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一件事。
姜连新曾经说过,在他小时候,有一天他妈妈出去工作了,保姆也请了假,他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时,一个人玩起了捉迷藏,藏进了衣柜。
那衣柜在他躲进去后,想出来时,却怎么也打不开。
他害怕了,哭喊着妈妈的名字,锤着衣柜门。他觉得空气稀薄了,透不上气,他觉得偌大的衣柜里除了他,除了衣服,还有谁在,而且一直在盯着他看。
家里只有他和妈妈,还有保姆,他从来没在家里见过其他的人。可现在,他分明感觉到有谁躲在衣服后,他甚至好像看见了衣服间,若隐若现的那双盯着他看的眼。
他很害怕,越发的着急,更用力地锤着门,哭喊着……
他哭了一夜,闹腾了一夜,一直没人来救他。
那天,他妈妈夜里加班没回来,他在衣柜里呆了一夜,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高烧烧糊涂了。
被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住了几天的医院,就此患上了幽闭恐惧症。
现在,骨灰盒是一个密封的空间,墓地里黑漆漆地,姜连新一个人的尸骨在里面。我终于明白了在葬礼后,姜妈妈望着姜连新的墓地说得那句话的意思。
她心疼姜连新,姜连新是那么地害怕黑暗,她想找人陪他。
所以她那么急切地找上了我,没有耐心跟我周旋,在我一次次拒绝后,绑架之举干脆而利索,她不愿让姜连新再等上多哪怕一晚的时间。
我说:“报警吧。”
我和姜妈妈之间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她不仁,我干嘛要顾及她的面子,事情闹大了也是她自找的。
算命先生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110,去报案了。
我转头看穆丞这边,他正在屋子周围贴黄符。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这片刻的功夫,他已经把天花板贴满了黄符。
虽说我家不是很高,可也不是他徒手能够到的,除非借用凳子。
可并没有听到凳子移动的声音,他就已经把高处贴好了黄符,现在在低处慢慢悠悠地贴着。他的手像是没有任何的问题,活动自如,可之前为什么要吊着?
警察很快就来了,是算命先生的熟人,互相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两边都很漠然,没啥感情交流。警察对房间里的黄符只是第一眼觉得诧异,没有过问。
问起了有关案件的必要问题,问我有没有怀疑的对象等等。
半小时不到就带着三人离开了。
张瑶闹腾了一阵,累了,在沙发上依偎着庄墨,如胶似漆,前不久不知道是谁说要分手来着。
穆丞布置好了房间说:“黄符不够了,只能布置个客厅。”
“这就是所谓的结界?是不是我们只要在客厅里,就不会有危险了?”张瑶怕鬼,对这些奇门遁甲之术倒是很有兴趣。
她丝毫没注意到她的背后,有一只吊死鬼在踢着脚想拨弄她的头发。
我注意过了,在场所有人,只有她和平头小青年没有注意到吊死鬼,其他人多少都有瞥了几眼。
一起围着既是茶桌又是饭桌的桌子坐了下来。
算命先生和小平头挤一张小沙发,庄墨和张瑶一起,回来的穆丞自然地坐到了我身边。
穆丞回答了张瑶的问题:“差不多,有了这些黄符外面的鬼物进不来。”
至于鬼能不能出去他没提到,吊死鬼估计也不会想出门,我就没见她挪过地方。
庄墨沉寂了片刻,说:“俞小姐……”
张瑶说:“别叫的那么生分,叫小俞或小峤,或者跟我一起叫峤峤也行。”
庄墨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小俞小姐。”
张瑶和我:“……”
不过这次张瑶没打断他的话,他已经自顾说了下来,“我的猜想,鬼王可能不会杀你,要杀你,就不会大费周章地帮你开了鬼眼。”
算命先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解释说鬼凝结出鬼血不易,两滴开鬼眼的鬼血足够大伤元气了。
庄墨为什么会那么想呢,他又继续解释。
“让你有这双眼,能融入他们的世界,很可能是想让你帮做些事。不怕你笑话,我因自身的缺陷,开得这双阴阳眼有瑕疵,类似人类眼睛的近视,我能看得见鬼,却看不清鬼的样貌,很多诡物我看着也是模糊的。”
“这导致我的办事能力跟我师父比较相差甚远,我师父又年迈了,出国有事的这段时间,我的办事效率越来越差。”
“可能是这样,他们以冥婚的形式找上了你,只为绑定了关系,让你无法逃脱。”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他们的想法多端,除了他们自己,没人能肯定。”
闻言,算命先生是吃惊的,问:“你就那么把自身短处说出来了,合适吗?”
同行是冤家,不管哪个行业都差不多,现在这里可是有两个同行。
庄墨只是笑着。
为了解释,以平淡的口气抛出了自身的秘密,就像隐疾,没人会想别人知道自身有缺陷。他就这样告诉了我们。
平淡的话背后,可以预见他为此肯定吃了很多苦。不然,他的笑容不会如此苍白。
不是不在意,他只是想说清楚,为了让我,不,是为了让张瑶相信他,他不保留地坦白了。
张瑶往庄墨身边挤了挤,不知如何开口,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气氛有几秒的迟滞。
穆丞说:“峤峤一个普通人,就算给她开了鬼眼,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贬低我的话虽然残忍,可这就是事实。
比起找上我,找其他有能力的人给开鬼眼会更合适,给我是浪费了。说什么我是选中的人这样的自恋话,也不合常理,不说全国,就县里多得是我这个年龄段的,其他年龄段的女性也多不胜数,比我漂亮,比我有能力的比比皆是,我何德何能能被看中?
还是说婚契准备好了,谁运气差踩中这坨屎,就算谁了?
说到底,鬼的想法如何,在场没人能懂。能说出来的原因都是猜测。
倒是穆丞对我的称呼,引来了张瑶对我一阵挤眉弄眼。
穆丞想到了什么,起身去他的书篓里拿了些东西出来。
最先递给我的是那把短剑。
黯淡的颜色,满是锈迹,我拿起来试着拔出来,竟是纹丝不动,跟在鬼域里夺目的它相比,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然后就是我的钱包,里面现金倒是没多少,都是些重要的证件和银行卡之类的东西,丢了补办会很麻烦。
慌乱之中还帮我拿了这些东西,省了我很多麻烦,真是万分感激啊。
道了谢,他最后却还把结婚证书递给了我。
红艳艳的封面,金灿灿的字,宣告着我和他的关系,最后才拿出来,那感觉有点微妙。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张瑶笑得那叫一个放荡。
顿时耳朵有点烫,刚想说谢谢,一张红纸夹杂在证里的红纸掉了出来。
不用翻开看,也知道这是那张阴魂不散的婚契。
它总是能在意想不到时间地点突然出现,都不知道它从哪冒出来的。
算命先生笑嘻嘻地说:“事情还真是巧啊,先生的名字竟然跟鬼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