徐锡东在局里干部动员会上说:“凡是在局里工作的年轻干部,都要到基层锻炼,熟悉业务。然后视其表现再提拔上来,只有这样,才能提高我们局里的干部的领导水平。”
和他一起下放的有三人,除他分配在药材公司以外,其他二人都分配在医药公司做科室工作。就是这样,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根本就没下去;另一个下去仅三个月,就抽调回去了。就是他拼命工作三年,做出了不少贡献,可是调回局里工作的机会,已成泡影。
刚开始,牛自成有些想不通,心想:我在部队是连级干部,在一百多号人面前,发号施令也是个人物。现在管理中药材,扛包卸货,成了苦力。心里在想:哎,认命吧!谁叫咱爹妈给咱一副硬骨头呢,不向权贵低头,不会溜须拍马,舔屁股呢!有时,他也感到很自豪,庆幸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
还有一件事令人作呕,每一年调整工资的时候,章小鬼就带着“队伍”下来了。他的老婆和两个儿子,都安插在当时效益最好的药厂工作。
他下来后首先宣布:“这次调整工资,我没有私心。因为,我的老婆儿子,不占药厂调资指标,是局里自带指标。我会把应该调整的同志都给调整,希望大家努力工作,争取这一次能上调一级!”
有一个老工人齐天保师傅,平时爱说些怪话,今天他又来了兴趣。他掐灭烟头,站起来看了看大家,作了个鬼脸。鄙视又讥讽的问:“章处座,请问,你老婆儿子的指标是哪里来的?是大风刮来的,还是天上掉下来的?”
又有一个工人,是个汽车司机,名叫轩辕安,是个“愣头青”,他天不怕,地不怕,敢想,敢说,站起来指着章小鬼的鼻子说:“你儿子今年把厂里三十多万的新汽车给撞毁了,你还给他带来了指标,这是谁给的指标?”
一时间,众多工人都站了起来纷纷发言,质问他自带指标是哪里来的?章小鬼的讲话被一片混乱声打破。他见形势不妙,只好草草散会了事,他也偷偷地钻进了魏梦发的办公室,暗箱操作去了。不出群众所料,调整工资结果一公布,榜上果然没有齐师傅和轩辕安的名字。出车祸的儿子的名字也没敢写到调资榜上。直到下一年初,他的儿子还是偷偷的调了级。
医药局下属的十几个单位,调资时他都是如法炮制,凡是与他走的近的人,经常给他送礼的人。表现再不好,甚至出了差错或者事故都可以上调工资;而不给他送礼或者不买他账的人,表现再好,甚至有突出贡献,他也不给上调工资。这就造成了,在徐锡东和章余虎(章小鬼)等人统治下的医药系统,政治昏暗,人才流失,经济效益年年下滑。
但是“章小鬼”也有他的烦恼,他现在的妻子,已经是第三任妻子了。第一任妻子是他当管理员时娶的,一个农村姑娘,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第二任妻子是他当科长时换的,为他生了两儿子。现在的妻子比他小十多岁,嫁给他时带来一个女儿。大女儿章芙蓉,跟妈妈在农村居住。虽然还姓章,但从来不跟他来往,视他为仇敌,早在省城读书时,就与李明进恋爱,后来结了婚。可是,从来没有登他的门。两个儿子倒是对他俯首帖耳,百依百顺,就是都不学无术,纨绔子弟,贪财好色,花钱如同流水,没有钱了就向老子伸手。他们哥俩还有一套逻辑,就是“养儿,养儿,儿子就是要老子养的,儿子花老子的钱是天经地义的。”
论干工作,他们哥俩就什么都干不了。老大章大彪是个汽车司机,几乎每年都要出点车祸;老二章小彪是在药厂当包装工,他包装的产品总是不合格,每年都有消费者投诉。一查就是他,后来,凡是这种情况,就不用查了,准是他,气的车间主任暴跳如雷,也没有办法。最小的女儿,第三任妻子带来的,随母来到章家,经过一段观察之后,对继父的作风十分鄙视,前两年因为正在上学,还生活在一起。她卫生学校毕业后,就想搬出去独立生活,怎奈无法启齿。正在这时,章家发生了一件丑闻。她的既不同父,又不同母,却在一个家里生活的二哥章小彪,看中了她的美貌。乘父母、哥哥都去上班,家里只有他俩独处的时候,猛然间把她抱住,猥亵了她。把她摁在床上,企图强暴她,并无耻的说:“我要娶你,我爱你……”
气的她浑身颤抖,拼命挣扎喊叫,多亏邻居一个老太太听到“救命啊!”的呼声,赶来敲门。他才放了手,她乘机逃脱。从此,她离开了这个龌龊不堪的家,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章小鬼”知道这件事以后,怒不可遏,挥手给了章小彪一记耳光。
从此,章小彪却患上了相思病,一病就是半年不起。正在这时,大儿子章大彪,酒后开车,出了车祸,人倒是没摔死,只是摔断了一支腿,一辆崭新的奥迪车完全报废了,单位要处罚他。章夫人找不到女儿也天天哭哭啼啼,与“章小鬼”闹别扭。他官场得意,一路标升,升为副局长;财源兴隆,聚敛家资千万;家事却狼狈不堪。闹的沸沸扬扬,在驼城医药系统,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人们纷纷议论,这是他作恶多端,坏了良心的报应,让他们一家窝里反吧!
牛自成在药材公司工作两三年后,看看回局无望。就主动辞职,想另谋职业,他想来想去,还是干药行为好,因为他别无所长。但是,干药行,开药店,还得在徐锡东和章小鬼的控制之下。心想:那两个坏蛋,是决不会给我批营业执照的。正在他茫然的时候,一个机会来了。驼城下属的玉乡县西腾镇,有一个药材分公司,由于经营不善,管理混乱,已经资不抵债,面临破产。他在朋友的帮助下承包下来,由于他工作勤奋,经营得法,很快扭亏为赢,公司开的红红火火。并招聘了一名药学院校毕业生作副经理,五名卫生学校毕业生,充实营业员队伍。工作人员素质的提高,经营思路拓宽,服务质量大大提高。这个分公司很快发了起来,所谓水涨船高,牛自成也成了大款。他威武不屈,富贵不淫。不像有些“暴发户”那样,一有了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而他却能洁身自好,直至今日还是孑然一身。一个卫校毕业女生,在他的公司当营业员,偷偷的爱上了他,她叫赵筱蓉,两年多的交往,他们坠入了爱河,很快发展到谈婚论嫁的程度。这一天晚上,他们在寰球大酒店,跳完一曲以后,坐下来休息。小牛对小赵说:“筱蓉,咱俩的事,已经到了如此程度,你还不告诉我你的家事吗?”
小赵粲然一笑说:“我不告诉你我的家事,影响我们的感情吗?”
小牛以为她误解了自己,忙解释说:“不,不影响,不影响!”
赵筱蓉拉住小牛的手说:“那就好,咱俩没领结婚证之前,我的身世保密。”
小牛问:“这是为什么?”
小赵说:“我找对象不看门第,你河南农村一个穷小子,我都不嫌弃,难道你还嫌弃我的家庭!”
她仔细审视小牛的表情说:“我可是在你还是一个穷小子的时候就爱上你的,决不是看你腰缠万贯才想嫁给你的。”
小牛说:“小赵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感情已经发展到如此程度,你家就是乞丐,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只是俗话说,丑媳妇难免要见公婆啊!难道我们真的领了结婚证,再去见你的父母吗?”
赵筱蓉说:“是的。”
小牛还以为她家里可能很穷,很寒酸;或者父母残疾,没有工作,负担沉重……怕我一见实情,就不跟她结婚了。最后,小牛下了决心,他心里想:我是天涯游子,能在驼城找到这样一个红颜知己,已经很满足了。
他毫不犹豫的说:“好,不管你的家庭如何,我看中你的人了,明天我们就去领结婚证!”
第二天,牛自成和赵筱蓉到当地民政部门登记,拿到了结婚证。赵筱蓉说:“亲爱的,我今天就带你到我家里去见我的父母。”
他们乘车直奔驼城闹市区,中华路十四道街口。在赵筱蓉的引领下,走进了一处豪门大楼,在第三层,她停下,敲开了门。
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女,给他们开了门,她一见筱蓉大吃一惊,又喜出望外,马上把她搂住,眼泪立即流了出来。急不可奈的问:“孩子,你这几年到哪里去了?妈妈还以为你……”
筱蓉说:“妈,我不是很好吗?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丈夫。”
小牛上前,行礼,并自我介绍说:“伯母好!我姓牛,叫牛自成。”
筱蓉妈妈见女儿、女婿突然从天而降,不知道说什么好,忙说:“快请,屋里请!”
自成和筱蓉刚刚坐下。门“吱呀”一响,进来一个人,此人小矮个儿,秃光头,两只小三角眼,还有一点儿红眼边,塌鼻梁,鼻孔朝天。一见到女儿回来,忙打量女儿,亲热的问长问短,却忽略了女儿身旁的女婿。赵筱蓉知道父亲与丈夫有过节,忙起来给他们介绍说:“爸,这是我男朋友,不,是我丈夫牛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