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这个故事,是关于我和苏安东的同居的故事。
当那位高龄新娘在休息室里喋喋不休抱怨不停的时候,我正在洗手间里手握着软刷子刷着那条沾着红色血迹婚纱的一角,这样的情形使我想起了我家安娜老同志在水池边刮鱼鳞的情景。
我不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两者的共同点都是带有血腥味。
在婚庆公司做了两年工作,第一次帮别人洗沾到大姨妈的婚纱,不对,我做了二十九年的女人,第一次帮除了我之外的女人,清洗沾到大姨妈的衣物。
如果老安同志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喋喋不休道:谈点点做好一份好工作,不如找个好男人。你已经二十九岁了,眼角的细纹会越来越明显,皮肤会越来越没有光泽,再这样下去,不会有男人看上你的。
青春转眼即逝,就像你无法阻挡胸部下垂这件事。
一想到胸部下垂,我就想起了休息室里的那个女人,如果我算作那种即将迈入老女人行列的一员的话,那么休息室里的女人就是货真价实的老女人。间歇间,我却突然羡慕起这位高龄新娘,她大约四十岁以上,而她嫁的人是苏氏集团的总裁苏劲泽老先生,那位苏劲泽老先生大约七十岁以上,按照我家安老同志的说法是:嫁给比自己大三十岁以上的男人,除了那男人有钱,还是那男人有钱。
我不排除这种话的其他可能性,但是,苏劲泽老先生的确是个有钱的人,而且是这座城市最有钱的一个人。
所以说,能够在自己青春即逝的时候,有个男人还愿意娶你,除了个别目的外,你还是个很有运气的女人。
把这袭婚纱烘干后,走出洗手间,就迎面碰到了两个男人,一位正是我的老板胡小京先生,他不止是我的老板,私底下还是我的好闺蜜,因为我一直不把他当男人看,特别是他不经意翘起兰花指时的模样,好看极了,特别像那个唱戏的梅兰芳先生。而身旁的那个男人,我也认识,他就是苏家的二少爷,苏安东。熨的直挺挺的西装不沾一丝层,略有讲究的胸针,一切都显得异常妥帖。他微微侧过脸对着胡小京笑了笑,再回过头,望着我,一双狭长的眼睛,好似吸收了所有的日月光芒显得异常闪烁及夺目,却带有点邪魅的味道。他微扬着薄唇,笑的很淡。
“点点啊,我跟你介绍,这位就是苏家的二少爷。”胡小京一幅热络异常的模样,我讪讪地笑了笑。
“你好,我叫苏安东。”话语简短干脆,神色却愈显高傲。
眼前这位高傲的二公子似乎早已不认得我了,可是他这张面孔,却能让我经久不忘。不是因为他长得如何魅惑众生,而是因为我为这位苏家二少爷策划过三次婚礼,最后的结果都是新娘们提出了无穷无尽的策划方案,我费劲心思地去准备,而最后却无疾而终。
每一个女孩都希望她的婚礼像个梦幻世界,当她已经怀揣着满满的希望要登上梦幻的殿堂的瞬间,突然有个男人像一个导演似的喊停。你该做何感想?更严重的是,这个男人就是你想挽着他步入梦幻殿堂的王子。
做了婚姻策划后,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造梦者,可是偏偏有人就喜欢破坏好好端端的梦。没错,这位苏安东先生就这样打破了前后三个女性的梦,他在一切进行到关键的时刻取消了婚约。前后三次婚姻夭折的原因我不得而知,但是这的确影响了我的生意,别人不知道的会觉得我策划的婚礼有问题,而我却很是怀疑这位二少爷是不是患上了恐婚症又或者是X无能。
豪门公子要是X无能不想耽误各位新娘的大把美好时光,倒是的确让人既同情又感慨。
“这次婚礼策划的很好,麻烦你了,谈小姐。”他语调平平地又道。
我望了望这位别人口中的混世小魔王苏家二少爷,苏安东先生。礼貌地说:“不客气,我把婚纱给他们送过去吧。”
我正欲从身边这个男人经过的瞬间,胡小京接到了个电话,他小心翼翼地捏着手机,微微翘起小拇指,低头皱眉,道:“喂,大呼小叫怎么了啊?怎么会呢?”
我的老板胡小京先生说话时最爱带着‘啊’和‘呢’这两个叹词,而且声调不自觉地抬高。似乎大厅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他眉头一紧,朝着苏安东道:“苏少爷真不好意思呢,大厅哪儿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啊,我先过去看看。点点,你等会儿也过去啊。”
苏安东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胡小京慌慌张张地走了,我也慌忙地要向那位高龄新娘送去婚纱,谁知身旁的苏安东突然说:“谈小姐,我先帮你拿着婚纱,你先去看看情况吧。”
这位苏二公子突然的异常热心,让我怔了一下,他是真好心呢?还是假好心呢?但是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策划这么大场面的婚礼,可不能出问题。便一脸感谢地把婚纱递给苏安东。
大厅里出的事情无非是花篮上的花不对头,这位高龄新娘要求的玫瑰不是粉红必须要是紫红。等我处理好事情回到原地的时候已不见苏安东的身影,而时间也差不多了,那位高龄的新娘已披着我刚刚烘干好的婚纱上了台。
我坐在离现场略微远的地方,观望着这场婚礼,准备就绪的婚礼进行曲,一本正经的司仪,花篮中娇艳欲滴的花朵,以及一百八十八桌的各有背景的来宾。
一切都显得刚刚好,这种意外就如我突然恋爱,胡小京突然结婚般,几率一般为零。可是这种意外就这样发生了,就当苏劲泽老先生要挽着身旁那位高龄新娘的手的瞬间,那袭婚纱却突然往下滑。那位老新娘一脸惊慌失措,现场混乱一片。我心一悬,慌忙赶上台和伴娘护好就要滑落的婚纱。情形变得很不妙,现场陷入一阵混乱。
在扶着那位高龄新娘去休息室的间隙,我偷偷地瞥到了坐在前桌的苏安东,他一幅波澜不惊的模样,嘴角微微漾着,似乎藏着不明的笑意。
我气的咬牙切齿,一定是他,一定是这位苏家二公子干的好事。外界一直传苏安东与这位即将上任的后妈林跃锦不合,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林跃锦虽然没有直说,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反应出她对场婚礼异常不满意,但是为了表现出她端庄又大方的样子,她一直没有抱怨,但是那张画着浓妆的脸上所起的波澜已经暴露她此时的心情。
婚礼结束后,我灰溜溜地走出婚宴大厅,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而我却在不远的角落里望见了苏安东的身影,颀长的身影,微皱的眉头,两只纤长的手指夹着一只烟,却没有往口中送。
这位苏家二少爷装深沉的时候,还真会让一群女人为他发狂。他也发现了我的身影,朝着我点点头,说:“辛苦你啊,谈小姐。”
我却觉得这话总带点嘲讽的味道,如果婚纱的拉链是苏安东弄坏了,而他却把这个责任推到自己的头上,他倒是要感谢我这个替死鬼为他背上的这个罪名。
“不客气,这也是苏公子的功劳。”我笑了,似有深意地说。
苏安东轻轻地哼了一声,狭长的眼睛变得更加窄,他说:“谈小姐,你认为那拉链是我做的手脚?”
“我可没说。”我不冷不热地说。
苏安东还是面无表情,一幅面瘫的模样,然后轻描淡写道:“好吧,随你怎么想吧。”
望着苏安东的背影,我咬着牙,气的吱不出声,好一个桀骜不驯的贵公子。
第二天,回到公司我就被请到了胡小京的办公室,虽说我把胡小京当成好闺蜜,但是不得不说我们还是存在着老板和下属的关系,影响公司生意的事情,即使是他妈,他都得当面提出来,从某个角度说他还是属于公私分明异常的人。
“点点,我不得不说你啊,婚纱的拉链怎么就坏了啊?”他绷着一张脸,样子显得异常严肃,可是我却觉得异常好笑。
因为我的眼前又浮现出电影中梅兰芳的模样,我努力认真地解释道:“老胡,我检查过了,婚纱没有问题。”
“那……那怎么会出问题啊?”胡小京一直是个好脾气的老板,他一大声训斥的时候,就会吞吐地说不清话。
我太喜欢胡小京这个老板了,这个里外一致的老板去哪里了找啊。我偷偷地隐忍着笑容,说:“该不会是那位高龄新娘还是太胖了把婚纱拉链给撑坏了。”
我一脸笑意的样子让胡小京对我无可奈何,微微叹了口气:“我说点点啊,苏老爷子虽说没说什么话,但也是砸了我们的招牌啊。”
这会儿,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个天煞的苏家二少爷,可真是招惹人厌。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坐在沙发前,打开电视,无精打采地望着电视中的新闻主播说着话,却突然被电视中的新闻吸引住,因为这位新闻主播报道的是:苏氏集团的苏劲泽先生因为心脏病复发,情况危急,立下遗嘱:遗留下来的几十亿家产将分为三份,由新任夫人林跃锦,苏家大公子苏安羽,苏家二公子苏安东分别继承,但是如果苏家二公子在三个月不能找到适合对象完成婚姻,本该属于他的那份遗产将会平均分给新任夫人林跃锦和苏安羽。电视里的苏安东显得异常狼狈,他带着大大的太阳镜,身边的助手为他挡着一群记者的围堵。
这会儿,我突然特别感慨,昨晚还活生生的苏老先生,今天就没了,而让我最感到好奇的是,苏老先生制定的那一条苏家二公子在三个月无法完婚,将无法分到属于他的那份遗产。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的幸灾乐祸是有报应的。
二
第二天上班,我就被请进了胡小京的办公室,他抓着手中的娱乐杂志,捂着嘴一个劲地笑。
“啊,看了新闻了没?”他笑道。
“看什么新闻啊?是说苏氏集团的老爷子住院的事情吗?”我疑问道。
“对,对,你闻到钱的味道了吗?”胡小京一脸贼贼的模样。
“没有。”
“这次苏家二公子的婚礼策划我一定得拿到手。”胡小京一幅势在必得的模样。
“我已经为他策划了三次婚礼,我怀疑他不止不认得我,还不认得他的新娘”我反问道,“难道还有姑娘要嫁给他?”
胡小京神神秘秘地凑过身,说:“就要有了,据说她的后妈林跃锦有打算把她的干女儿介绍给那个苏家二公子。”
“哟,这不是亲上加亲嘛。要不,老胡,我们也凑一对吧,这样我们也亲上加亲。”我坐在转椅上,凑过身,狠狠地捏了捏胡小京那张白白嫩嫩的脸蛋。
“哎呀,我的姑奶奶别玩了,”胡小京捂着脸,一个劲儿地叫疼,慌忙摇了摇手:“别,千万别。我可不想和你亲上加亲。”
“反正我都嫁不出去了。”我坐在转椅上转了几圈,道。
“那天,我见到了言昊了。”胡小京小心翼翼地说。
心突然咯噔了一下,我抬起头望着胡小京,轻轻地笑着。
“也许没有言昊,我们也不会认识。”我自顾自地笑着。
还记得在婚礼的现场上,言昊的背影,还是那么高大却略带清冷,从言昊离开婚礼现场是那么短距离,可是我却觉得真的太漫长了,漫长到我的人生都如墙上的脱落的石灰一般一块一块,漫长到眼泪一颗一颗掉在了地上却没有感觉,我觉得我的人格和尊严已经被言昊活生生地给撕扯成一半一半,而站在台上的我只是一个支离破碎的玩偶,却还要摆出一个美妙无比的笑容。
这就是人生,本以为电视里的逃婚情景千篇一律,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就这样的发生在我的身上,而逃婚的那个人居然就是我未来的丈夫。
从婚礼现场下来,我在家躺了一天一夜,安娜老太太执着一根木棍走到我的床前,怒吼道:“谈点点,我安娜要的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女儿,而不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女儿。如果一个男人就能把你的人生毁了,那么我当作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还不如被我打死。”
对,一个言昊怎么能把我的人生给摧毁,即使上千万个言昊压来都不能把我的人生摧毁。
我突然晃过神,冲着胡小京嬉皮笑脸道:“你手头上有没有货?”
“没货。”
“真的没有货?”
“真没有。”
“唉,”我长叹了一声,“其实我觉得我应该去婚介所工作,那里应该能够提供很多年轻又英俊的小伙子。”
下班之前,我又接到了安娜老太太的电话,她用她标准的女高音说:“点点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带一个男朋友回家啊?知道吗?你小姑姑也在催了,说我这个后妈不用心不敬业。别让大伙觉得我不想让你出嫁似的。对门的老吴家的姑娘才二十七,已经第二胎了……”
“老安同志,这种事情急不来,我已经在尽力了。”
“急不来,急不来,怎么急不来啊。我为了你,都牺牲了打麻将的好时光,帮你四处打听有没有适合的对象。”安老太太又提高音调道。
我扣了扣耳朵,不耐烦地应道:“放心啦,老安同志,在你死前,我一定嫁的出去。”
“谈点点……”
“妈,我先挂了啊,同事叫了。”
挂断老安同志的电话,我长叹了几声然后抓起包,往公司大门走去。刚下了公寓的电梯,就发现我的公寓门口堵着一会儿人在往里面搬着东西。
我大吃一惊,赶上去,大叫道:“喂,喂,这是我家,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
搬运的工人完全不理睬我的态度,继续往里搬着东西。我堵在大门口,大喊道:“喂,这是我家,我可以告你们非法入室抢劫。”
“告谁入室抢劫?”
耳后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我回头一望,坐在我们家沙发上的居然是苏家的二公子,苏安东。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如同律师模样的人,向我递过一张纸。我一看居然是一张房契。
“谈小姐,这套房子是属于苏先生的不动产。”
苏安东也不说话,脸上还是浮现着似深似浅的笑容。
我望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客厅,有些生气,囔道:“我不管这个房子是谁的,我已经付了一年的房租,谁来负责?”
“这……”那个如同律师模样的人一脸犹豫。
苏安东挥了挥手,让那些人退去,然后又道:“真不好意思,谈小姐,本应该跟你打声招呼的,你也该听了新闻吧,在我父亲苏醒之前,我找到结婚对象之前,是没有资格回苏家大宅的,而我只有这套公寓。”
这是什么规矩啊,豪门当中的那些事情可真是奇怪,我咬着牙,有些气不过,不情不愿地喊道:“那怎么办?那我怎么办?”
苏安东耸耸肩,波澜不惊地说:“你可以继续在这边住,也可以在外面租房子。”
我望了苏安东一眼,谁知道他理所当然地在这里住下去,就这样我和苏安东开始了同居的生活。
我不知道我和这位豪门公子的JQ故事从何时开始,但是的确是从我们的同居生活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