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沿着公路飞驰。夏天的夜晚静谧安详,公路上车辆稀少,昏黄的路灯光与暗影交替闪过,让人生出梦幻之感。
富莉说:“刚才司马青宴对着那根丝绦左右端详,慢悠悠的,不肯一下子说出他的推理结论,真要把人急死。”
“我也一样着急,他就是这种脾气。”雷亚峰说,“不过,你以前好像说过,你喜欢这样。”
“是说过,可是这一次他慢得有些过分了。当时我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心里急得直冒火,真想掐住他的喉咙说:‘行了老兄,别再兜圈子好不好?直接说出答案,不然我掐碎你的喉咙。’”
雷亚峰哈哈大笑起来,“司马青宴胆子小,那样会把他吓坏的。”
富莉说:“你发现没有,司马青宴的喉结那么尖,说话的时候不停地动着。和他面对面交谈,你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喉结那里,让人很难为情。”
“你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到谈话的内容上。”
“我当然想专注一点,却总是被那个不安分的喉结吸引,不由自主。结果搞得人很累,交谈的内容也全忘记了。还有,交谈的时候,他竟然会脸红。”
“对,你注意到了?”
“这个可真是太厉害了。现在的人们,抗击打能力越来越强,很少会脸红了。像司马青宴这样会脸红的男人就更难得,和熊猫打滚儿一样有看头。”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司马青宴很有魅力?”
“他有一种特别的魅力,不同寻常。那种魅力你可以感觉得到,却不想去亲近。”
“听起来很复杂,为什么?”
“一点都不复杂,因为他骨子里透出来一股子冷气,有正常判断力的女子,对他都会敬而远之。”
“你太敏感了,我可没感觉到什么冷气。”
“可能是我敏感吧,你感觉不到也很正常。司马青宴,一个很好的工作伙伴,仅此而已。”
“哈哈,这种话不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
富莉也笑起来。车窗外,路灯照亮的路面扑面而来,又快速闪到车后,看得久了,让人生出虚幻之感。沉默半晌,富莉突然伤感地说:“这个夜晚真是安静,开车在这里兜风,感觉很美妙。咱们坐在车上,轻松地谈论着另一个人的风格和魅力,不知道这个时候安玉真在哪里,她在想什么。”
雷亚峰盯着前面的路,想起安玉真那张淡漠的脸,“人在彻底的绝望之后,反而会很超脱,没那么多的想法。况且,她也有过自己美妙的时刻。”
“可惜都过去了。过去越美妙,现时越悲伤,她肯定在想董砚生,在回忆他们共同的过去。你说她会后悔吗?”
“这个得问她自己。”
“咱们会在那个院子里看到什么?”
“估计不是安玉真本人。”
“我也这么想。”
“希望这个案子到此结束,今晚回家睡一个安心觉。”雷亚峰说着,转动方向盘,让汽车离开大路,拐上一条小路。这一带没有照明,汽车大灯射入黑暗之中,前面不远处就是青海路89号那一片院落,模糊的一团,两个人的心底突然升上一种阴森之感。
汽车停在院门外,两人下车。院门锁着,里面一团漆黑,附近的几个院子都是一片沉寂,只有远处那家小服装厂还有灯光射出。海风从远处的海面上吹过来,感觉这里比市里清凉许多。雷亚峰走到大门边,伸手到门框上面去摸索。安玉真没有骗他们,那里果然放着两把钥匙。
大路上,两辆汽车飞速驶来,停在门外。高队长带着七八个人赶过来,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围着院落查看一番,留两个人在外面守候。雷亚峰打开院门,大家走进去,穿过空荡荡的院子,来到房门前。
房门也从外面锁着,基本可以确定里面没有人。雷亚峰换一把钥匙,打开门锁,推开房门。屋子里一团漆黑,雷亚峰第一个走进去,黑暗中能闻到一股鲜明的霉味,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强烈气味和涩味。
雷亚峰伸手到墙上摸到开关,打开电灯,眼前的一切都是老样子。雷亚峰探头到厨房里看一眼,转身走进东面的房间,桌子和沙发上蒙着一层尘土,似乎上次他们离开之后没有人到过这里,套间的门也上着锁,这一次雷亚峰没有钥匙。
富莉站在院子里,敞开的门里透出一股药味,不如生物实验室那样浓重,还掺杂着一股淡淡的涩味,她在董砚生家里闻到过这种涩味,碱液的气味。富莉走到窗边,看见高队长和大家在屋里搜寻。最后一间套房里没有灯光,窗上拉着窗帘。富莉伏到窗上,透过窗帘的空隙看进去,里面光线昏暗,靠窗的床上,现出一个隐约的人形。
屋里的搜索没有特别的发现,高队长下令强行进入套间。雷亚峰几脚踹开房门,借着身后映射进来的灯光,可以看到床上模糊的一团,微微闪亮。电灯亮起来,雷亚峰看清楚了床上的一切。
“找到他了!董砚生在这里!”
大家拥进屋里,那张大床上摆着一个很大的塑料袋,透明的袋子里装着一具完整的人体骨骼标本,身形高大,头北脚南,平躺在床上。乍看起来像是一个老迈的死者的遗骨,隔着一层透明塑料,那两个空洞的眼窝对着天花板。靠近锁骨的两根肋骨中间放着一枚粉红色的镶金丝蝴蝶别针。
雷亚峰见过这枚别针,原本放在抽屉里。青白的灯光下面,别针映衬着白森森的肋骨,异常艳丽。墙上油画里那个金发女的丰满身躯,与床上的骨架两相映照,触目惊心。
床边的地上摆着两只纸箱,表面的小标签注明“城郊中学”的字样。床上的人骨就是用它们运到这里来的。雷亚峰想起前些天和富莉在海滩上的发现,看起来,床上的这副人骨和那些陈年的骨骼一样干净。
刑警们立刻开始搜集物证。富莉一直站在窗外,和雷亚峰一样,她一看清楚床上那具人骨,立刻想到了董砚生。没错,那肯定是他。这几间屋子是他背着妻子安玉真、在外面另筑的一处爱巢,他的白森森的遗骨最终被送回来,安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电话铃响,像富莉预料的一样,又是安玉真的电话。
“你们看到他了?”
“是的,刚刚看到。”富莉说,试探着问,“你现在在哪里?”
安玉真不理会富莉的问题,“别挂断电话,我不会讲很久的。我不知道应该把这个电话打给谁,我有亲人,有朋友,电话的通信簿里,满满的好多名字,可我不知道应该打给谁,我现在要说的话对他们没什么意义。”
电话里可以听到呼呼的风声,但富莉这边的院子里空气闷热,今天并不是一个刮大风的日子。那么,安玉真此时的位置一定距离这里很远,那会是什么地方?
“还记得你们第一次来我家里吗?我声音嘶哑,脖子上还有许多紫黑色的痕迹,当时我对你解释说是自己上火。”安玉真说,“那些痕迹当中,有几块是董砚生留下的。我的喉骨可能被他掐坏了,最初的几天,我只能喝一点牛奶,一个小小的吞咽动作,都会引起疼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闯进学校的实验室,差一点把我掐死。他的学生俞小炎和他在一起。我的样子一定把俞小炎吓坏了,他要制止董砚生,拿起一只玻璃瓶打到他的脸上。董砚生摔倒在地,他的脸被打破了,身上也被碎玻璃严重划伤,更糟的是,他被浓硫酸严重烧伤。”安玉真停下来,沉默良久,好像在回忆董砚生当时痛苦的模样,“我让俞小炎离开,实验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他叫我的名字,让我快帮帮他,说他的身上像被火烧伤一样痛。”
“你应该帮助他。”富莉小心地说,“那种时候也只有你能帮助他。他是你的男人,他受伤了。”
安玉真在电话那头笑了,“他受伤了,他受伤了。‘医生,他受伤了,快来救救他吧’。如果我当年能成为一名医生,肯定经常有人这样向我恳求。可惜我不是医生,只是一所三流中学里洗瓶子的生物老师。”
高队长和雷亚峰从屋里走出来,默默站在一边,富莉把手机切换到免提,不想再和安玉真兜圈子,“那么,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对董砚生,我一直做着应该做的事。可他没有做他应该做的事。”安玉真的声音恍惚起来,“一切都像一场噩梦。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遇到这种事。和董砚生之间的许多事也是我从没想到过的,一个女人,如果一生当中总是遇到她不曾想到的事,她怎么会幸福呢?”
“实验室里只剩下你们两个的时候,你把他杀了?”富莉问。
安玉真的声音低落下去,“我爱董砚生,爱得那么卑贱,羞与人言,这些只有董砚生最清楚。当初爱得越卑贱,后来的愤怒就越强烈。如果哪一天爱情没了,我可以毫不眨眼地杀死董砚生。我们不会和平分手,是要出人命的,我们总要有一个人死掉,或者两个人都死掉,才能解决难题。董砚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其实他也受够了。”
富莉无言以对,轻咳一声,只是为了告诉安玉真自己还在倾听。
“出事的前两天,董砚生回家过一次,我没有见到他。晚上回家时,我到书房里,发现他封装好的一个纸盒。我知道董砚生帮助李容容开了一家美容店,知道他最近正在筹钱,盒子里的几张画可以换回来一大笔钱,足够买下一套漂亮的房子,把他和李容容的生活安排得更舒适。我不会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跟董砚生打闹,但我这一次必须做点什么,所以我打开纸盒,抽出一张画,拿两卷卫生纸塞进盒里,然后照原样把纸盒封装好。
“我希望董砚生到北京之后才发现,让他这一次的交易泡汤。二十三号中午他回家来取画,当时并没有察觉。我回到学校之后,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他气冲冲地问我:‘是不是你干的?’我说对。他问我想干什么。我反问他想干什么。他问我把那幅画放哪了,我说我忘记了。他又问我现在在哪。我明白他想过来找我,一场大吵是免不了的,可我不愿意在同事面前出丑,我告诉他在学校的实验室里,他立刻挂了电话。
“我一个人赶到实验室,把院墙上的铁门打开,坐在准备室里等他。以前我们关系正常的时候,他经常偷偷从这道门走进来,和我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等下班的铃声一响,我们再一起走出去,穿过那一片空地回家。所以,平时我总喜欢一个人待在实验室那边,习惯了。
“没想到,那天俞小炎跟他一起来了。董砚生只关心他的画,问我那幅画到底在哪里。我说它在最安全的地方。我突然很伤心,自己一忍再忍,任凭他冷落自己,任凭他们私通,替他喂养情人送来的宠物,我受够了!我终于冲他吼出来,说我要把他的那些画一把火烧掉,要杀死他,杀死李容容,杀死乔乔。他一定误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已经把那幅画烧了,他冲过来抓住我,问我做了什么。我说我知道他的打算,我要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他为那张心爱的画发狂,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我觉得我快要死了,但能死在董砚生的手里,我认了。”
富莉想知道与案情相关的细节,趁她停顿的时候追问:“你是怎么做的?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怎么杀死他?”
“在一间化学实验室里,很容易找到几种致命的工具。当时的状态,杀死他比拯救他要容易得多。有时候,一个最简单的选择,可以清除掉所有的混乱,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安玉真说得很慢,似乎在回忆当时准备室里可怕的一幕,却不肯直接回答问题。富莉沉吟片刻,说:“按照你的指点,我们找到青海路89号,现在就在这里。”
“一个不错的院子,对吗?房子的南面正对大海,站在门前向下望,一片大海白茫茫的,与灰蒙蒙的天空相连,好像挂在眼前。住在那里,可比我们那个破家舒服多了。”
“在套间里,我们发现床上摆着一副人骨,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文艺复兴时期,一些受人尊敬的解剖学老师,在垂死之际,会挑选一个最优秀的学生,让他在自己死后,把尸体制作成骨骼标本。董砚生没有挑选我,但他的亲人当中,我最擅长这种事。”
富莉的脊背上袭过一丝寒意,禁不住一阵战栗,“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安玉真轻轻笑了,“让警察感觉困惑,对一个罪犯来说,真是很开心。我现在就有一点点开心,可惜我不是一个罪犯。我只是一名生物老师,用自己爱人的遗体制成一副骨骼标本,献给自己的学校。”
“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把他变成一副骨架?”
“不是变成,那些全部都是他自己的骨骼。”安玉真纠正富莉的话,“原因很简单,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处置他。生物实验室里原本有一副人体骨骼标本,男性,我管他叫‘吸血鬼’--他的两个犬齿非常特别,尖而长,还有一点内弯曲,像吸血鬼一样。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大概也不是善良之辈。因为前些年保管得不好,‘吸血鬼’缺了几根肋骨,一只脚也不见了。董砚生四肢健全,正当壮年,会成为一个不错的标本。”
“你是怎么做的?”
“初中生物课程中,有一个制作动物骨架标本的实验课,你可以找来参考。你也可以找唐敏问一下,她喜欢乔乔,不忍埋掉它。我帮助她把乔乔做成骨骼标本,很漂亮的标本,不会变质,不会腐烂,也不会打扰别人的生活。”
“乔乔的标本我看到过。”
“样子很不错,对不对?”安玉真说,“我打算用董砚生代替原来的‘吸血鬼’。那些天,实验室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没有别人打扰我们。我到底留住了他,谁都没能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如果不被发现,我可以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每天他都会在实验室里陪着我,我能看到他,摸到他,我们再不会争吵。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让警察注意到这件事。也许,我最大的错误是丢掉那副旧的骨骼标本,其实只要把它用纸箱装起来,塞进文件柜里,不会有人注意的。是我弄巧成拙,或者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富莉恍然明白,那一对陕西游客在海滩上发现的人体散骨,原来是城郊中学的骨骼标本,“海滨浴场那边发现的人骨,是你丢弃的?”
“我去海滩的时候,被一个叫范志斌的人发现,他是李容容的男朋友。从那以后范志斌开始敲诈我,他怀疑我丢弃标本的目的,知道我在设法隐藏什么。他接连用带骷髅的纸片威胁我,让我用家中的藏画换取他的沉默。”
“于是你把那幅荷花图交给他。地杆中的毒药也是你安放的。”
“范志斌那种人贪得无厌,要想摆脱他,只能让他死掉。李容容的死是一个意外,我从没想过要惩罚她,我不恨她,只恨董砚生。一切只是巧合,我做了我必须做的事情,没想故弄玄虚,制造一个复杂的杀人案。董砚生死得其所。”
电话那边的安玉真突然止声,只能听到她抽动鼻子的声音。沉默许久之后,她向富莉提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认为,人死之后还会有自己的意愿吗?”
富莉说:“我不相信灵魂之说,当然也不相信人死之后还会有意愿。”
安玉真说:“过去我也不相信,但现在我开始怀疑--人死之后可能没有灵魂,但他的意愿会顽强地保存下来,通过某种形式实现自己。”
“听起来很复杂,难以理解。”
“下午你们去实验室的时候,我就在里面。”安玉真说,“我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应该做些准备。”
富莉说:“其实,我到实验室去,只想找你聊一聊。”
“我不想被关进牢狱,成为囚犯。在离开的时候,我想带上董砚生。可一副完整的骨架太沉了,也太显眼,即使你们不来,我也没办法全部带上他。但我更不想空手上路,所以我去实验室想找一个大小合适的容器,可以把董砚生的一部分带在身边,比如他的颅骨,或者一双掌骨,只要是他的,随便什么都可以。”安玉真说,声音中透出明显的疲惫,“你和徐主任就在那个时间走到实验室来,这就是董砚生的意愿在起作用。如果你们晚来一会儿,哪怕只晚五分钟,我就会带上他。要知道,平时没有实验课的时候,学校里的人都不肯到这两间教室里来,这里的气味太难闻了。平日里,我总是一个人坐在准备室里发呆,那位主任大人的脚从来就没迈进实验室一步。可他今天下午偏偏就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位警察,这就是董砚生的意愿--他恨我,厌倦我,他不肯再和我在一起,哪怕是在死后,哪怕只是身体的一部分,哪怕只是毫无知觉的一块骨头,他都不肯!所以他让你们在那个时候匆匆赶过来,把我从实验室里赶走。”
“你要带他去哪儿?”
安玉真不理会富莉的问题,“我空手离开,可能是一件好事,不然,实验室里的标本就会残缺不全了,还得再去买一副。现在看来,我真不该把先前那一个‘吸血鬼’丢到海里去。董砚生会喜欢我为他做的选择,一个人死了,可能的处置办法,要么是埋进土里慢慢腐烂,要么是投入烈火中化成灰烬。而一副保存妥当的骨骼标本,起码可以用上二百年,甚至更久。”
高队长在一旁对富莉做了一个手势,富莉打断安玉真的话,“安玉真,希望你回来配合我们调查,你还有许多机会。”
安玉真沉默片刻,“富莉,你身边还有别人在听我讲吗?”
“对,我们几个人在听。”
“很好。下面的话你们记住,按道理我应该把这些意思用文字记录下来,现在看,不会有机会了。俞小炎是个好孩子,他袭击董砚生,是因为他不想看到一个女人被杀死,这算不算正当防卫,要由你们去判断。即使没有俞小炎,实验室里的那件事迟早也会发生,俞小炎只是提醒了我,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我和董砚生的问题,还有一个更简单、更完美的解决办法。俞小炎不应该卷进这件事里来,一切的责任,一切的罪过都由我承担。希望不会影响他的将来。我和董砚生的那个家还值一些钱,将来,归到我名下的那一部分--如果有的话--我希望转赠给俞小炎,算是给他的一点补偿。你记住了吗?”
富莉小心地说:“这种事,你个人亲自回来处理,更妥当一些。”
“我现在就是在处理。离家之前,我回去换了一件衣服,当年和董砚生结婚时穿的那一件衣服。这么做很俗套,对不对?不过也挺煽情的。走来走去,我们都会走进俗套里。”
“咱们见面谈一谈吧,你在哪里方便?”
安玉真轻声笑了,然后挂掉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