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荣就是杜光荣,她一激灵,跳了起来,抱住丈夫就啃,嘴里不住的说:“我的好丈夫,你一句话提醒了我梦中人!”
她左思右想,这个写文章的可能是白春香自己,也可能是谢晶晶。但这个绘画的一定是王若愚,因为她知道只有他会绘画。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里喊叫出来:“我绝不能放过他!”
听说他父亲镇反时被镇压了,在学校向党交心,还交出不少问题。不知确切否?她叫来“尕柴”,向他交代,“如此,如此,快去办!”
她心里在琢磨,怎样整治他们呢?不能靠嘴皮子,靠这个我干不过他们。****她老人家不是号召我们要“文攻武卫”吗!这个恶毒的女人下了狠心。她把几个跟她跑的红卫兵叫来,如此,如此,交代一番……
这天,王若愚作了一天手术,筋疲力尽回到家中,爱人叫他吃饭他都没有吃就睡下了。正在这时两个年轻小伙叫门,他们自称是病人家属,说他们的父亲得了急病要他去看看。他虽然累了,听说有病人,职业所系,立即揉了揉眼睛,起身跟他们走了。到十字路口,又跳出几个大汉一块黑布蒙住他的头,反剪双手,一块乱布塞在嘴里,拉进一个黑房子。一阵拳打脚踢,王若愚被打的头破血流,昏死过去。他醒来时已是子夜时分,强忍疼痛爬回了家。谢晶晶只见一个血人爬了进来,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丈夫。他又休克过去。忙送进医院,不到两个小时就离开了人世。临死时手中还紧紧抓住一片藏袍下角。断断续续的说:“我……冤枉……给我……报仇……”
手中的藏袍角放到爱人手上,离开了人世……
文化大革命中虽然乱,但出了人命,公安人员还是到现场进行了侦察取证。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发现,王若愚被打的地点是民族师范的一间宿舍。正好学生都放假了,在一间空房子里地上有血迹……公安人员根据王手中的衣角,锁定民师学生所为。然而,王是个医生,他怎么会得罪民师学生呢?苏科长是老公安人员,根据他的经验,推测一定与医院内部人员有关。分析当前形势锁定是对立派下的黑手,但苦无证据……又过一个月后,由于造反派的干扰只好作罢。但苏科长是个精细人,为人民负责任有才干的公安人员。他将打人现场一一拍照,尽量多找一些证据。他找到了两枚军装扣子,一颗“大前门”香烟头,宿舍床上半张破报纸,是67年12月23日的省报,上面留有血迹,他一一取证,并让技术室鉴定报纸上的血迹和指纹印……做了记录。虽然当时造反派势力很大,袒护凶手,无法查找,缉拿真凶,追查主谋。但为日后破案留下了可贵的证据。根据苏科长判断,王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医生。他在医院两派斗争中,既未参加杜派,也未参加白派,是逍遥派。每天只管上班,看病……他会得罪谁呢?他决定找王的夫人谢晶晶谈话。谈话从王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事,接触过什么人,他有什么爱好,和什么人关系密切谈起。
开始她不愿意把丈夫为她所领导的派别,绘画的事说出来。因为她认为自己参加了白春香领导的组织,是自己的事,与丈夫无关,不能把丈夫也牵连进去。后来她权衡利弊,为了给丈夫伸冤,知道苏科长是正派的公安人员,就说出了原委。他们为了击败对立派别,打击杜光荣的嚣张气焰,他帮我们绘了一套连环画。苏科长立即追问:“谁知道漫画出自他的手笔?”
“他是在家里为我们画的,以我们组织的名义写的大字报。”
她仔细想了想,回忆起来了说:“对,那天晚上他做画时,‘尕柴’闯了进来,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走。出门时说:我走错门儿了,医院家属院就那么几家,互相都知道,他怎么会走错门儿呢?”
苏科长马上找‘尕柴’谈话,‘尕柴’开始十分害怕的样子,后来胆子慢慢壮了起来,矢口否认有此事。苏科长已胸有成竹,“尕柴”越不敢承认越说明心里有鬼。“尕柴”是杜光荣派的积极分子,一定是受杜的指使,在搞侦察。案情正在逐步深入,就要接近主谋时,公检法内部造反派头头刘冠达站了出来,为造反派保驾护航。他在公检法窃取了大权,命苏科长去黄县办案。上命难违,他只好放下此案,赴黄县去了。此案就成积案,无人问津了。
王若愚惨死,谢晶晶悲痛欲绝,使白春香领导的一派势力大大削弱,再无力与杜光荣派争雄,其他医护人员,正直人士也多心灰意懒,都纷纷成了逍遥派,这使杜光荣派,占了上风。很快她和她的红卫兵们第二次夺了许言老院长的权。她自封医院革委会副主任,主持医院工作。她上台以后,立即把医院的各临床科室的主任都撤了。任命张定荣为总务科长:“尕柴”为内科主任;郑延(供应室的勤杂工)为外科主任;巴木错(一个十九岁的蒙族姑娘)为儿科主任。妇科主任白春香保留——因为她找不到撤她的理由。其他小科室都安排了她的骨干人员担任。最可笑的是,那些培训班的学员,都分配到各科室担任了政治学习小组长。无论是内、外、妇、儿,还是药房、化验室、放射科、中医科都安排一个学员去领导政治学习,每天早上请示,晚上汇报,“斗私批修”,狠批“私”字“一闪念”。
经过杜光荣大刀阔斧的改造,医院已不成医院,而成了造反派的大市场。药工“尕柴”当内科主任,护理员当儿科主任,勤杂工当外科主任,怎么当呢?而这些人也毫不怯阵,堂而皇之的穿上白大褂,带上听诊器,走进了病房,走上了手术台……
怎耐天不欺人,恰好这时尕湖出了一场车祸:事情是这样的,一辆满载尕湖发电厂、钢铁厂、糖厂二十多人的大卡车,路上翻了车。当场死亡5人,23人受伤。几十个死、伤人员被送进医院,弄的内、外、妇、儿各科主任和杜光荣手忙脚乱,叫喊的口干舌燥。由于杜光荣的倒行逆施,乱用私权,临床科室全部瘫痪,抢救不力,重伤员又死了4人。轻伤员无人救治。这引起了州革委会的严重关注。立即做出决定:调军分区刘医生到医院作为军代表主持医院工作。请当地驻军内、外、妇、儿四名主治医师到院协助工作。好不容易才把这场危机度过。刘医生向州革命委员会打了报告。报告中详细分析了医院目前的混乱情况。刘州长从省上开会回来后,知道医院发生的变故,做出决定:撤消杜光荣的医院革委会副主任职务,重申由许言副主任主持医院全面工作。任命白春香为医院革委会副主任,协助许言工作。
杜光荣主持医院工作十九天,干了二十件大坏事。现已成为不齿于人的狗屎堆。不过这个造谣生事,无恶不作的社会渣滓,终于过了十九天官瘾。有人给她总结了二十条罪状:一是,祸乱医院,使医院医疗秩序陷入混乱状态;二是,把已经站出来主持工作的老院长许言重新打倒,使医院工作无法进行;三是,任人为派,把她的造反派所有的成员,都安排到医院各个岗位,当上大大小小的头头;四是,乱用权力,私自任命不知医疗为何物的勤杂工、切药工、护理员为医疗科室主任,使医院各科室处于瘫痪状态;五是,由于她的胡为,造成重大医疗事故,使正常情况下能够救治的五位伤员,错过抢救时间而丧生;六是,迫害革命干部,她上台十九天,开了十场大型批斗会,把州委方书记殴打致残,右臂骨折,把医院许言老院长打的尿血;七是,打倒一切,否定一切,她掌权十九天,医院凡是带长的,带主任,副主任头衔的全部揪了出来,每天早上批一场,晚上批一场,最后连护士长,化验室主任,炊事班长,都说成是当权派,统统进行批斗;八是,挑动群众斗群众,对立派别的头头全部污蔑为保皇狗,批斗当权派时,让他们陪斗;九是,乱揪牛鬼蛇神,凡是过去历次政治运动中,说过错话,做过错事的人统统重新揪出来,当作牛鬼蛇神批斗;十是,罗织罪名,迫害无辜,她派出爪牙,每天晚上到对立派群众家窗前听声,只要收音机发出外国语言声音的,一律污蔑为偷听敌台。就是调波段时,发出的一两句外语声音也不放过;十一是,凡是旧社会在政府部门当过差,干过事的,在旧学校里,学生时代活跃一点的,都污蔑为特务嫌疑;十二是,凡是有些历史污点的,全部定为历史反革命;十三是,凡是家庭出身成分高的,都污蔑为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十四是,谈过两次以上恋爱的,都污蔑为流氓阿非;十五是,凡是男女交往密切的都污蔑为男女关系有问题;十六是,凡是离过婚的都污蔑为喜新厌旧,资产阶级思想严重;十七是,城市小商、小贩出身的人,都污蔑为资本家崽子;十八是,“揪军内一小撮”,由于白春香是部队家属,部队支左人员都知道她是正派人士,都支持白春香一派。所以她对部队恨之入骨,非要把军内一小撮就出来,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十九是,凡是部队家属,她都污蔑为保“军内一小撮”的保皇派;二十是,组织武斗,她驱使不识真相的红卫兵,与对立派展开了大规模的武斗,死二人,伤四十余人。十九天内的罪行罄竹难书,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