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轩城时,曾听说过这个密林,当时师傅看了也只是束手无策的说,这林内或有及其高深的阵法,亦或是真有什么灵物在,总之是不可随便进入,轻易涉险。然现在这么个小小的孩子是怎么进来的?
“我从岌危密林外面走进来哒。”女孩见少年面色突然严肃起来,认真的答道。
“走进来的?”少年看着确是毫无功力的女孩,沉思了。
“是啊,那就只是片密林啊,大家都危言耸听,以讹传讹了。”女孩笑着,晃着脑袋说道,似乎是在炫耀自己会讲成语。
少年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但看着女孩单纯的眼眸,知道女孩定是不知情的。再看她晃着小脑袋的滑稽样子也不由会心的笑道:“还真是个孩子啊~~”
“什么啊,我都九岁了,而且你也定然大不了我多少嘛~”女孩撇嘴闷声说道。
少年拍拍女孩的头失笑道:“对,不是孩子,我也就年长了你四岁。”实则心里真是将她当成了可爱的小孩。
突然,有一奇异的感觉涌上了少年的心头,随着这感觉猛然转头,却看见铺满山壁的瀑布上竟然映射着院中情景······师傅正在敲着院门。
女孩随着少年的眼光看去,只见一片垂挂的瀑布,再无其他,不由奇道:“你在看什么?”
少年回过神来,只匆匆道:“我要回去了,再见。”说着已经向洞口飞去。
“诶~~那你还会不会回来?”女孩大声叫道,少年的身影却已消失洞口,一人站在三色堇花丛中,迎着夕阳余晖,怔怔直直的望了好久。
······
沧澜泽忆起那时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现在夕阳西下,他沿着洞旁的石阶梯缓步而下,记忆的碎片又如飞絮般涌入脑海。
沧老一直忙于穆王爷的事,只放纵沧澜泽自己练习剑法。
自第一次见面以后,少年便一直在那湖边习剑,那个湖对于他而言有种奇特的吸引力,再加上那怪异的瀑布,都使他对此处无法抗拒。
而女孩也每日的未时前来,酉时而归。两人慢慢熟络了,通常是女孩坐在湖边,芊芊玉足拨动着湖水,看着少年迎着瀑布舞剑。休息时,两人相视而语。
直至有一天,少年被师傅叫去穆王府和穆家军的将士切磋武艺,等急急赶回府中,移至洞边,只见余晖下的一方景致,不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正欲转身离去,耳边却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声息“哎呦~”
少年越身而起,出声唤道:“清儿?”
此时,一个小女孩正身背装满落地草莓的竹篮,费力的攀爬着通往石洞的岩壁。
少年见此,一手圈住女孩腰际,飞身至洞口。
“咦?澜泽哥哥,你回来啊。”女孩立定,看着少年道
“你在干嘛?不会武功,还做这么危险的事。”少年蹙眉道。
“我只是想把这草莓给你。”说着,少女将竹篮拿到少年面前,却看到少年蹙着的眉,不由委屈的撇了嘴,话也越发说的轻声了“我左等右等的,你就是不来,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就想放在洞里,好让你能看到后,拿走去吃。”
少年看着女孩委屈的样子,只无奈的接过竹篮,嘱咐道:“以后,万不可再这样了。”
“嗯,我知道了!”女孩看少年没了怪罪的意思,悦声应着。
“哇!这山洞里还有床啊!”女孩转头看向山洞内,惊奇着。
女孩观察了下又说道:“这里没人住嘛,澜泽哥哥你是从哪来的?”
“那边有个暗道。”少年说着,指向洞中一角。
女孩已经在洞中踱步查看了很久。突然双目炯炯的盯着少年道:“澜泽哥哥,这里既然没人住,那我可不可以住在这?”
“啊!?”少年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后又踌躇着“这~~~”
“哎呀,没事的,我家里又没人,就我一个,我住过来也不会有人找我。”女孩见少年犹豫的神态忙开口道。
女孩说的都是事实,可她心里实则想的是:‘以前住在府里,还有榆嬷嬷陪着,可现下榆嬷嬷也走了,爸爸、哥哥还没回来。家里大娘和姐姐向来不理睬我,实在无趣。虽说自己院里还有个做事的小丫鬟,可她是个胆小怕事的,就算发现我不在了,也定然不敢声张出去,免得讨了罚。我要住这可有趣,自由的多啦!’女孩想此,越发眨着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少年。
少年终被盯的没了法子,只得无奈道:“好吧。”
“呜呼!澜泽哥哥最好了!”女孩开心的拍掌叫道。男孩只摇头笑笑。
夜幕降临,在一座气势昂然的府邸一角,有一个于此格格不入,简单粗陋的墙面。一个小女孩正伸手去扒堆在这墙边的乱七八糟的竹筐,不久,墙角赫然出现了一个狗洞,女孩身形灵巧的钻了进去。
夜幕下,只闻风中传来满院的花香,满墙的藤本月季下露出个小小的房门,推门进去,点上油灯,屋内摆设简单,却有着许多植物。女孩走到床边的案台上,拿出一个大木盒,然后草草包裹了些衣物,也算收拾停当了。
夜空中,一少年站在山洞旁,他的眼眸似与漫天的星辰合为一体,只听密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一个小女孩背着个小小包裹,抱着个大木盒,与月光中的三色堇花丛相映,出现在了少年的眼前。
从此后,女孩便住在了这里。也正是如此,少年拿剑劈出了条通往洞口的阶梯。
第二天,少年早早带了早餐来了山洞,女孩整个人蜷成一团躺在木床上睡觉。少年将饭食放在木桌上,坐在椅子里,等着女孩醒来。
凝脂般的小手捧着脸颊,皮肤粉腻如雪,冰肌玉骨,像是集天地之灵气而造的瓷娃娃。
少年不知凝视了多久,终见女孩眉头微蹙,双目缓缓睁开,带着些丝迷离。
“醒啦,来,吃饭了。”少年行坐到床边,扶起女孩。“嗯,啊~吃饭啦。”女孩顺着少年的手坐了起来,人也慢慢转醒。像个乳气初离壳的奶娃娃,一口一口的吃着饭。少年在一旁宠溺的笑了。
今日,少年的练剑便是劈路,女孩坐在湖边看着,等阶梯劈出来后,女孩小心翼翼的往上走,却是在中途变成了爬,女孩想这样不行,也要学些轻功。便求着少年,跟着他学了轻功。
少年嘱咐了管家,从此天天在院中练剑,极少出门,饭也日日送往院里,每次都是两碗饭,大家只道练剑辛苦,从未有过多想。
湖边,少年踏着湖水练剑,女孩在湖边扎着马步,是要跟着少年学轻功。
少年总能通过瀑布看到院中景象,少年知道女孩是看不到的。
女孩喜欢摆弄植物,翻土种植时总弄的自己灰头土脸。
女孩也跟着少年去了院里,看着只有一片池塘的院子,觉得太过冷清,还有些瘆的慌,便开始在院子里翻土种植了,少年也随着女孩,正是因此,少年知道了那木盒里,原都是种子。
冬季,女孩不愿住到院屋里,少年只得将所有的暖炉都搬到了洞中。
转眼,又到了三色堇花开的季节,少年越发沉稳,女孩稚气未脱。两人之间似乎慢慢形成了一种联系,总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对方的到来。
直至一天,少年跟着师傅匆匆去了萃乐国,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说。
冷轩七年春,少年少女在三色堇花丛中相遇。冷轩八年秋,少年一声不响的走了。
澜泽看着这熟悉的一切,还有那年秋天,两人一起种上的梨树,现在已经结了果。
那时,女孩兴高采烈的和少年一起在湖边种上了这棵梨树,说等五年后就可以吃到果子了,当时少年心里就明白终有一天是要道别的,却不曾想,分离时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女孩当时或许从未想过两人会分离,谁知,就在种上梨树的那年秋天,少年不告而别了,倒是取了分离之意。
正所谓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沧澜泽或许永远不知道顾莲清是如何看着梨花开,梨花落,梨树终是结了果,却只得看其大半的果子又腐烂入泥。年年花开,年年花不同。只除了那四季不曾有过变幻的三色堇花丛,也让顾莲清觉得,只有母亲是年年常在,不曾变的。
月亮渐渐升起,他知道她如今不在这里,但这里却有她来过的痕迹。毕竟,她的妈妈还在这里。
沧老去世了,现在她对于他而言,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若有时间和机会,他只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令人懊恼的是,当初,他竟没问过她的身份,但在她搬来山洞时,他已知道她不愿他知道,因为当时,她坚决要自己回家收东西。
天色渐晚,沧澜泽走回了院中,去往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