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削耳讨老婆
却说黑牛到西山村吵闹打架，野兽般啃破赖仙的头皮，挑起风波闹僵关系，无奈在岳父岳母的唾弃痛骂中，怏怏然不悦而回。然而，那天凑巧的是赖仙的哥哥赖乐天、嫂嫂杨六妹，去离家很远的地里干活，天黑才收工回家，听说黑牛来家里泼皮撒野打伤人，气愤不平地说：“当初真是瞎眼了，赖仙嫁给了这个王八蛋，早知道这个样，把姑娘丢进黄河拍浪花听响声，也比这好听多了。也怪我们家里人给姑娘嫁赖仙的时候太有些憨厚面子软，想起提枪照照片的事，就是一肚子两肋巴的气，把我们一家都当大头蒙，这个坏怂不知以后还要搞出什么名堂，敲出什么鼓点子来。我们不能眼看着让人家尽给我们脸上抹屎泼尿，认为我们好欺负，干脆我去找乐喜商量一下，不让赖仙再去跟着这个混客遭罪，快跟这个王八黑牛羔子闹离婚。”赖乐天说了一席气话，不思饭食，出门去找赖乐喜商量去。
没有多大功夫，赖乐天赖乐喜兄弟二人进入上房，赖乐喜对父母亲说：“我哥给我说了今日黑牛打赖仙的事，我听见就是一肚子的气，黑牛一家老少不把赖仙当人看，我们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不如快刀斩乱麻，让赖仙早作决断闹离婚。”赖常发夫妇同意儿辈们的意见。这时，杨六妹进入屋内说:“你们的谈话我在外面都听见了，娘家人支持离婚，那不是闹着玩的。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成了他家的人，就应该尽力随和婆家人的心，今日黑牛上门讨人，正好有个台阶下，为什么不去呢，僵持不下把事情搞糟呐？再说我们这上下三村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还没有见过有闹离婚的。我劝你们还是少干些人见人怪的出格事，把姑娘给人家送过去，免得仇家冤家的，如果把事情闹大，我们都要跟着受窝囊气，我看黑牛的犟脾气不好对付。”
赖乐天手一扬极不乐意地说：“去去去，你一个女人家知道个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尽说些当中睡觉不拉毡、宽滩里穿衣好转身的话。我们总不能看人家拿着猪尾巴当鞭子，就把我们吓坏了，我妹妹在胡家里活不出来人，我当哥哥的看着妹妹遭罪受难过苦日子，能看着不管吗！你再不要夹在中间搅局了，我和乐喜已经商量好了，下决心让赖仙离开黑牛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家伙。”
杨六妹不高兴地说：“我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而已，你们能听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就算了，只当吹过一阵耳旁风。”
几日后，黑牛再次上西山村催讨要人，赖仙在父母兄嫂的支持下，就是没有心思去北山村跟黑牛过日子，赖仙的父母兄嫂当着黑牛的面，扬言要拆散分开这桩瞎了眼没看清的婚姻。黑牛挨了一顿臭骂，看赖家全家上下都在，知道斗不过他们，耍刁乱跳就要吃亏，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只好再次怏怏而回，思考等待寻找破局的机会。
黑牛回家气嘟嘟向父母埋怨诉说：“先前放着好日子不过，整天叨咕着要孙子，现在捣鼓出事情，看你们怎样收场。赖仙死活不回来，赖家提出要离婚，说我们一家不是人，欺负他们赖仙太过分了！你们当老的闹出了事情，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龚雪梅手里拿着刚缝上补丁的衣服，狠劲拍打了几下，边收拾针线头子边说：“我们不是人，他们是人，为一点小事就让自己的姑娘离婚，丢人不丢人，不要把自己的姑娘看成天仙玉女。再说，想闹离婚，真把话说下了，吃的是青草说得太轻巧，哪有说离就离的，离婚又不是抓羊窝窝撒石子的小儿游戏，他们赖家一方说了能算数吗！自古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难躲骑来难躲打，哪有一点鼻孔里不钻烟尘不受苦的，我就是这样过来的人。”
胡山插话说；“什么你是过来人？我知道你说里说里就胡说哩，抓住羝羊当奶羊。不要东拉西扯乱挤奶水，说正经的！”
龚雪梅白了老头子一眼反驳道：“我年轻时挨你的打少吗？打挨够，苦受够，如今你是干得说不得，不提起来倒也罢了，一提起来我气不顺畅。”
胡山哭笑不得地说一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然后面向黑牛一本正经地说：“他们赖家提出离婚，我们只管不理睬，常言道：‘丢老婆容易，娶老婆难。’当初这桩婚姻来之不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办成的，他们赖家说他们的，我们胡家做我们的，我们总不能让人家在半道上挖个闪坑，坑害我们。”胡山伸开双腿，向后靠着炕上被子伸直了腰杆，双手交叉撑在脖颈后，对黑牛叮咛说：“往后两家吵架着气是避免不了的，你千万不能临阵赌气说昏话，沉住气左右不能答应离婚，现在这日子过的十分苦焦，锅底朝天饭碗空，连肚皮子都填不报的日月，哪有钱再娶媳妇。这次如果丢掉媳妇，再找一个恐怕比登天还难，你可要考虑好！”黑牛只是点头不言语。
黑牛虽然在父母面前点头不语，但他的心思和想法混沌一团，如同坐在坛子上放屁，左右响不通，你赖仙既然已经嫁给我，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好也是命运，歹也是命运。你现在想依靠父母兄嫂想跟我离婚，想逃出我的手心，没门！我黑牛这一辈子是好是歹也要赖上你赖仙，你就是孙猴子也不行，我当一回如来佛，非得把你镇压在我的五指山下。黑牛胡思乱想，不想用父母叮咛的所谓软弱忍让的办法，去处理问题，去等待赖仙的回心转意。他横下心来要用强硬的态度，激烈的手段，去跟赖仙的父母兄嫂争斗一场，用恐吓征服赖仙到自己的身边，人的本性是不惧善良，大多是恐惧凶恶。
有一日，天色阴暗白日无光，黑牛窜至西山村，趁赖家无防备，想悄悄潜入赖仙姑娘时住的单间小屋，恰巧赖仙在屋内做针线活，黑牛机不可失来了个老鹰捉小鸡，顺手拿住赖仙就往外拖，拖至院中，赖仙争执哭闹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人，赖仙的父母哥嫂从上房屋内出来，堵住黑牛的出路，摆开了争斗的架势。赖乐天指使杨六妹去速叫赖乐喜，回头对黑牛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相信你姓胡的眼睛长在后脑壳上，目中无人横行惯了，我今日叫你好进难出。”
黑牛回击道：“你们一家大小上下两代人子母带羔的想把怎样，是不是想来个一窝蜂攻击我，有本事今日把我活剥皮，吃上。”这时赖乐喜急匆匆走进院内，赖乐天看赖乐喜进来，有了助力的，上前就要拳打黑牛，黑牛猛从腰间拔出明晃晃放着寒光的刀子，指向赖乐天，赖乐天吓得忙收住拳脚止步往后退，胆怯地警告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杀人难得后悔药。你拿刀子想干什么！？”
黑牛仰起头，上下翻动着白眼珠，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我想干什么，你说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不要紧，我这次来是卸磨杀驴，不留下一回！”黑牛接着将刀子在赖仙面前晃来晃去，赖乐喜怕惹出祸事，站在旁边胆怯地说：“黑牛你别胡来，再大的矛盾还没有到动刀子的份上，你不能蛮不讲理，一味耍横，有话可以好好说。”
黑牛不理会赖乐喜，用刀子威胁赖仙说：“你回去不回去，不然我今天见个高低！”赖仙两眼紧盯着放寒光的刀子，连大气都不敢出。此刻，黑牛看出赖乐天一家大小，神情胆怯害怕，唯恐伤着自己，个个移动脚步避向一边，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怪念头，想用一刀斩乱麻、杀鸡给猴看的办法，快速解决眼前问题，说一声：“我今日给你们留个念头。”只见刀锋一转，用手抓住自己的耳朵，表情像下嘴咬人的狗那样，上下两嘴唇向后一咧，呲着牙将自己的耳朵尖一刀割下来，血淋淋丢在岳父岳母舅哥舅嫂面前，吓得大家急忙后退，薛二花吓得跑进屋内，赖仙吓得捂住双眼转过身。姓赖一家都是日出下地干活，日落而息安顺守己的老实庄稼人，何曾见过耍刀子割耳尖的血腥场面，惧怕这小子万一把持不住，把那泛着寒光的刀子扎进谁的身体里，那还了得。
黑牛的这一过激行为，确确实实立竿见影急速见效，完全唬住了赖乐天一家大小，个个瞪着恐惧不安的双眼，瞅着独眼“野子客”耳轮上不断流淌的鲜血，和丢弃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块耳朵尖，发愣发呆。
黑牛则像咬怕守家狗的恶狼一样，没有拘束没有阻挠，把赖仙如饿狼驱赶小猪一般，驱赶回北山村婆家。
正是：赖仙气恼娘家躲，黑牛理上不通和；
两家若是精明汉，何须削耳讨老婆。
六闪亮登场
黑牛跑到西山村耍刀子削耳朵，唬住赖乐天兄弟，吓唬住岳父岳母两位老人，终于讨回自己的老婆。赖仙的父母兄嫂没有胆量阻挡，眼睁睁看着不讲理的“野子客”强行带走赖仙，赖仙的母亲薛二花接连几日泪眼戚戚，怕女儿赖仙回到婆家受苦受罪。但实际情况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糟糕。
话说黑牛小两口近两个月的分开离别，闹出不顺心的风波，使黑牛对赖仙的态度有所改变，先前为讨儿女，对赖仙瞪眼竖嘴打骂不止的作风有所收敛，不把那些常挂在嘴上的，什么秕糜子烂谷子等贬低赖仙人格的话语，很少提起，反倒对赖仙有所关心有所照顾。胡山夫妇自经历媳妇赖仙闹离婚这出“闹剧”，恍然明白自家闹不起的代价，对赖仙的态度开始变得温和多了，闭口不谈儿孙事，不对赖仙横挑鼻子竖挑眼，即使看不惯也装作看不见，有火自家灭，有气自家消。
赖仙不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人，从公婆缄口不提闲气话，到黑牛闭口不讲逆心语的微妙变化，感受到这次争斗闹离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无法言语的效果。看来人只要敢于斗争，才能维护自己的自尊，才能抬起头来做人。为此，赖仙对黑牛说道：“我也曾有好处在你先前，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的心肠如此这般；谁知你只听你爸妈的话，合力是我遭受刁难；难怪地来难怪天，婚姻原是铁锁链；夫妻的恩情在哪里，有时是雷雨闪电！”黑牛听后沉默不言语。
风波过后，黑牛一家生活重新走向正轨，度过农家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单调且又忙碌的日子。
秋深黄叶舞翩跹，草木脱衣思冬眠。银蛇蜡像驰原野，寒风凌冽铺砂天。冬眠时节地闲人不闲，黑牛和赖仙都加入到生产队安排的压砂铺田行列中，每日里大清早拉上架子车，满头蒸腾着汗水，在早晨阳光照射下，奔赴在老牛吃水的山坡上，不怕腰酸背疼腿脚硬，只想一趟又一趟，甩开膀子拉砂数堆挣工分。
有天晚上，袁文去黑牛家串门，闲聊时袁文说：“听说大队部接到上级人民公社的指示，要求各生产小队，组织有爱好喜剧的社员群众，紧跟形势赶潮流积极演唱革命样板戏，力争在春节前排练好革命样板戏，让广大社员群众欢度一个无产阶级专政下，具有大无畏革命精神的红色春节。”
黑牛不理解，实话实说：“现在各家里都是定量吃饭，吃着七成饭干重活，人人脑海里第一需求想吃一顿饱饭，哪有唱戏的心思，有唱什么戏的功夫，最好上山扫些草籽，养家活命才是正经事哩”
袁文警觉的对黑牛摆手说；“你刚才这些话只能在这里说说而已，人前可不能乱说，现在是什么形势，七彩颜色只认红——政治挂帅。阶级斗争抓得紧，人人有颗警惕心。不然大帽子满天飞，谁也承受不了，现行提倡的是荒年苦月里，万万不能忘记学习英雄人物，就是饿着肚皮再难受，也要演唱革命样板戏，有句话这样总结道：饿着肚皮不要紧，思想不能有灰尘。”
黑牛‘扑哧’一声笑着说：“庄稼人个个苦的腿僵手硬，把革命样板戏不唱走样才怪呢，我的看法是骆驼学跳舞，七扭胯骨八拐蹄，跳法虽然难看，硬是苦中寻乐哩。”
“你看，又来了，怎么不长记性呀，现在是风声鹤唳的年代，政治上人人自危，不学会闭嘴巴，会吃大亏的。”袁文提醒说
黑牛是外露笨色内秀奸心的人，听袁文说生产队要抽调部分劳力组成唱戏团，心想这可是一个图了娱乐还能挣工分，且能躲开生产队重体力农活的大好机会。所谓见风使舵趁热打铁，才能事半功倍。便择日择时乘着夜的黑色帷幕，给生产队肖队长偷偷送去一斤糕点，要求加入北山村革命样板戏演唱团，肖队长瞧瞧桌上送来的糕点说：“这可不是送礼不送礼的问题，问题是你黑牛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能唱好戏吗？而且是旗帜鲜明的革命样板戏，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要上纲上线的。”
黑牛满脸堆笑地说：“肖队长，只要你老点头允许小侄，到革命样板戏团试用几天不就行了吗，配角当不成，当当跑腿的也成，算是肖队长給小侄一次锻炼的机会。”
神怕磕头，人怕求情。肖队长听黑牛说当当跑腿的也可以，当下有了主意，说：“这几天我要和剧团的师傅们，商量唱戏人员的安排，我尽量把你考虑进去。”肖队长稍停顿一下，眼角瞟着桌上糕点说：“我是共产党员，一队队长，别用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来‘轰炸’我，还是把你拿来的东西拿走吧。”
黑牛执意不拿走糕点，笑着说：“这是小侄的一点心意，望肖队长笑纳不要见怪！小侄告辞了。”说话间黑牛急忙脱身而出。
正是：北山小村开戏班，一斤糕点搞定官；
开窍人儿去唱戏，老实百姓背朝天。
时日不多，肖队长告诉黑牛，可以加入北山村革命样板戏业余剧团，但具体表现如何，师傅们能不能看上眼，还要看他的能耐。黑牛乐不可支，诺诺称是，能进去就好。喜颠颠每天跟着名叫李园的师傅摆架式练嗓门，扭头捏耳指手划脚，黑牛本来文化底子薄嗓音不动听，沙哑中带有破锣之音，还掺和有尖细女音，悟性平平。不同于别人的只是：皮糙肉厚胆量大，唱戏摆式不害怕；
独瞳单眼戏份少，李园有心辞回家。
黑牛听说李园师傅要辞退他离开业余剧团，自己求情无果。请来袁文给李园师傅求情，当袁文求情说好话之际，黑牛一把抱住李园师傅的腿，哭哭啼啼乞求留用，加上袁文的劝说，李园思想有了松动，黑牛虽不是一块唱戏的料，但为人腿脚轻快，对待师傅毕恭毕敬，虽说悟性不敏反应慢，学习的踏实劲头是其他人不能相比的。加上黑牛的几滴眼泪，早已软化了李园师傅的心，便答应黑牛继续留在业余剧团量才使用，继续为剧团服务。
经过多日的才情展示，李园师傅基本掌握了每个团员的情况，只是剧情角色的安排出现难题，业余剧团的成员全是清一色男子汉，有一部分是没有入过戏门的门外汉，所以女角色奇缺，女同志唯独来了一个名叫王霞的戏剧爱好者，这王霞是一个外乡人，来北山村插队落户，从前有唱戏的经历，属于思想解放类型的人，是北山村业余剧团中，饰演革命样板戏《沙家浜》剧中阿庆嫂的唯一角色，而沙奶奶这一老旦角色，遍观戏团来人无人替代。
（北山村地缘偏僻，山民们历来思想保守，封建观念浓厚，视唱戏为‘王八戏子吹鼓手，剃头修脚下九流。’虽步入新社会多年，这一成规陋习一时难以根除，逢年过节多是男子唱戏，女子很少涉入戏园，无奈女角色只好用男子替代。）
李园为沙奶奶角色无人饰演而烦恼时，袁文知道这个情况，大胆向李园师傅提议让黑牛饰演沙奶奶，李园持反对意见说：“黑牛是个粗鲁莽汉，文化底子薄，况且反应迟钝，让他跑跑腿干些粗活可以，如果让他扮演沙奶奶，恐怕不合适，我们不敢铁锅炒铁豆，最后自家砸了自家的锅。”
袁文则屈指数说黑牛的优点：“第一，黑牛嗓音沙哑带有尖细之声，适合唱老旦角色。第二，他天性是个胆大之人，人前不慌不忙，而且对唱戏不挑不捡，只要有戏唱就好。第三，黑牛虽说文化低悟性差，但勤快好学，所谓勤能补拙勤能治愚，学乌龟赛跑，学慢鸟早飞，只要坚持苦练，我想黑牛还是能扮演好沙奶奶这个角色，学习认字，我可以帮助他。”
李园听袁文说的有道理，结合戏团实际情况，点头说：“扮演沙奶奶的角色，就让黑牛试一试，丑话说在前头，试过一段时间，如果黑牛真的不适合演沙奶奶，就别说我不讲情面。”
袁文说：“看情况再说，真的不行就拉下来。”
黑牛听说要自己试唱沙奶奶，立马笑逐颜开，心想沙奶奶也好，土奶奶也罢，只要能唱戏还能挣上工分，就是最好的角色。
黑牛自从大胆接受沙奶奶这个角色后，不怕别人当面挖苦嘲笑，不怕别人背后讥讽诟语，我行我素走自己的路，全部身心扑在剧情戏理上，有时夜半睡梦里指手划脚放开嗓门唱将起来，乱蹬的被窝满炕翻，常常害的赖仙夜半不得安睡，气恼的骂他是神经病。
李园对黑牛不放心，常留心黑牛的一招一式和唱腔，经观察一段时期，李园对黑牛进入角色之快，实出意料之外，感叹说：“人不可貌相，金不可斗量。看来不论什么人，只要全身心地投入其中，痴迷其中，没有不可跨越的天堑江河，没有攀不上去的耸立高峰。”
黑牛在袁文的帮助下，进步很快，还自编自唱几句《争气歌》且听内容如何：拜师求情不为名，一心唱戏挣工分；
虽说沙奶难扮演，三更起床入戏门；
身心全扑剧情里，晨练嗓音扮女声；
大家莫嫌黑牛笨，铁棒磨成绣花针。
物换星移辞腊去，风和日丽送春来。春节即将来临之际，操练忙碌了整个冬天的北山村业余剧团一班人马，在李园师傅的带领下，清扫戏台场地，配置灯光道具，悬挂屏幕帷帐，准备在春节欢度之日，给北山村的父老乡亲演唱革命样板戏《沙家浜》
鞭炮声声伴着大年清早的喜庆锣鼓声，迎接春节元旦的到来，转眼到大年初一下午，业余剧场台前播放的开场乐器，居高临下响彻整个小山村，招引催促山民们前来观看革命样板戏。片刻，三五成群的人流，络绎不绝地向北山村业余剧场汇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部分是周边山村的山民，他们多是追逐戏把式李园师傅的名声，不惜山道难行徒步而来的，一时间台前场地上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围得场地水泄不通。
忽然戏台上乐器鼓点急切响动起来，声憾山村，人群不约而同翘首引颈向戏台上望去，泛着太阳光辉的紫红色帷帐徐徐拉开。各种乐器嘎然而止，李园大步走在台前，向台下人群频频招手，对洗耳恭听等待看戏的观众宣布：革命样板戏《沙家浜》，马上就要演出。随着开头鼓一声敲响，各种乐器争相鸣奏，各种剧情人物相继闪亮登场，新奇令人动情的唱腔，扣人心扉；精彩别致的表演，给人注入了新的艺术感受。耳目一新的革命样板戏，给孤陋寡闻的山民们带来新的时代气息，渲染了新的时代精神，注入了新的精神生活，顿时激起台下掌声连连，喝彩声不绝于耳。
剧情要求沙奶奶登台表演，且看沙奶奶被敌人拷打的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沾满血迹，面对凶神恶煞般的敌人，她始终昂首挺胸，表现出坚定的革命意志和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特别是沙奶奶用昂扬顿挫高低起伏，别有一番韵味的嗓音，和如泣如诉爱憎分明的唱腔，顿时赢得台下观众掌声如雷。熟识黑牛的村民们，交头接耳称赞黑牛是块扮演沙奶奶的好料，就在大家仔细倾听，夸赞沙奶奶嗓音十分中听的时候，台上瞬间发生了一幕出乎意料之外的煞戏风景。
就在匪首胡传魁刁德一，威逼利诱沙奶奶沙家浜新四军及其伤员的下落时，沙奶奶保持了革命气节，不怕敌人百般逼问，怒视着敌人意志坚定地说出第三个“不知道”时，由于丹田起伏过大，脚下用力过猛，“嘣”的一声挣断了自制的粗布裤带，所穿的宽大裤子倏忽间，随着沙奶奶的用力跺脚和咬牙切齿对白声中，滑溜溜坠落脚跟。可怜贫苦黑牛没有穿裤头，活脱脱将父母所赐肉体，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让台上台下的众多父老乡亲惊诧不已很不雅观。
刹那间戏台上乐器演奏人员，被这防不胜防的一幕惊呆了，不知所措之中眼移神走，所有锣钹鼓铃器乐一概全乱了套，顿时台上台下鸦雀无声。恰在众人瞪着惊眼傻看，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忽然人群中有一调皮小子，打破寂静高声叫喊道：“沙奶奶原来是公的？！”
这一喊叫可不得了，如一颗重磅定时炸弹落入人群爆炸，瞬间使本来凝聚浓缩的空气膨胀起来；挑逗刺激得所有观众长时间骚动哄笑，其中夹杂着各种惊叹和口哨声。让山民们更受刺激的是，戏台两侧安装的扩音器，不甘心寂寞，不遮不掩毫无遗漏地向四面八方播放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沙奶奶是公的！”这句打破山民思想承受能力，使其无法想象的雷言猛语，伴随着观众的哄笑声、口哨声、惊叹声，竖耳细听还夹杂着不少谩骂声，所有发生的这一切，越过山坡，越过房顶，越过树梢，响彻北山村的上空。
黑牛无意中裤子坠落亮“真相”，卖力唱戏不讨好，把沙奶奶这个革命者的形象彻底唱砸了，李园师傅怒不可遏臭骂黑牛是一头管不住家当的蠢牛，敢惹胡蜂的莽汉，要黑牛重新演唱沙奶奶。黑牛羞于再次与观众见面，不愿上台表演。袁文见状劝说李园师傅：“李师傅，黑牛这会出了洋相，心里乱糟糟没有稳定的心态，心态不稳定怎么能唱好戏？反会坏事！不如再唱其它折子戏？”
李园师傅哭笑不得，说道：“革命样板戏不能胡唱，既然已经乱套，不如道歉收场。”李园走上前台，只好给台下等待的广大观众，反复道歉后谢幕，广大山民不欢而散。黑牛忙在台后卸妆，然后偷偷走出后门，绕开观众寻偏岔小道一溜烟快步逃去，有好事者瞄见黑牛从小道溜走，你一言他一句当众编说打油诗：
天不下雨先刮风，谁晓沙奶母变公；
高音喇叭不装假，播送满村引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