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了自斟自酌的沧澜泽,魂不附体的妃色纱裙女子,还有拿着折扇挥散着残留胭脂的冷轩翼,以及站立一旁等待差遣的‘龟·公’。
冷轩翼挥着折扇遣了一旁的‘龟·公’出去,翩翩然坐回了位子上:“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那女子却是怔然出神没有回答。
“姑娘!怎么称呼!?”冷轩翼啪的收了折扇,加重了声音说道。
那女子似是被叫回了魂魄,然话还未回,脸上却是先无声的挂上了两道泪痕。无神的眼眸被伤痛,恨意,无助轮番攻陷。却终是变为了绝望的阵地。眼泪也由悲痛,苦涩转换为了无情无感的非自主滚落。不知是在心底经过了激烈的挣扎,还是无谓放任的坠入了泥潭。
终传来了一句:“陶莹莹。”本该是甜美的温柔女声,却是许久没见天日般的沉闷了下去。
沧澜泽见这女子情绪落魄的样子,缓缓放了酒盏,轻摇了摇头。冷轩翼在一旁看了,也只好嘻嘻笑着跟沧澜泽说:“澜泽啊,你瞧我得去王大哥那,而且你办法向来多,你看..”
“我明白你的意思,自己万事小心。”说着起了身:“陶姑娘,咱们走吧。”
陶莹莹任由眼泪在脸上淌着,木讷的跟在了沧澜泽身后。
勾栏院中,该走的人都走了,意犹未尽的贵公子们也就站在雅间里当个看客。冷轩翼看着沧澜泽领着陶莹莹走了出去,随后也大摇大摆的晃到大厅,和金妈妈打了招呼,同大堂里的汉子们喝了几杯酒,随后慢悠悠的回了王成,王大哥那。
沧澜泽他们沿着花巷出来,越往沧府走,气氛越发凝结,在这更阑人静的夜晚,只听得寂静的小巷里传来嗒嗒的脚步声,由脚底扩散至头顶,令人毛骨悚然,树叶在夜风中瑟瑟发响,夹杂着那一丝人为的痕迹,沧澜泽却是恍若未闻。
似是被这漆黑的寂静渲染了惶恐,又像是处处暗藏着魑魅魍魉,风雨欲来般,随时会鬼魅横行的令人不安。陶莹莹的泪痕僵停在了脸上。心底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栗。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这貌似寂静无人的小巷里走着,沧澜泽听着隐于树上的那人的动静,又听着身后的两三人越趋越近,在他们向着陶莹莹出手的瞬间,前面的沧澜泽伸手拽了陶莹莹的臂膀,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转身对着那群人开了口:“去跟你们主子讲,这陶姑娘既是已经被我们赎了身,还望你们主子高抬贵手。”
那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领头的一人发了话:“抱歉,恕难从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既然人现在在我这,我就必须得护她周全。多有得罪了。”沧澜泽说着,拱了拱手,做一请的姿态。
那群人见此,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僵持不下,只听领头一人发了令,便齐齐冲了上去。
隐匿于树中的的两个黑衣人,却是屏气凝声的看着下面的这一番变故。
······
丞相府,书房,朱履坐在书案前,下面站了一人,拱手垂头的颤颤开了口:“丞相大人,你看~咱这计划,是不是需要再商议一番?”
朱履听此,嗤笑一声,向着底下那人说道:“哼,只不过两人,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计划照旧就是。”
那人应声称是,正要出去,房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朱履敛了声唤他进来。
门打开,见一黑衣男子进了来,单膝跪地说道:“启禀丞相,那两人行踪查明了,但身份仍是不明。”
“嗯~说来听听。”
“今晚勾栏院里,那蓝服男子带着那姑娘先走一步,着锦衣华服的男子则在勾栏院里逗留了片刻,随后去了浊街王成那,听宫里的线人讲,今早见这华服男子去了皇宫,和皇上密谈了片刻。后又在穆王府出现过,而他身旁的那位蓝衣公子,则是去了沧府。”
朱履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听的沧府两字时,脑海里突然出现一矍铄的面容,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看,仿佛在对他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好自为之。’
那是六年前,当时朱履还是个吏部尚书。沧老前来轩城帮助穆王爷和皇上解决有关萃乐国的纷争。
在一旁缩头缩脑的人听此,小心的开了口“丞相大人,那你看这计划。”
朱履回过神来,想了一想:“且容我想想,你先去传话,告诉他们暂且按兵不动。”那人偌偌称是,先出了去。
朱履随后对那黑衣人说:“你去叫那些影卫,把那两人给我盯好了!”
黑衣人点头称是,但又作礼说道:“是,可丞相大人,今晚跟着蓝服公子的人说,太子的人去抢那姑娘了。”
“哼~烂泥扶不上墙,不必管他,随他去吧。”
黑衣人听此,正欲转身离去,却又被朱履出声拦道:“太子侍卫去抢人,结果如何?”
“近不得身。”
朱履听此,挥了挥手,待人都出了去,自己疲惫的坐在书桌后,垂头按着太阳穴。
······
沧澜泽只防守不进攻,那群人却是连陶莹莹的衣角都触碰不到,只得铩羽而归。
沧澜泽领了陶莹莹回了沧府,跟着他的丞相影卫却怎么也没法进到沧府里去,只得让其中一人先行回去禀报,留另一人在沧府外兀自百思不得其解。
许管家迎着沧澜泽和陶莹莹进了屋去:“公子,这位姑娘是?”
“陶莹莹。”陶莹莹经过小巷里的那一番变动,已然让恐惧的天性唤回了心绪。自行行礼回道。
“哦~陶姑娘,您先在大厅歇会,我这就去叫人准备客房。”
“有劳您。”说着又是抬手一礼,大家闺范尽显。
许管家先出去安排客房,留了陶莹莹和沧澜泽在大厅,陶莹莹在漆黑的小巷里,一直紧紧盯望着沧澜泽的背影,如今在灯光下算看了个清楚,当真应了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陶姑娘,现下可是回了神了。”
“是,让公子见笑了。”
“陶姑娘,望你不要埋怨我们,虽然我不知你为何事,不惜以命相搏,即便当时如你所愿,随了旁边雅间里的人,与他同归于尽了,又有何呢?”
陶莹莹听此,不禁有些懊恼,怎的自己的想法连个旁人都看的出来?但恨意还是从心底涌出:“我不想听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只求报仇雪恨!”
“陶姑娘因何来的恨?在下愿闻其详。”
“我父亲只是轩城边镇的小小县令,只是不愿那朱履老贼将兵安置小镇,便无处安身,一夕之间,全府上下不动声响的就只剩了我一人。弑亲之仇,不共戴天。”
“陶姑娘,世间一切皆有定数,不出因果。心不扰怨恨,看破放下,才可得真正的快乐。届时你且看他。”
陶莹莹听着这悠悠然沁人心脾的话,看着沧澜泽萧然尘外的面容,陷入了沉思。
沧澜泽见陶莹莹眼中的恨意有所动摇,又出口说道:“陶姑娘,既然存了视死如归的念头,难道还没勇气好生活着!?活的肆意自在,看他们更待如何。”
陶莹莹经历了丧亲之痛,心中恨意如何是三言两语能消除的,可沧澜泽的话偏偏有种魔力,令人如沐春风般,忘了黑暗。‘的确,此仇非报不可,但何必非要手刃敌人!?父母大人在上想必也希望我能好好活着,如何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忘了母亲临死时,那冀盼的眼神。我需要的是宽恕自己啊~’
陶莹莹想此,几日来的阴霾顿时散开,心中释然许多,向着沧澜泽深鞠一礼:“多谢公子相救,救命之恩尚重德难报,赎心之恩更无以为报。莹莹在此先行礼谢过,他日定当衔环结草,以报恩德。”
沧澜泽见她倒是个有着侠士情怀的聪慧女子,不似一般的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也有了些许赞赏:“陶姑娘多礼了,我不过是多语几句,实则是你自己想开,此礼在下受之有愧。”说着,拱手抱拳回了一礼。
陶莹莹见此,笑了一笑,随后许管家带了陶莹莹去了客房休息,沧澜泽也回了西北角的小院。
次日一早,皇上早朝发令,使顾将军班师回朝。下了早朝,丞相朱履回府摔了一通物什。晚间召来一众同伙商议对策。
后日午时,冷轩翼拍着身上的灰尘、胭脂敲响了沧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