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洁尖刻,辛辣地讽刺说:“那哪能呢,你是医学院里的凤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现在又是药学院的大院长,你是骄横的公主,他敢冷落你?”
鞠晓青竟大声哭号起来。边哭边说:“现在有好几个女研究生围着他转,还与一个叫罗小琴的女孩同居,竟被我撞见了。呜,呜,呜——”大哭起来。
高洁说:“我真想不到,原来你也会流泪,可能是鳄鱼的眼泪吧!”
她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到沙发上,无奈的说:“你有什么事,说吧!”
鞠晓青嗫嚅着说:“我想和张实和好,希望你们不要把我和王仁的事说出去!”
高洁说:“我们不说,难道别人不会说?你干的那些丑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瞒得住吗?”
鞠晓青说:“起码要瞒上几天,最好能多瞒几天,我好跟他解释。如果马上就让他知道了,我就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呜,呜——”她又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之后,她止住了哭声说:“我知道明天他第一件事就是来拜访你们,只要你们明天不告诉他,明天晚上我好好的跟他说明,也许会好一点。”
明峰和高洁都明白了。
高洁说:“如果按照你的作为,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应该现在就去告诉张实,让他离开你,找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羞辱你,但是,我做不到。”
说完这话哈哈大笑,鞠晓青不知她笑什么。又是害怕,又是疑惑,不知她笑完以后会说什么。明峰见鞠晓青手足无措,忐忑不安的样子,心又软了。
“老高啊,晓青再不对,你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就不要再难为她了,让她回去休息吧!”
高洁一拍茶几说:“还不快走,还等着我给你吃夜宵吗?”
鞠晓青还想说什么。
高洁说:“我高洁光明磊落,一言九鼎,你王老师也是正人君子,你的丑事不会从我们嘴里说出去的,放心吧!”
鞠晓青这才回去了。果然被鞠晓青给猜中了,第二天吃过早饭,张实就来拜见老师和师母了。张实看上去比以前成熟了,不像以前那样张狂,说话白白话话的,只知有我,不知有别人;现在说话声音低调,言辞谦虚,动作也儒雅了。最明显的例子是师母给他倒了一杯茶,若是以往,他准是拿起来就一饮而尽。而今天,他是把第一杯茶让给了老师。然后,从师母手里抢过水瓶,给师母倒上一杯。最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到茶几上。老师和师母把茶端起来喝了一口,他才开始喝茶。这虽然是一个小事,却能看出来一个人的修养。他们寒暄过后,明峰问:“张实啊,你在监狱里受到虐待没有?听说现在的狱警不怎么地道。”
“没,没,没受到什么虐待!只是……”
高洁说:“张实啊,你虽然受了一些苦,可是我看你长劲不小。社会是大学,监狱也是大学啊!我相信你会吃一堑长一智的。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则改之,就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好汉。”
张实说:“老师,师母,坐这三年监狱,胜读十年书。我刚毕业那时候,眼睛上翻,鼻孔朝天,谁都看不起,仿佛偌大一个中国,就放不下我了。真是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当时,我梦想一夜间,就成为伟大的科学家。诺贝尔奖得主都不在话下,现在想起来太可笑了。”
明峰说:“好,好,好,你能觉悟到这一点,实在是太难得了。老高啊,上酒,我们爷儿俩喝几杯。今天我高兴,非喝他个天昏地暗不可。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张实忙阻止说:“王老师,你不是滴酒不沾吗,怎么今天要一醉方休?”
高洁到里屋拿了两瓶啤酒出来说:“就喝啤酒吧,你身体不好,年纪又大了。张实,你王老师这几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你年轻,多喝点,不要扫王老师的兴啊!”
师生二人,借着酒兴,谈天说地,谈古论今,抨击时政,鞭笞黑恶势力的劣行……从早到午,从午至晚,余兴未尽。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漆黑的夜晚,我被一辆警车拉进了一所监狱。我的心态恶劣极了,心想这一辈子算完了,四年,一千四五百个****夜夜,怎么熬过啊!当时真有不想活下去的想法。况且,听说现在的监狱与电影里,电视剧里描写的古代监狱没有什么区别。残酷迫害,虐待犯人的事比比皆是。大多数犯人释放后,都讲述自己有受虐待和勒索钱财的经历,我害怕极了。但是,我进入监狱以后,狱警没有难为我,也没有虐待和勒索我。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的问题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对我的管束也比较松。我们常常被两个警察押往农场去劳动。有时候是出去打扫监狱周围的卫生。时间长了,我仔细审视了那所监狱,是依山傍水的一所大院落,说是院落,也不尽然,是四周高楼,中间一个方形的一个大院,和这座城市的其他建筑,机关,居民区的建筑没有多大区别,就是窗户,门上都有铁栅栏。门上还挂着模范监狱的牌子。犯人吃的住的都和一般居民差不多。当然,也偶尔从审讯室里传出来一两句叫喊声。监狱尚有招待所,犯人的配偶来探监,还可以同住一宵。不仅如此,那些有权势人或者大款子弟坐了监狱,还可以从外面******进来娱乐,姘居。张实说到这里,慨叹说:“监狱是社会,社会也是监狱,这话一点都没错。社会是大学,监狱也是大学,这话也没有错。”
他喝了一口茶说:“王老师,我在监狱里还巧遇一个校友,他是六十年代中期毕业生,比您小五六岁吧。从他那里我懂得了不少知识,也认识了社会。”
他叫金维高,是驼城某大医院的药房主任。他犯事以后,被判五年徒刑,现在还没有出来。在一次外出劳动中我与他相识。经过一年多的交往,他把我当作知己了。
他问:“老弟,你犯的是什么事?”
我如实的进行了回答。并表现出愧疚的神情。他冷笑一声,没有说什么。我问他:“老兄,你冷笑什么?”
他还是笑而不答。又过了好长时间,我们一起在农场劳动休息时,他指着一个同狱犯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我摇摇头。
他说:“这位就是驼城某医院,大名鼎鼎的黄金龙主任,某医科大学的客座教授,号称驼城第一把刀。你猜一猜他搂了多少?”
我摇了摇头,他伸出了两个指头,我大胆说:“是二十万。”
他摇头。
我说:“二百万。”他还是摇头。
他说:“再加一个零吧。我张开嘴,舌头却缩不回来。惊愕的呆了半天才试探着问:“金哥,我不信,他不就是一个外科大夫吗,能贪那么多?”
金维高不屑一顾的走了,竟三四天不理我,不过在他走之前扔给我一句话。
“信不信由你,拜拜。”
在他的心目中,是我还没有相信他,也不够朋友。过了挺长时间,我接近了黄金龙周围的人,知道他捕前确实有千万资财。我向金维高投了降。私下里对他说:“金哥,我佩服你有真知灼见。”
从此,我们渐渐的真正成了朋友。我从他那里了解到了今天社会,卫生,教育,官场等的龌龊。
有一天,金维高正在药房主任办公室里,与一个医药代表谈话,药房副主任孙红进来说:“金主任,四环药业公司总经理来了,在药房等了挺长时间,您见不见?”
还没等金主任回答,四环公司的总经理已推门不请自到。金主任手忙脚乱,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进抽屉里。医药代表也十分紧张,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揣进兜里,就告辞出了办公室。金主任也忙站起来,与远方来的客人打招呼。就在他忙着给客人倒茶的时候,孙红有了一个重大发现,那个医药代表的一个小本子落在孙红的脚下。她不动声色的拾起来,揣在兜里。就是这个小本子,使他和黄金龙等一批人锒铛入狱。
原来孙红早就觊觎药房主任这个位置,因为正副主任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权利却有天壤之别。正主任可以大把的捞钱,而副主任却只能干瞪眼。有些开明的正主任,有时分给一点残羹剩饭。遇到一个刻毒的正主任,下面的工作人员什么也捞不到。金维高就是一个刻毒鬼,下边的人早就想把他赶下台,苦无证据。他若下了台,谁是最大受益者?当然是副主任孙红了,她机敏睿智,精明干练,收敛锋芒,表面上对金主任恭恭敬敬。背地里却暗藏杀机,这一天终于被她等到了。得到这个小本子,如获至宝,立即复印一份,然后,把原件交到反贪局,并要求给举报人保密。反贪局目前正在打击职务犯罪,苦于找不到证据。她的举报,恰逢其时。这就是后来在媒体上暴光的所谓,“医药代表日记”事件。经过核实,公安机关抓捕了那个医药代表。然后,逮捕了金维高和黄金龙等一批贪污受贿的人员。顺理成章,孙红当上了那个医院药房的主任,而金维高等人则成了阶下囚。
据医药代表供认:他的小本子是专门记载给医院各有关人员兑现的账目。据他说:医药代表是这样运作的:得到公司销售某产品指令以后,先看一看说明书,了解该药是哪一科应用?然后,就找该科的主任,第一次见面先向主任介绍药物的用途,价格,以及给医生的好处费等项,然后,恭恭敬敬的把名片送上,立即离开。晚上下班时间,偷偷跟踪这个主任,找到主任的家。选择适当时机,到主任家里拜访。若正好主任在家,就十分万幸了,把该药的用途再介绍一遍。重点要介绍:用这个药每支或者每盒医生能得到多少回扣。主任如果认可了,医药代表就表示感谢,掏出一包长方形的包裹放下,然后退出。如果这位主任对这个长方形的包裹满意了。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医药代表再去找主任的时候,主任会面带微笑说:“你的问题解决了,马上会给你报到药事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