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办法果然奏效。第二天,工作组在清理碱草甸乡的草原时就来了几个承包者和经营者,还算挺配合工作,都分别说出了草原地块的边界。但用GPS实际测量的结果与合同上的面积,差别很大,实际面积远远大于合同上的面积。于是有些承包者或经营者就与土地局的工作人员争论,说你们这是啥仪器呀,能准吗?别拿个破玩意唬弄我们老百姓。
没办法,土地局的工作人员就采用了他们提出的办法进行绳拉测量,测量的结果和GPS测量的结果误差不大。这些承包者又说了,你们测量当然是偏向你们了,我们自己测量。在工作组的监督下,他们又自己测量,与GPS的结果也基本相符。这回他们就无话可说了。这个喜欢挑毛捡刺的承包者正是碱草甸乡大户村的一个村民,长得很膘悍,穿的棉大衣没有系扣,带幅很大的黑墨镜,他在村里挺有地位,是碱草甸乡有名的“屯大爷”,向来在村里是说一不二。有两个跟着他的农民都点头哈腰地称他为“奔儿哥”,他名字叫王奔儿。
王奔儿把沈承志拉到一边悄悄说,哥们,都养家糊口地,不容易,能否赏个脸,少报点面积,说完用手比划比划。
沈承志微笑着摇了摇头,“少报面积,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这有从各部门中抽调的工作组全体人员说了算,有乡村干部和群众,我不能开这个先例。”
“好,哥们,我也不难为你,你这样,先别着急把结果上报。我晚上找你。那个和兄弟初次见面吗,啥事都好办,哥们也不是死心眼儿人,保证对你够意思。”
沈承志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微笑地摇了摇头,然后态度非常坚决地转头就离开了,又回到了工作组。
王奔儿,讪讪地跟在他身后,大声地嚷了起来,“我告诉你们,当初承包这块草原的时候,也没说多少亩啊,只是说从这块到那块大致的界限。我们合同咋啦?我看谁敢给我废了的。谁废了,我就把他先给废了。”
程亮就赶紧扯起嗓子喊:“奔儿,说什么呢?不还没量完呢吗?说啥呀说?!”
“别给我装好人,程秃子,我告诉你,你也不是啥好鸟!”
“说什么呢?老奔儿,我咋了?”
“咋了?玛丽戈壁的,咋啦?”王奔儿骂完上前就照着程亮的肚子上狠狠地喘了一脚,把程亮踹了个仰面朝天,貂皮帽子在草原的雪地上滚出了好远,光头上沾满了雪。
实际上,王奔儿和程亮是一对老铁。在村子里,王奔儿最听程亮的,程亮说一,他听是一就是一。程亮有了好处也处处想着他。王奔儿今天不来气别的,好你个程秃子,怎么清理就先清理我,你拿我王奔儿先开刀啊?所以对程亮意见就很大。
村民和公安局的两名干警都拉住了王奔儿。程亮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抄起跟前的一把镐头,说我劈了你个王奔儿,你跟别人牛逼,还跟我牛逼啊?你错翻了眼皮!
这边王奔儿被几个村民拉着,都拽掉了身上穿着的黑色貂皮大衣,还是一边大骂着,一边往程亮跟前扑。
两名公安干警上前,亮出警官证,“王奔儿,告诉你,程亮是配合我们工作组来丈量地块的,如果你再不听劝阻,我们可以以妨碍公务拘捕你。”
哼!王奔儿用力甩脱了旁边的村民,狠狠地瞅了公安干警一眼,然后用手指着程亮,“告诉胸,程秃子,我的草梢子,有个一差二错,小心奔儿爷灭了你全家!”说完一转身带领他那几个手下的小混混就扬长走了。
程亮掂起了脚,抻长了脖子,气得脖子上的青筋蹦起了老高说:“听兔子叫,还不种黄豆了呢?姓程的,这么多年在大户村,还没有人也把我程秃子咋咋地呢,有啥能耐啊,多大尿啊?”
王奔儿再没有说什么,起动了一辆桑塔纳牌轿车就走了。车子喷出了黑色的尾气,眨眼就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上。
经王奔儿这么一折腾,时间就到了中午,沈承志说大家先吃点东西掂吧掂吧。工作组的队员们都草草地吃了点带来的面包、活腿肠,又紧接着丈量了三个地块。这时的天色已经擦黑。沈承志看了看表说走吧,土地局的同志要把界限标记明白。
土地局的同志说界限都已楔了木橛子,没事的,明天能找到。
于是车子就开走了。
这片草原离大户村将近60多里的路程,车行将近20多里地的时候天就完全黑了下来。两辆车沿着来时的车辙向前行驶。沈承志乘坐的那辆红色草原防火车,颠簸了几下,司机忽然刹住了车。
大家都感到了奇怪。
司机下车看了看车胎,从车胎上用力拔下来一块带有许多钢钉的木板,说:“完了,车胎被扎了,这是有人在整事儿呢。”说完就把木板拿给沈承志看。
这时后面的那辆微型面包车也已经赶上了前,程亮跳下了车,“咋啦?”
沈承志把钉板递给了他。
他接过来,“这个****的,一定是那个王奔儿干的,你们公安的就不能把它逮起来?关他个一年半载的?”
一个大个的公安干警接过了钉板看了看,瞅着程亮说,“你有证据吗?”
“这倒没有。可不是他还有谁?”
“没证据你说啥呀?有证据我们还惯着他呀?小刘,把这个拿上,当作证物。”说完就把钉板递给了另一位干警小刘,转身又走到了沈承志跟前,沈站长这么办吧,你坐后面的车先走,到了村里找两个手电,我们在后面用这辆车慢慢走,另外我们再看看脚印,看能不能发现有提供案件线索的脚印或是其它证物。
“什么脚印啊?这两辆车都没有备用胎,后面那辆可千万别再扎了,都挤在面包车里,对付着往前走吧。”沈承志的司机说。
红色的212草原防火车放了水箱里的水后,大伙就都挤在了面包车里向前走。把212车孤零零地扔在了空旷的草原上,显得那么地寒冷和孤独。
沈承志说,别按原来的车辙走了,别再扎着。
司机就沿着路旁走,可没走几步车胎还是又被扎了。
沈承志这个气呀,说程支书,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这是把我们往死里整呢。这大冷天的,让我们再出个四、五十里路不累死就得冻死。
程亮觉得实在过意不去:“这死奔儿,瞧我不咋整他,让他狠,我回去就把他合同废了。”
“公安的同志,咱们把现场保管好,做上记号,明天再来查查脚印。”
车开出一段路,大伙都下了车。没办法另外一名司机和两个工作组的又返回到那辆车那去取车了。
这种情况下,司机只能把车胎扒掉,没有专用工具,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然车上有什么工具用上了,但还是扒不下来车胎,机关的司机不像是个体司机会修车,公家的车坏了,往修理部一开就等着修好了,他们可不劳哪门子神子去费力修理呢。现在没有专用工具,又没有手艺,竟是急得团团转。
没办法,把车轮卸下来,拢一堆火烧吧。于是众人就分散拾柴,偏偏这种草甸子属采草场,草早已被牧民们像理发似的割得没了。就找被雪埋在里的刺麻棵。最后用火把车胎烧着了。安装上没有轮胎的车轮,走钢板,收拾完了,竟到了半夜12点多钟。
沈承志一直沉着脸一声不发。这算什么啊?这属不属于黑恶势力公然向我们挑战?
到了大户村,大伙早已饿得前腔贴后背了。
程亮要杀鸡,炒几个菜。沈承志制止了,说抓紧煮点挂面什么时候的吧,大伙都饿得不行了,吃完抓紧都睡上一觉,很快都快亮天了,明天还有明天的任务呢。
吃完饭,大伙就挤在一铺炕上睡了起来。
小村的夜晚十分的宁静。晴朗的夜空,星星在害羞地眨着眼睛,弯弯的月亮搂着星星在笑,把个整个无边大草甸子亮得就像白昼一般。偶尔能听见远处草原上传来的一两声狼嗥和野狗在雪地上走动的脚步声。
程亮家的大院子很大,但都堆放得乱七八糟,有散乱的羊草垛在一边,还有打成包未来及出售的草包左一堆右一堆地散放着,旁边还有一些割草机、翻耙机等农机具及其部件堆放得很是狼藉。
工作组的两辆车就停在这些草堆旁,司机已放了水,看来第二天起车的时候还得大费一番周折。