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这里,读者一定会问,那王仁乃高智商之人,他为什么不顾自己的权利和地位,保护一个炊事员和一个普通讲师呢?凡是人都有缺点和弱点。王仁的弱点,也可以说是优点。是特别讲义气。他之所以能在短短五、六年间跃升到医学院党委副书记,代理书记的位置上来。他自己知道,完全是李金山书记和王浩院长的赏识。
现在二位老领导虽然退下去了,可他决不能忘恩负义。那满志强是谁?他与李书记并无亲戚关系,而那个小个子炊事员田斗斗,却是李书记的亲外甥。他自幼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整天打架斗殴,无所不为。李书记的大姐就这一个独生子,打又打不得,管又管不了。有一天,他遇见了刚从监狱中出来的满志强。他刚从监狱出来,正没有去处。两强相遇,打起了交手仗。很快田斗斗被打倒在地,全身血污,只好跪在地上,拜满志强为“大哥”。从此之后,满志强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叫他趴地,他不敢立起。满志强是个混混,但自从被抓进监狱,经过教育已决心改恶从善。学了个厨师手艺,田斗斗也跟着他学习厨艺。从此改了恶习,李书记大姐和李书记都很高兴,也十分感谢满志强。就把他俩一起安排到医学院炊事班做了炊事员。这次,田斗斗被洪肃一碗热菜汤扣到头上,虽然没有大伤,但脖子里,前胸,后背红肿一片,起了不少大水泡。满志强出于义气,挥拳相帮,是被迫防卫。虽然出手过重,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但是,只处理满志强,不处理洪肃,他怕对不起李书记。所以,公安机关来抓人的时候,他袒护了炊事员一方,并答应公安机关调查处理。后来他感到十分棘手,就一直拖了下来。
冯宝的着火案也十分复杂,他是王浩老院长夫人董芬的表弟。王院长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也不好或不愿在王院长刚下台不久,就处理他的亲戚。总之,这两起事故,他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谁知他越是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问题越糟,一直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高洁上台以后,采取果断措施。立即对领导班子中三位副职的职称晋升叫停;惩办毁人容貌的责任人满志强;惩办引起火灾的责任人冯宝;追究医疗事故责任人的责任。每一件事都与王仁的意见不一致,也可以说是对他一年多来政绩的否定。尤其是高洁对三位领导班子副职职称晋升叫停,他意见最大。就这样两位书记之间产生了分歧。他认为高洁为炫耀自己的政绩。有意台高苏院长,压制自己。
高洁上任以来,苏院长被她的各种魄力所感动,认为治乱世,必须当机立断,毫不动摇。但有时也感到她作风武断,有些事情没有跟他商量就个人拍板决定,强令执行。工作虽然做了,任务也完成了,难免有些粗糙。尤其是有些知识分子认为,她做深入细致思想工作不够。这些意见,理所当然,都反映到本身就是高级知识分子的苏院长这里来了。但苏院长认为高洁上任以来,医学院形势大变,人人精神振奋,教学医疗工作秩序井然,改变了以往的混乱局面,功不可没。
由于她主动维护高书记的权威,有些人对他也有些微词,其他两位副院长,陈远管医疗系和两所附属医院,医疗事故的处理使她十分头痛,因为医疗事故有时是主观因素,有时是技术水平所限。前一种自己多加注意,可以避免;而后一种是在所难免。她自己也出过医疗事故,高书记要求严肃处理,她总是下不了手。对那些不负责任的人还好处理;对那些因技术水平不高造成的医疗事故,她未免对当事人有些同情,但又无可奈何,得罪人的是她自己,政绩一定是书记的。对高洁一上台就对他们三位副职职称晋升叫停,也有不满情绪。
许孟起副院长负责药学系和附属药厂工作,实验室着火,药厂产品质量问题也牵扯他不少精力。教学工作和科研成果都不比其他人少。如果他是普通教师,这次晋升正教授完全没有问题,高书记把他们三位叫停,也有费力不讨好的感觉。只是他城府较深,从不表露而已。
高洁是何等聪明之人,她早已看明了班子中其他四人的心态。她既然知道这样做会得罪班子里的其他四人,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一届领导班子只有成员五人,她一下得罪四人,还怎么工作?尤其是她从李明峰嘴里听到医学院里对她的反映,她百感交集,不知是高兴,还是害怕,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她心里在想:苍天保佑,让我度过这一关。我这样做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明峰也劝她要谨慎小心,以免伤人太多,再遭到暗算。她口打唉声,对丈夫说:“明峰,别人不理解我你还不理解我吗?我上任的前一天,中大领导把我找去谈话。他们对医学院四位领导十分恼恨,两年前医学院在李金山,王浩领导下,形势一派大好,工作井井有条,教学科研医疗水平迅速提高。把一个专科水平的院校,迅速提升到全国稍有名气的本科院校。可是到了他们手里才仅仅一年半左右的时间,搞的矛盾百出,教学科研医疗水平迅速下滑,前来告状的人络绎不断。置群众利益于不顾,他们四个人还全都想晋升职称,告诉他们,门都没有。其中有一位领导大发雷霆,非要撤他们的职不可。最后,还是我向中大领导打了保票,许诺在三、五个月之内整顿好医学院,否则连我一起下台。这是我的第一大苦衷。我叫停他们的职称晋升,实在是对他们自己有好处,不得不为之。现在医学院群众对他们的反映十分强烈,特别是”九老“。所谓”九老“就是以董芬为首的九名老教师,他们都有三十年以上教龄,是医学院教学科研医疗工作的骨干。他们虽然科研成果,科技论文少,水平偏低。但他们有丰富的教学和医疗工作经验。而且,他们社会底蕴丰厚,号召力强。几个小青年,光凭科研成果和科技论文,就想压过‘九老’的职称晋升,把‘九老’排除在外,晋升他们自己,岂能服众。所以几乎每天都有人到‘中大’去告他们。如果我顺了他们的意,就会引起众怒,这是我第二大苦衷。
另外,上级三令五申,要不拘一格,发现人才,提拔青年才俊。而他们只认为自己是人才,忘记了别人。现在我院青年人才比比皆是,张实,马方元,邵晖都出了高水平的成果和科技论文,在国内外都有影响。他们闭眼不见,熟视无睹。上级发现了,或者这些人去告状,上级能允许他们这样搞吗?这是我的第三大苦衷。有了以上三条,你说我能怎么办?“
她当着自己的丈夫,一口气说出了胸中的积郁,心里好像好受一点。明峰听了妻子的叙述,也感到无可奈何,只能听天由命了。但是,明峰也有自己的考虑,他劝告妻子说:“两位副院长和一位副书记,虽然他们工作上,有些毛病。但是,他们的高学历,科研成果,科技论文的高水平却是不可否认的。无论以什么标准来衡量,晋升正高,都是理所当然的。武断的以工作有缺点,有毛病,而不给他们晋升职称,是否有阻塞贤路之嫌!那些老教师,虽然教学工作经验丰富,但他们知识陈旧,不接受新事物,故步自封,倚老卖老,他们这一闹,就给他们晋升职称。是否保护了落后,仍然搞论资排辈,不利于高水平科技人才脱颖而出。这顶帽子你可戴不得啊!如果真的是那样,你将成为阻碍社会发展的历史罪人!”
高洁听了丈夫的话,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冷静一下说:“我知道了你的苦心,今后我一定谨慎小心,你就放心去搞你的科技成果和论文吧!如果你教学科研搞不上去,我照样会把你的正教授的头衔给撸下来!”
明峰虽然话犹未尽,但也无从说起了。
以后的几天里,高洁连续召开了一系列会议。主题只有一个,适应新形势,创办医药名校。第一个会议是老教授座谈会,会上由于“九老”心情舒畅,再加上以前就是正高(包括主任医师)的老教授发言十分热烈。他们畅谈了如何搞好教学,如何搞好传、帮、带,如何提高教学水平,提高学校的知名度,使本校的毕业生成为社会有用人才。接着有的人谈到如何搞好科研,带好研究生,多出成果等问题。这时那些光有教学经验,没有科研能力的老教师都不发言了。
王浩老院长作为老教授应邀出席了这次会议。他看大家都不发言,他说:“我谈几句:我们这些老教师还要不断学习,武装自己,更新知识,研究新问题,走出新路子,搞出新成果。站在本学科的前列,成为真正的学科学术带头人。否则即使当了教授,别人也瞧不起我们,必将被历史车辆所抛弃。回忆这次职称评定工作之所以迟迟报不上去,原因就是中青年教师对我们这些老教师不服气。认为我们光搞论资排辈,我们这些老教师科研搞不了,论文不会写,光摆老资格。各位不妨睁大眼睛看一看:这几年,王仁,陈远,许孟起,马方元,邵晖,张实等青年教师,他们无论在科技成果,学术水平,论文多寡等,都是我们老教师所望尘莫及的。我们光靠老资格能服众吗?当然我说的这些包括我自己在内。”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然后说:“当然,我们老教师中也有佼佼者,比如:王文杰教授,他与各位资历差不多,经历比各位更惨,条件更差。他和你们一样,学的是五十年代的书,干的是六、七十年代的事。他为什么能用十来年的时间迎头赶上,要成果有成果,要论文有论文。哪个不佩服?现在他不但在本院是学术带头人,在他的学科领域,国内外都有了名气。各位是否应该积极努力,创造成绩,贡献余生,为后人留下点记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